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人」豐田,錯過了這個“村”難有下一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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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劇烈變革的當下,過去以精益生產見長的豐田優勢,在智能化、網聯化以及AI化面前打了折扣。豐田比過去更強烈意識到中國市場的重要性,借李總理訪日之機也表達了深化合作的意願,但能否抓住機遇,行勝於言。

每當春季氣溫回升,從日本南端的鹿兒島到北端的旭川,櫻花漸次開放。由於花期極短,從盛開到凋謝不過七日之期,為了讓人們不錯過花期,電視臺還會專門開設賞櫻天氣預報。在恰當的時機去賞櫻,一刻也耽誤不得。

某種意義上,日本豐田汽車公司正遇上難得一遇的繁花盛開時。

5月的北海道陽光和煦,櫻花綻放。國務院李總理在日本首相安倍晉三陪同下,來到位於苫小牧市的豐田汽車北海道廠區參觀考察。當李總理抵達時,豐田公司數百名員工揮舞著中日兩國國旗列隊歡迎,安倍晉三和豐田公司社長豐田章男等在下車處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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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面,豐田章男就向李總理表達了加強合作的意願。“當今汽車業正經歷百年一遇的大變革,引領變革的就是全球發展速度最快的中國,我們將與時俱進,全力追隨中國的發展步伐。”李總理也表達了勉勵,他說,希望包括豐田在內的日方企業抓住機遇,進一步深化對華合作,實現從“製造”到“智造”的升級,實現更高層次的互利共贏。

李總理考察豐田,不由得讓人回想起40年前小平同志訪日。1978年,鄧公訪日期間先後乘坐了新幹線、訪問了汽車公司。他談到:“來到這裡,我明白了什麼是現代化。”海外媒體評價認為,鄧公的日本之行,讓他堅定了改革開放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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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日締結和平友好條約40週年的時候,李總理考察日本汽車企業,無疑又是一個風向標性的舉措。

日本共同社稱,中國總理到訪,意味著中日兩國達成共識,合作遠比競爭更有益,日中關係從競爭進入協調時代,兩國關係上一個新臺階。英國BBC則認為,中國總理此訪會見明仁天皇以及所受到最高外交禮遇,顯示出中國與日本關係已大幅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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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總理考察豐田北海道工廠的諸多細節,則可以看出豐田人的誠意。知情人士透露,豐田中國派出了以董長征執行副總經理帶隊的特別行動小組,提前一個星期到日本準備工作。當日豐田向總理展示了當下最拿得出手的三大王牌產品:代表未來移動出行解決方案的e-Palette概念車;代表終極新能源技術並已投入運營的氫燃料電池車MIRAI;以及代表當下行業最為領先的車聯網和自動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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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細節可以顯示出主賓雙方對此次參觀的重視。知情人士透露,李總理在現場看得非常專注,全程幾乎都是他與技術人員的問答,包括研發理念、設計細節等,隨行人員多次提醒時間,他都回答:再看一看。顯示出總理對未來新技術的關心。另一方面,豐田特意從外地調來的e-Palette概念車,比年初在拉斯維加斯展示的版本,內飾和車廂佈局有了更多細節、更趨成熟,之前也從未向公司高層以外的人展示。在總理來訪前的路演中,豐田工作人員曾猶豫:是否應做些限制,只有總理和少部分人可以參觀。豐田章男聞訊後當即決斷:大大方方地向所有人展出。從中體現出豐田的誠意和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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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這一切,李總理也表達了殷切希望,希望豐田在中國多成立研發中心,進一步加深聯合研發與創新合作。正如他所說,中日經濟互補性很強,在新一輪科技與產業革命浪潮中,在多領域有著廣闊合作前景。可以說,中日互利雙贏合作面臨提質升級的新機遇。

客觀來說,豐田向來是善於捕捉機遇的。早在1972年中美宣佈關係正常化後,豐田向中國出口200輛皇冠轎車,這是新中國成立後第一次從西方國家大批量進口先進轎車;1972年9月,中國汽車考察團訪問豐田;1980年,在北京成立豐田汽車維修服務中心,這是外國汽車公司在中國開設的首家售後服務中心……無論意識還是意願,豐田在華都不輸於競爭對手,甚至可以說是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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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在於,豐田在華雖然動手早、意識強,但在隨後戰略佈局中,卻屬於“雷聲大、雨點小”,最終落得“起個大早,趕個晚集”。2017年,全球銷量超過千萬輛的豐田在華銷量不過為129萬輛,相比之下,同屬日系陣營、佈局晚得多的小兄弟,日產、本田在華銷量已分別達到152萬倆和144萬輛。更不用說,大眾汽車集團在華銷量有420萬輛之巨,幾乎是豐田的三倍還多。倘若純粹以銷量論英雄,可以毫不客氣地評價,豐田在華業績屬於不及格。

實際上豐田也曾有宏圖大志。早在2003年一汽豐田成立不久,豐田中國總代表服部悅雄曾預測,2010年豐田將在中國產銷100萬輛汽車,拿到國內10%的市場份額。應該說這個目標並不託大,2017年,在全球範圍內,豐田市場份額為11%左右;在美國市場份額為13%;更不用說,豐田在日本市場份額接近壟斷,近乎佔據半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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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服部老先生至今遺憾的是,他所提到的兩個目標,其一,在華銷售百萬輛,足足晚了4年,一直到2014年才實現;其二,10%市場份額,到現在來看還差得遠。2017年,豐田在華市場份額不過為4.5%,只有大眾(14%)的零頭。即使按照去年中國2900萬輛的市場規模計算,10%也就是290萬輛,若想在現有基礎上翻番增長,實現起來難度相當大。

隨著樓市崩盤、資產暴跌,在日本,人們將上世紀90年代至本世紀初的十年左右比喻為“失去的10年”。對於豐田汽車來說,在中國,從2008年開始的十年左右時間,或許也可以稱為失去的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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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沒有獲得與全球地位相匹配的中國市場份額,在品牌力的較量中,豐田也遠遠未達到“全球最具價值汽車品牌”的地位與含金量。早在十年前,大眾汽車在華新品發佈會上,就將自己定位為比豐田高半級。

一手好牌卻沒有打出應有的效果,導致不溫不火的根本原因在於:戰略保守,投入不足。

頗具說明性的是,豐田被譽為產品種類最全,單一品牌車型最為豐富,僅在日本產品種類就達百種之多,但時至今日,兩個合資公司在售車型只有15款。相比之下,本田有16款,日產有18款,通用有24款,大眾集團更有高達34款。尤其是在中國銷量最大、競爭最為激烈的A級車市場,豐田僅有3款車型,全球規模比豐田小得多的本田有6款,大眾品牌更是高達13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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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產品陣容比對手少了一大半,影響力更是打折扣。知情人士透露,豐田在華的兩個合作伙伴,一汽集團和廣汽集團都多次建議豐田更快地導入產品、增加產能,但豐田卻總是謹慎回應。與大多數汽車企業相比,豐田的性格頗難琢磨,它總是呈現出保守甚至遲緩的表面。特別是自2008年以來,它有意識地將速度放慢下來,當大眾在華產能已擴大到17家工廠時,豐田凍結了全球包括在中國的工廠建設;當行業大佬們津津樂道於“工業4.0”、“互聯網+”等概念時,豐田提出“年輪經營”理念。豐田章男說,木質長太快了會鬆散,企業就像樹一樣,要打牢基礎穩固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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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輪經營沒有錯,但在對待中國市場的特殊和成長性上,豐田以往賴以成功的審慎投入、步步為營反而顯得多餘。特別是2009年遭遇剎車門事件後,豐田將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美國市場的修復和對應上,雖然事後美國司法部門證明,豐田車本身沒有問題,但長達三年的訴訟期,損耗了豐田大量精力,致使它無暇東顧。

明眼人如今都已看得出,所謂的剎車門事件,不過是美國政府遏制國外車企過快增長的一次陽謀。雖然奧巴馬並沒有像特朗普那樣,赤裸裸地喊出“美國第一”,但確保本國品牌,保護底特律三大的宗旨卻從始至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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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從2009年開始,中國車市進入井噴增長的高潮。2008年,國內車市總銷量為934萬輛,2017年增長到2901萬輛,增長了310%。這個過程中,豐田在華銷量從58.5萬輛增長到129萬輛,增長了220%,大幅落後於中國市場平均增幅。而它與主要競爭對手大眾的差距,也從最初的1:1.74,大幅擴大到了1:3.26,差距拉大了足足一倍。

失落的十年,其中有在美國吃官司、打官司耽誤了精力的客觀原因,但更深層次原因還是在於,豐田的全球事業重點依然是以美國為焦點,中國市場並不是N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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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以產品為例說明,豐田在華銷量最高的三張王牌——卡羅拉、凱美瑞、漢蘭達,無一不是以美國市場為藍本開發,這沒有錯,但與大眾相比,大眾旗下銷量最大的捷達/桑塔納也好,朗逸/寶來也好,全部都是中國版特供品,歐洲沒有,美國全無。對中國市場的熟悉與預測,戰略用心與投入,二者差距天壤地別。

產品投入先天不足,品牌宣傳也裹步不前。受制於日系文化的低調內斂,以及中日政治關係非商業因素牽連,豐田在華露出的調性與頻率,與競爭對手存在數量級差距。還是以大眾為例,無論是狼堡裡董事會成員,還是子公司的多位董事長,包括前任董事長穆倫本人,每一年裡都起碼有三次機會,與中國核心媒體進行小範圍的促膝交流(北京/上海車展、法蘭克福/日內瓦車展、集團年會)。相比之下,豐田章男自上任以來,筆者印象中實在找不到他與中國媒體深度溝通的場景,而董事會成員面對中國媒體的機會也是寥寥。

八股文式的產品宣講、不算流暢的日方高層溝通,當一切都按部就班、按圖索驥地以日本模式、美國經驗推進時,在華的錯位與失落也就不意外了。

雖然中日兩國是一衣帶水的鄰邦,但除了長相相近外,中國人與日本人在大多數問題上的認知與判斷卻大相徑庭。以“創新”為例,中國人一般大膽冒進,利益驅動下必有勇夫;而日本人則謹慎保守得多,凡事以規避風險為先。

學術界常用“加拉帕戈斯綜合徵”來評價日本的創新。位於南太平洋深處的加拉帕戈斯群島由於遠離大陸,島上的物種進化自成一個體系,形成另外一個“小世界”。從本世紀初開始,互聯網變革推動下的產業創新大潮中,不少日企也落入了“加拉帕戈斯綜合徵”的尷尬。以手機為例,儘管日系手機功能強大,但因為傲慢,不願意與世界接觸,增加了日本與全球市場的隔閡,從而使得日系手機海外水土不服,只能固守本土。

手機只是一方面,在以大數據、人工智能、虛擬現實、量子信息技術等為表徵的第四次產業革命中,日本沒有形成突破型創新成果,也沒有佔據優勢地位。究其原因,日本國內備受推崇的“匠人傳統”,使日本企業更擅長“改良式”創新,執著於某一方面的細化與精益求精,但也有可能陷入自說自話。得益於穩固的公司機制,日本年輕人出國留學、創業的願望也遠低於其他國家同齡人。從備受推崇的“匠人”落入缺乏創新的“孤島”,其過程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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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豐田所擅長的油電混合動力為例,它在傳統動力基礎上,有效地解決了動力與油耗二律背反難題,是當下最切合實際的新能源動力解決方案。但在中國電動車呼聲高漲的初期,豐田表現得遲鈍甚至不為所動,但當它意識到中國電動車前景勢再難擋時,才由豐田章男親自掛帥成立專門的電動車部門,錯失了技術上從混合動力輕易升級的時機。

但豐田依然是全球品牌價值最高、最具盈利性的汽車企業。2017財年,豐田的淨利潤和營業收入雙雙上漲,刷新了日本企業的最高紀錄。其中,淨利潤增至24939億日元,同比增長36.2%;營業收入達到293795億日元,同比增長6.5%。

有意思的是,這樣一家現金儲備堪稱銀行的汽車企業,不斷以骨子裡的危機意識鞭策自己。“在接下來的100年裡,沒有人能保證汽車製造商會繼續在出行領域發揮重要作用。一場關鍵的戰鬥已經開始了,不是輸贏,而是生死攸關。” 豐田章男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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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說豐田畏手畏腳,富可敵國的財富累積下,卻隱藏著超大型企業左右為難的矛盾點。一方面,豐田在全球28個國家和地區生產,在160個國家和地區銷售,擁有超過34萬名員工,龐大的規模使它染上了“大企業病”——溝通成本上升、決策週期冗長、反應速度緩慢。另一方面,豐田目前有100多個產品細分平臺、800多種發動機,是行業內產品最多元的企業,但它過去所採用的CE負責制度,每位主任工程師負責一個車型從企劃、設計、動力總成研發及匹配等全鏈條工作,在數以百計的產品開發和生產間勢必出現重複浪費。

簡而言之,汽車業不再是以往的汽車業,消費者也不再是過去的消費者。特別是在互聯網上長大的消費者,對汽車的需求也如同摩爾定律般地呈幾何級數膨脹——既要強勁動力又要超低油耗,既要環保節能又要操控便捷。如何對應日益個性的消費需求與汽車業長達7-8年的換代週期,如何將技術升級的宏利快速擴展到上百款細分產品,對於龐大如豐田這樣體系而言,其過程、投入都將是一個浩大冗長的工程。

今年年初,豐田章男在面向全球員工的新年致辭中談到:豐田選擇的不是由歷史車輪慣性前行帶來的“水到渠成的未來”,而是要挑戰“由我們自己開創的未來”。

很顯然,在產業劇烈變革的當下,“汽車已不再是汽車”,過去以精益生產、質量穩定、成本極致見長的豐田優勢,在智能、網聯、AI面前打了折扣。產業重塑和新生態孵化的速度超過預期,千萬輛級的企業(通用)也可能一夜之間倒閉。

「汽車人」豐田,錯過了這個“村”難有下一個“店”

今年3月,在沒有任何隨同的情況下,豐田章男獨自一人“下基層”,在深圳體驗了中國的共享單車和電子支付,臨走前意猶未盡地說:下次再會!這段中國行的插曲用意深刻。不僅是通過接地氣的舉措,親身感受中國年輕人的生活方式和潮流,更是要向外界傳遞出一個不拘一格、銳意改革的鮮明形象。

今年5月,借李總理訪日契機,豐田章男零距離表達了追隨中國發展加強合作的意願,李總理也發出希望,認為在新一輪科技與產業革命浪潮中,中日企業有著廣闊合作前景,鼓勵豐田加深聯合研發與創新合作。可以看出,這是在頂層設計界面,進一步接納世界先進技術,向外界傳達出中國愈加開放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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