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湘蘭,寂寞幽蘭獨自開

馬湘蘭,寂寞幽蘭獨自開

翻開秦淮八豔的生辰日期,馬湘蘭的生卒年月為1548-1604年,是秦淮八豔中年紀最長的一位,也是唯一出生在十六世紀的一位。從出生年月來看,她比其他七位普遍的年紀要長了七八十歲,而馬湘蘭本人只活了57歲,這也就是說在馬湘蘭去世的時候,我們所熟知的秦淮八豔中的其他七位都還沒有出生,將一位出生在不同年代的人與其他人放在一起並稱,一定是馬湘蘭身上有著她所在那個時代別人身上所沒有的過人之處。否則,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秦淮名妓多如過江之鯽,唯獨將處於不同年代的馬湘蘭與其他七位一起傳盛名?

跟其他七位相比,馬湘蘭應該算是幸運的,因為早出生了幾十年,她生活在一個還算平靜的年代,雖然明朝後期皇帝怠政,國家早就在走下坡路,但是她畢竟沒有經歷明末的戰亂,既不會像陳圓圓那樣被豪強掠了去,也不會像董小宛那樣跟著冒闢疆為躲避戰亂顛沛流離弄出一身病,當然更不用像李香君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失節血濺桃花扇。家國不太平的亂世是沒有資格來談愛的,那麼,盛世或者是太平年代就一定有愛麼?

馬湘蘭,寂寞幽蘭獨自開

說起馬湘蘭的愛情,就不得不提她與才子王稚登糾纏了幾十年的情感。事實上,秦淮八豔之所以集體成名,也都緣於她們雖然身處歡場中,卻都有著一段甚至多段讓人不得不提的愛情故事。彼時,她是二十四歲風華正茂的年輕女子,他是三十七歲多情多才的翩翩公子,槳聲燈影的秦淮河邊,正是滋長愛情的溫床。他們彼此試探,以摸清對方深淺。她不是那種水性揚花的女子,更不是愛慕錢財的女子,她以一幅單葉蘭花畫明志,事實上她在某些方面比他更有大丈夫氣概。女人在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往往是不要任何理由的,他除了多才和多情,還有些落魄,一直都鬱郁不得志,中國古代士大夫嚮往的那種學而優則仕的境界他始終達不到。他們原本是立了誓的,馬湘蘭也一直以為王稚登去京城謀得一官半職後會回來接她,於是她為他閉門謝客,專等著郎君來。誰知天不遂人願,他最終一無所獲,內心裡覺得為官不成無顏以對,愧對馬湘蘭的厚愛,悄悄回了姑蘇老家。

那時的馬湘蘭正是名噪一時的盛景,用王稚登在《馬姬傳》中的話說“姬聲華日盛,凡遊閒子沓拖少年走馬章臺街者,以不識馬姬為辱。”那光景是何等地風光?她卻甘願為了他收斂自己,蹉跎著大段大段的美好時光。歲月卻不肯在她臉上留下一些不堪的風景,她一定是年越長韻味越足的,否則,不會到了五十歲,還會有年不及她一半的男子來愛她。“是時姬正五十,少年春秋未半也,錦衾角枕相嬿婉久,而不覺姬老,娶姬念愈堅。姬笑曰:‘我門前車馬如此,嫁商人且不堪,外聞我以私卿猶賣珠兒,絕倒不已。寧有半百青樓人,才執箕帚作新婦耶?’少年戀戀無東意,祭酒聞而施夏楚焉,始鞅鞅去。”門前冷落不要緊,她早就不想要那些所謂的繁華,她原是要等待她的王公子有朝一日終會來娶她,可惜,她等到最後的最後,終是沒等到他一句承諾。

馬湘蘭,寂寞幽蘭獨自開

這一別就是十六年。十六年中,馬湘蘭一直在等待,年華在等待中老去,在寂寞中色衰。十六年之後,王稚登七十大壽,馬湘蘭再也等不及了,再等下去也許連最後一面都不可能見了,她的耐心也到了極限,她要親自上門為他祝壽。自添了船隻,攜了美酒,帶著歌妓,聲勢浩蕩地去。(值餘七十初度,姬買樓船,載嬋娟,十十五五,客餘飛絮園,置酒為壽。《馬姬傳》)可是,我們看到的只是王稚登滿臉的自得(吳兒嘖嘖誇美,盛事傾動一時),何等地風光!通篇裡看不到他的愛意,哪怕連感動都尋不著一絲影兒。忍不住我在心底裡為馬湘蘭叫屈喊冤,為了這樣一個人,何苦來哉?

他愛過她嗎?近兩千字的《馬姬傳》裡我沒有看出來,他躲著她十六年不見也是最好的明證,姑蘇離金陵並不遙遠。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去愛他,也許她愛的只是內心深處某一個設定的角色,這個人是不是王稚登早已不要緊,她自己喜歡就行,我愛你,與你無關。她身處歡場,能這樣或許已是最好的選擇,對得起自己了。雖然寂寞冷清,像空谷幽蘭暗自開放又悄然謝去,卻依舊綻放如暗夜的煙花,亮了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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