上海美髮廳囚禁數十名女性強迫賣淫12年 嗆水灌尿

2001年3月至2013年8月。

100平方米左右的樂樂美髮廳,隔成六七個小房間,她們每天的吃喝拉撒睡均在店內解決。囚禁時間最長者,8年多沒有回過家。期間,不斷有囚禁的女生逃走或被解救,但這家美髮廳始終屹立不倒。2013年8月18日,藉助客人逃出樂樂美髮廳的4名女孩,向上海孫橋派出所報警。4天后,負責人張九勤、領班馬瓊燕等人被帶走調查。至此,樂樂美髮廳的罪惡浮出水面。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的判決書顯示,2015年8月14日,張九勤因犯強迫賣淫罪,一審被判無期徒刑,從事看管、收銀工作的馬瓊燕、張九紅分別獲刑7年和5年。2018年2月6日,曾協助張九勤毆打受害者的魚紅玲、吳抒鴻被判刑。樂樂美髮廳的罪惡,何以在上海川沙存在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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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美髮廳囚禁數十名女性強迫賣淫12年 嗆水灌尿

▲曾經的樂樂美髮廳。17名女性長期被囚禁,被迫提供賣淫服務。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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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騙至樂樂美髮廳的部分受害女性信息統計表(受害者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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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德路339號

站在新德路339號前,陸瑤說,“我們在這裡被迫害太久。”

2018年4月26日下午6點,陸瑤和5名受害者重聚川沙,她們特意去曾經的店面看了看。那裡已看不到曾經的痕跡,閣樓、隔斷都已拆掉,曾經逼仄、潮溼的店面變得通透、敞亮。

如今,新德路339號是一家菸酒副食店,店老闆知道,這裡曾是一家美髮廳,“但是後來倒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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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沙,原是上海市東郊的一個縣,距離外灘約30公里。長約2000米的新德路位於川沙北側,與附近的華夏高架路平行。經過十字路口的一座商廈,再向東走,人群漸漸變少。離盡頭200米左右,便是新德路339號。

新德路339號以前是一家名為“樂樂”的美髮廳。倒閉時間是2013年8月22日。當天上午10時許,上海市浦東新區孫橋派出所的便衣警察在樂樂美髮廳內將店主張九勤、領班馬瓊燕及多名女性帶走調查,並解救了囚禁在這裡的最後6名女孩。

“你們搞什麼?”被帶走時,張九勤衝著警察嘶吼。附近店面的老張看到了這一幕。

老張告訴重案組37號,由於樂樂美髮廳有足浴、按摩服務,他斷定這家店涉黃被端了。

事實上,樂樂美髮廳裡發生的事情遠比老張想象的複雜。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判決書顯示,2001年3月至2013年8月,張九勤先後將多名女性誘騙至美髮廳內,以扣押身份證、通訊工具、個人錢款、強迫簽訂虛假承包協議及借條等方法限制人身自由,以嗆水、強迫喝尿、凍餓等手段,迫使數十名被害人長期向眾多男性提供賣淫服務。

多位受害者表示,進入樂樂美髮廳後,她們每個人身上都揹負著固定的營業額,最多的每天要營收八九百元,最少的也在三四百元。業績不達標、服務不盡心或想要離開時,她們都會遭到張九勤及同夥馬瓊燕等人的毆打。

大多受害者將逃離的那一刻視作重生。她們常用幾個詞形容在樂樂美髮廳的日子——奴隸、木偶、行屍走肉。

囚禁8年的劉丹逃出來後,感覺恍如隔世。2013年,再見到父親,她發現他像是變了一個人——頭髮白了。回到村裡,周圍的老人大多已經離世,附近都是生面孔。離開時的石子路變成了水泥路,家裡的水泥地也變成地板磚。

買手機時,她也會感到新鮮。“進美髮廳時,大家還都用著諾基亞,出來才發現,現在手機款式多,功能多。”劉丹對重案組37號說。

談及美髮廳時,她們喜歡用“進來”和“出去”,像是在形容一所監獄。

新德路339號沒變的是內側上方那扇裝著防盜網的小窗戶。丘小晶告訴重案組37號,午後天晴時,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那時候,一束光都讓她感到奢侈。

玻璃門也在。離開的時候,陸瑤回頭看了一眼,說:“這扇小小的玻璃門,竟然困了我們那麼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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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被打了三年”

在山坡和漆黑的小路上,劉丹用盡全身力氣向前跑,身後,張九勤死死地追。

同樣的畫面,出現在多數受害者的夢裡。劉丹說,夢的結尾,張九勤總能抓住她們。

劉丹夢中的張九勤是樂樂美髮廳老闆。一審判決書顯示,張九勤生於1972年,老家在江西省彭澤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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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樂美髮廳的老闆張九勤(右)。受訪者供圖

在受害者面前,張九勤將自己塑造成黑白通吃,無所不能的人。劉丹告訴重案組37號,張九勤說自己大學畢業,當過兵,她母親是新加坡的富商,在國外有連鎖超市的生意。

張九勤的同鄉張文芳則回憶,張九勤上到小學就退學,張九勤沒出嫁時,她母親就去世。張文芳說,張九勤有三個哥哥、兩個姐姐,一個妹妹。其父母都是普通農民,家裡孩子又多,那個時候,張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在張文芳的印象中,張九勤從小就很強勢,脾氣比較大,沒有人敢欺負她。張文芳說,張九勤二十出頭就到上海打工。張九勤曾跟美髮廳裡的女孩說,最初來上海,她在鞋廠粘鞋底,幾年後,開了樂樂美髮廳。

一審判決書顯示,張九勤的妹妹張九紅供述,1999年冬天,張九勤開了樂樂美髮廳。第二年夏天,把店鋪搬到對面——就是如今的新德路339號。搬遷後,店裡開始提供色情服務。

馬瓊燕就是奔著“很有前途”來的,她是早期的受害者之一。她父親馬宗明告訴重案組37號,馬瓊燕學過理髮,一直想找一份美髮工作。2002年2月17日,經同村一名女孩介紹,15週歲的馬瓊燕,來到樂樂美髮廳。後來,馬宗明得知,同村的女孩也是被騙到樂樂美髮廳的。

幾天後,馬瓊燕發現這裡不“乾淨”。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書顯示,她供述稱,她去的時候,店裡有七八個女孩,客人對女孩們動手動腳。

她想離開。提出想法後,張九勤叫店裡的小姑娘把馬瓊燕拖到衛生間,輪流抽耳光、嗆水,“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被騙來的女孩大多被嗆過水,“四五個人把你倒立起來,將整個頭插進類似桶裝水大小,盛滿水的水桶中,肩膀正好卡在桶邊。插入十餘秒後,提起來,再插進去,直至你服軟。”一名受害者形容嗆水的感覺,“水灌進鼻孔、耳朵,越掙扎越難受,隨後窒息、失去意識,感覺馬上就要死亡。”

此後,馬瓊燕再也不敢提要走的事。她供述,她“足足被打了三年”。

丘小晶說,她們的手機被扣在前臺,家裡人打來電話,只能去前臺接聽,還要開外音。說什麼話,怎麼回答,都要遵從張九勤的指示。

劉丹提出要離開。“店裡幾個人把我拖到房間,用棍子不斷抽打。”劉丹說,事後,張九勤假意安慰她,讓她試著做一個月。“來店裡消費的大多是熟客,年齡多在40到50歲之間。

2013年3月份,由於三年多沒回過家,陸瑤的父親打來電話,執意要來上海找她。張九勤指使她給父親發了一條短信,內容是“如果你來上海的話,那麼你將永遠都看不到我,我會消失在這個地方”。

有兩名受害者的母親曾找到店裡,由於擔心張九勤給家人造成傷害,她們都沒敢說出實情。邵童告訴重案組37號,2011年,她母親到店裡看她,“張九勤騙我母親說,我做美髮很出色。”那天,邵童現學現賣給母親剪了一次發。母親想多住幾天,但張九勤第二天把她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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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髮廳的賣淫生意

2005年前後,張九勤開設迪歐咖啡店。咖啡店佔地兩層,距離樂樂美髮廳不過一百米。劉丹說,此後,張九勤又在閘北開了同等規模的中式餐廳——湯豪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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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文芳認為,對內,餐飲店為美髮廳提供人員保障,保證美髮廳的生意流轉;對外,張九勤從美髮廳賺取的鉅額財富,人們認為是從餐飲店賺來的,不容易發現。

劉丹就是張九勤從迪歐咖啡店騙來的。迪歐咖啡是一家連鎖店,此前,劉丹曾在其他省份的迪歐咖啡店當過服務員。2006年5月左右,她想來上海發展,應聘到川沙迪歐咖啡店。培訓一兩天後,張九勤告訴她,說“對面的樂樂美髮廳工資更高,每個月能拿到四五千元,包吃包住,還能學到手藝”。

進入美髮廳後,劉丹發現這裡像“老鼠洞”般的閣樓。所謂“閣樓”,實際上是離地面兩米高的地方搭成的木板,上方剩一米左右的空間,伸直胳膊就能碰到屋頂。

每天凌晨一兩點,店面打烊後,領班或收銀員便將梯子豎起來,把她們趕上去,為防止她們逃跑,再將梯子撤走。早上七八點,一個個爬下梯子,開始接客。日復一日。

12年時間,張九勤從樂樂美髮廳獲取鉅額利益。2013年1月20日,付紅開始在店裡擔任收銀員。她說,店裡有十六七名服務員的情況下,每天的營業額保持在10000元左右,過年期間,能達到15000、16000元。

最初,客人在她身上亂摸時,劉丹一把把他的手甩開。張九勤知道後,一個耳光甩在她臉上,“摸一下怎麼了,又不會少塊肉,就跟菜市場的豬肉似的。”

每天早上9點左右,張九勤都會到店裡。陸瑤說,張九勤一進去,女孩們就趕緊準備好洗臉水,並給她梳頭。

梳洗完畢,張九勤便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女孩們成排站在她面前,一個個報賬。如果前一天的業績沒達標,便會帶進房間倒立。

倒立的時長,要看客人進店的時間。“如果有客人來,大家會出來接客,如果一上午沒有客人,就要倒立到11點鐘。”劉丹回憶,倒立時間長了,手抖得連碗都端不起來。

樂樂美髮廳是張九勤的罪惡。但她更多為人知的一面卻是慈善家。

劉文芳回憶,張九勤曾往老家的廟裡捐了一筆錢。當時,鄉親們都說,這個女的有能力又心善。直到案發後,大家才知道,她的錢都是“黑心錢”。

2010年,張九勤以湯豪仕餐飲連鎖機構董事長、總經理的身份,出現在上海中華職業教育社的官網新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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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張九勤捐款5萬餘元支援玉樹地震災區救援工作。受訪者供圖

新聞中介紹,張九勤向上海中華職業教育基金會捐出現金五萬零八佰五十元人民幣,用於支援青海玉樹地震災區救援工作。“我們還將配合上海中華職教社為西部地區教育扶貧作貢獻。”

受害者覺得很諷刺,張九勤做善事的錢,是從她們身上榨取的“黑心錢”。劉丹告訴重案組37號,她們沒有拿過工資,客人給的小費也要如數上交。直到2009年左右,為安撫家長,張九勤會託人往家裡打幾千塊。

未成年人與孤兒

2008年,馬瓊燕成為領班,角色由受害者變成施害者,女孩們稱她為“張九勤的幫兇”。

馬瓊燕的父親說,女兒到達上海後,幾乎沒有打過電話,每次打電話回來,就是讓他幫忙找姑娘。馬瓊燕告訴他,店裡的生意很好,如果村裡有小姑娘找工作,都可以來這邊。

多位受害者告訴重案組37號,張九勤指使被騙來的人,用她同樣的話,去騙自己的親戚同學。因此,受害者中,不乏姐妹、表姐妹、同學和同鄉。

2005年至2009年間,馬瓊燕一共為樂樂美髮廳騙來6個姑娘,其中包括馬瓊燕的外甥女陸瑤。

陸瑤是2009年8月18日來的,和她的同學丘小晶一起來的。那年陸瑤16週歲,丘小晶15歲。兩個月後,店裡來了一個1.3米左右的“小不點”,14歲,名叫徐佳。她是張九勤的養女。丘小晶說,她第一眼看到徐佳,就像一個小學生。

徐佳告訴重案組37號,自己是孤兒。小時候被人撿到,送至安徽一戶人家。13歲那年,由於養父的毆打,她逃回撿拾者家。那時,當地一男子稱認識張九勤,說張九勤想領養一個女兒。

張九勤身高170左右,身材壯實。第一次見她,徐佳很害怕,覺得她比較兇。徐佳稱,那時,她又黑又醜,個子又小,張九勤對她沒有好感。兩天之後,她像一件“物品”一樣,被張九勤送到外地的一個廟裡。

2009年10月份,她鬧著要離開寺廟。之後,張九勤把她接到美髮廳。起初,她在美髮廳幹雜活。到2010年1月,她也揹負“業績指標”,開始被迫賣淫。

徐佳稱,她曾經逃脫過,但張九勤以母親的口吻又把她騙回來。有人說徐佳傻,“她要真把你當女兒,會讓你幹這個?”

逃離和重生

12年間,不斷有人通過客人逃跑或被家人解救。判決書顯示,馬瓊燕供述,2011年下半年,因為有人逃跑,張九勤便讓店裡其餘的服務員簽下10萬、20萬不等的欠條,說如果逃跑就會去她們家要錢。

一審判決書顯示,警方查獲的《借條》顯示,丘小晶、劉新等10人,分別向張九勤借款10萬-40萬不等。

2013年,逃離潮開始湧現。受害者們解釋,一方面是因為新來的收銀員可憐她們,看管變鬆;另一方面則是個人心智的成熟。

第一批逃走的是丘小晶和徐佳。丘小晶告訴重案組37號,她發現有逃跑的機會,但是身上沒錢,也沒車,很難走遠。於是,她決定把希望寄託於客人身上。

經過篩選,她選中一名客人——這個人每次去,都不會碰她,而且常勸她離開這個行業。2013年5月中旬,丘小晶把她的遭遇透露給這個客人。得知真相後,客人十分震驚,決定幫助她。

丘小晶覺得一個人走不安全,希望找一個伴。有一天,她和徐佳在一個房間給客人按摩時,用含糊不清的家鄉話問她想不想走,徐佳聽完後,連連點頭。

倆人想了一個辦法。因為店裡每天12點,都會派人去馬路對面倒垃圾,倆人決定,出門倒垃圾的時候,趁機逃脫。

丘小晶提前跟客人打了招呼,讓他戴上墨鏡、帽子,換一輛不常開的車,以免被人發現。客人照做,並連續在垃圾桶邊等了她們兩三天。但由於種種原因,丘小晶和徐佳並沒能出來。

直到2013年5月19日晚上11點左右,張九勤早已下班回家,領班馬瓊燕則出去洗澡。當晚,電視上正在播放一部國外電影,大家看得入迷。丘小晶給徐佳使了個眼色,倆人便提著垃圾桶出去倒垃圾。

馬路對面100多米的垃圾桶處,丘小晶看到了在車上的客人。她不敢回頭,快步向車輛靠近,“幾秒鐘的路程,感覺像是幾個小時。”她輕輕拉開車門,迅速鑽進車裡。旁邊的徐佳,激動得手足無措,拿著垃圾桶就要往車裡鑽。丘小晶提醒後,她才把垃圾桶丟到路邊。

上車後,倆人蹲在後排,緊緊抱在一起。“別管紅燈綠燈,你就只管開,開得越遠越好。”丘小晶對客人說。十幾分鍾,車子上了高架橋,倆人才坐起來,搖下車窗,大聲呼喊。

2013年6月25日,陸瑤和寇靜藉助客人逃跑。

當年8月18日,劉丹、白美慧、邵童、張庭詩四人同樣以倒垃圾、曬衣服為由藉助客人逃脫。由於張庭詩的親屬在孫橋派出所有熟人,三天後,她們託人向孫橋派出所報案。

2013年8月22日,張九勤、馬瓊燕因涉嫌強迫勞動罪被刑事拘留。同年9月27日,因涉嫌強迫賣淫罪被逮捕。一審判決書顯示,經查,張九勤先後僱傭張九紅、馬瓊燕、付紅、魚紅玲、張春春、吳抒鴻、顏立華等人,強迫數十名女性,在其開設的樂樂美髮廳內,長期向眾多男性賣淫。

截至發稿前,重案組37號兩次致電上海川沙派出所求證此事,但未獲得回覆。

10餘名受害者稱,直到現在,她們均未獲得任何賠償。上海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書顯示,張庭詩、趙靜等多名被害人,患上婦科疾病;白美慧在嗆水掙扎時,椎體壓縮性骨折,陰雨天仍會隱隱作痛;劉丹、陸瑤等8人,均患有“創傷性應激障礙”。

離開樂樂美髮廳後的幾年,她們散落到全國各地,過起正常生活。白美慧開了小店,陸瑤應聘到飯店做服務員……但身體及心理的傷痛,還是會一下子把她們拉回那段日子。她們依然常常在噩夢中驚醒。

(文中除張九勤、張九紅、魚紅玲、吳抒鴻、張春春、顏立華外,其餘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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