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引輕用、哄擡“才”價……這篇文章把搶人大戰中的問題講透了!

重引輕用、哄抬“才”價……這篇文章把搶人大戰中的問題講透了!

各地各校的“搶人”大戰似乎正在興頭上,你方唱罷我登場,各種出其不意的選人、引人、留人的政策花樣繁多、層出不窮。有的化繁為簡,有的“飢不擇食”。一些城市只要有大專以上的文憑即可落戶,一些高校引進人才只要是歐美名校博士即籤,不缺房子票子,很多地方還為人才的引進落戶手續辦理實施一站式服務,承諾“只跑一趟”,無微不至。更有甚者,只要入選面試,機票都給報銷,也有類似上海滑稽戲“王老虎搶親”中的進行半路截殺先的鬧劇上演,一時間熱鬧非凡,硝煙瀰漫。

針對青年人才、拔尖人才、海外人才等各類人才博覽會、研討會、招聘會等更是目不暇接。有打地域牌的,有打誠懇牌的,有打悲情牌的,有打情懷理想牌的,還有承諾給給予一定行政級別的“帽子”牌。高校裡最常規的套路,“待遇+房補+科研啟動費”,很直接有效。總之,常規、非常規套路並出,雅俗共存,景象可喜。然而熱度之餘,出於“方得始終”的目的,不妨冷靜一下。


重引輕用、哄抬“才”價……這篇文章把搶人大戰中的問題講透了!

你不理“才”,才不“理”你。人才,是資源,是第一資源,但更為關鍵的,是人才的“價值”,這一點幾乎達成了共識,但是,如何發揮人才的價值和效用,並未形成統一的思想。

人才,無論是作為“人”,還是作為“才”來理解,一定有其獨特的生長和發育所需的環境和生態,需要善待。投資“才”比投資“財”難度更大,因為人的潛能和回報率是無法預測的,沒有固定的“收益率”,完全依賴於人才使用過程中的“增值”,而且沒有對沖策略可以化解風險,更沒有可以簡單量化的損益值來衡量。如果將人才類比於“資源”,可以理喻的地方在於兩者均有其不可替代的價值,值得商榷的地方在於,自然資源是有限存在的,總有枯竭的那一天,雖然“人”的生命有限,但是“才”的潛能和價值無邊。

如果說人才是“資本”,資本投對了地方就增值,投錯了渠道連資帶本都得付諸東流,人才是同樣的道理,將人放對了地方就有用武之地,就會獲益;放錯了地方,造成人才浪費不說,既耽誤人也耽誤事。如果將人才說成是“財富”,那麼,對於“財富”算經濟賬的話,從經濟學角度來說,一般用“折現率”這個概念。簡單地理解,就是將財富在未來的預期折兌到當前再來估值。而對人才的評估,道理也是一樣,主要是對其未來的預期。毋庸置疑,在通向預期目標的過程中,會理“才”和會理“財”是一個道理,理好了就是收益,理不好就是損失,道理雖然簡單,但是“理才”的內涵十分複雜。“懷才不遇”一直是人類最無奈的心理感受之一,“不遇”是因為沒有“伯樂”,知遇是一種“恩”。

反觀如今如火如荼的人才大戰,過熱,往往導致來不及思考,來不及評估。關鍵是,來不及“遇”,也不知道怎麼“理”。如今的人才大戰,需要避免的現象是:熱“得”冷“理”,重“聚”輕“用”。

一家之主都會絞盡腦汁地盤算如何讓自己的積蓄增值不縮水,更何況對於人才,難道就可以不“理”不“惜”? 錢損失了可以再掙,而人的才能和生命無法重新演繹和再造,“嫁錯了郎”和入錯了行,損失的還不僅僅是個體的人生,還有國家的投入和公共資源的浪費,理“才”比理“財”更需要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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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大戰熱鬧背後的另一個“異象”,就是搶奪人才看似十分積極,但是對於人才流動,又猶如一潭死水,障礙來自於人才流動的“單向閥門”,而非“旋轉門”。

如果說人才是資源,我們目前擁有的最大優勢就是資源優化配置的體制和制度優勢。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現象在於,一個人可以“只跑一次”就在一座城市或者一所大學安頓下來。但是,如果人才,尤其是高層次帶有某類“帽子”的人才,想流動一下,可能“跑斷腿”也無濟於事。人才,在任何時候都沒有過剩的說法,只有得以合理和優化的配置,才能在國家建設中發揮更大作用,才能實現自身的價值人生。會游泳的人與其擁擠在一個泳池裡“煮餃子”般游泳而伸不開手腳,還不如去尋找更加廣闊的天地和海洋,放飛自己的理想和才華。但是,我們往往在局部利益充斥的思維模式下,看不到全局佔優策略,不能形成全社會愛才惜才的帕累托最優邊界。

帕累托最優是指資源分配的一種理想狀態,即假定固有的一群人和可分配的資源,從一種分配狀態到另一種狀態的變化中,在沒有使任何人境況變壞的前提下,也不可能再使某些人的處境變好。

——編者注

尤其是各類“帽子”人才,無論南橘還是北枳,有總比沒有好,多總比少好,至於什麼土壤種什麼花,那是另外一個層次的問題,就好比足球隊囤積球星,寧可讓你在我的隊伍裡坐冷板凳,也不能讓你成為競爭對手的主力。

人才大戰之“熱”本不是錯,但是囤積居奇肯定會造成浪費。形成人才在社會的合理流動佈局,哪怕是被動地優勝略汰,也比在一棵樹上吊死要強,好鋼一定要用在刀刃上。一些發達國家的一流大學裡,鮮有大學教授從博士畢業之後只在一所大學一直工作到退休的,而我們的局面卻相反。不是說流動一定是好事,但是流動能在一定程度上盤活資源,樹挪死,而人挪活,我們要在人才搶奪的“熱”和人才流動的“冷”中間尋找理性的發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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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浪費造成的損失往往是隱性的,高校在“理才”的過程中,“自覺性”和憂國憂民的情懷是一種大局觀和高佔位的根本要求。

我們的人才大戰,在進人、選人、引人的時候,往往撿到籃子裡就是菜,先佔為己有再說,即使花錢,掏的也不是自己的腰包,即使損失,也是國家財政預算的損失,對於決策者來說毫髮無損。人才的成長過程也面臨同樣的問題,成功了,榮譽屬於大家,一旦平庸無為,沒有絲毫譴責,追責更無從談起,大不了怒其本人不爭。

對於人才的進步與榮耀有各種統計和炫耀的手段,但是對於造成的人才浪費,沒有評估,也無法統計,是隱蔽的、不容易被髮掘的。人才,或者說人力資源的浪費,沒有辦法衡量,是隱蔽的。這樣一來,一種“慷國家之慨”的風氣就會形成,進了多少“帽子”人才,各類名堂的學者是可以公佈於眾的,是事業蒸蒸日上的象徵,功勞卻是記在管理者個體身上的。掏錢是國家掏的,即使造成了浪費,損失的是國家,於任何個人均無干系。捨不得兔子打不著狼,有一定道理,但是不計兔子的成本而只顧著狼,也是對於生態的破壞,所以說,對人負責,對國家的負責,高度的“自覺性”,是熱戰中必須進行的冷思考,是用人者和被用者雙方都必須具備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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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將成本納入考量,人才之爭是否會出現新的轉折,進而回歸理性?

且不談目前進行人才考核和評估手段及數據本身的科學性和現實性,僅僅從出發點而言,就存在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拿高校為例,目前遇到的很多評估與認證,最“無厘頭”的無非是計算各單位的各類“帽子”和“頭銜”的數目,同時忽略了其背後巨大的機會成本、國家投入、效益-成本比的前提。當學校和大學排名機構津津樂道於論文篇數的時候,從不計算每篇論文分母背後投入的人力、財力和物力。大到各類各級的學科評估和認證,小到一個院系分配年終績效,普遍採用的是“工分”計算方法,簡單地說,就是為集體署名了多少論文,或者獲得了多少獎勵,計算的細則不同,但是大體原則如此。但然而,忽略的問題在於:

1.同樣的產出,背後的投入是否相同?

2.同樣的投入,在不同的環境中是否會得到不同的產出?

在目前的人才考核體系中,“不計成本”的現象大量存在,只看分子不看分母。同樣是三篇高水平論文,背後國家和單位的投入差別迥異,在實驗室條件、團隊配備、研究生招生、以及辦公條件等各種要素上所提供的成本“分母”卻千差萬別。但是,我們在各類評估中,得分一樣,但是每一分的成本大相徑庭。時至如今,我們對於人才採用俗稱生產隊“記工分”的辦法來計算其工作量,又不對其成本進行考量,於是爭奪資源,包括搶人,都變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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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大戰,不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不能把人才工作變成了“有錢人的遊戲”,非理性哄抬物價不利於規範的人才流動。

人才大戰熱起來,不是壞事情。人才得到重視,人才的選擇餘地就更大,可以尋求更加合適自身發展的空間。但是,如果談到 “燒錢”,或者“燒條件”,不免就會造成不同學校相互攀比,“非理性哄抬物價”。你給教授職稱我也給;你年薪50萬,我給60萬;你給房子,我給更大面積。這種人才選拔和舉用方式,往往使資金力量雄厚、地理位置優越的大學校能持續生存和發展,得到想要的人才,且有囤積的可能。資金短缺、位置優勢不明顯的學校,尤其是目前國內的西部高校,將會帶來更多的不平衡。一旦大戰過熱,只要是歐美名校的畢業文憑,帶上幾篇論文,便可“守株待兔”,或者“姜太公釣魚”,坐等得利,良性的人才評聘和流動機制不能形成,“非理性”便佔據了上風,細思極恐。

人才隊伍建設需要多建設梯隊,每個人都有用武之地,我們更需要加長板凳的長度,而不是囤積板凳厚度

盲目引進造成的後果就是研究領域重疊,人才之間形成“斥力”。畢竟,規模不大綜合性不強的學校,優勢往往集中在為數不多幾個專業上。大量的進人,集中一些年齡相仿、專業相近的年輕人,到頭來,大家擠在一個池子裡游泳,在職稱、各種基金、獎勵計劃、人才計劃等各個方面,同質競爭,同齡競爭,不能形成合力。雖然科學無止境,但研究的領域目錄是有限的,同齡、同質的過度競爭結果容易造成少數人開心,而大多數人徘徊在外。更有甚者,造成科學研究項目變成了少數人活躍的舞臺和場所,得不償失,事與願違,混戰中造成人力資源的浪費。我們發現歐美名校一個學科方向只有幾名教授,交通工程、智能製造等專業,在世界著名高校一般只有幾名,最多十餘名教授,而我們一所大學有的專業,教授、副教授近百人是司空見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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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才大戰可以有,但是不能亂,供給側的結構性改革,核心在於人才規劃與佈局。

目前的人才大戰,看似刻不容緩,有的則飢不擇食,缺乏冷靜,人先進來再說,規劃、佈局“慢慢來”。人才搶奪,表面上是“大戰”,實則是全社會愛才惜才的氛圍,是好事,是正能量,但是好心不能辦壞事,不能讓國家、社會,以及下一輩替我們的“非理性”買單。人才的流動,也需要在供給側結構性上多作思考,構築一個有利於人才成長的環境。一個良性的人才成長生態,比單純地個人發展意義更為深遠。而人才的生態需要佈局,需要足智多謀。我們所處的“兩難”境地,原因往往在於大家都清楚進人不能狂熱,要理性、節制、有規劃。

其他國家怎麼做的呢?以交通工程專業為例,每年全美國與此相近或直接相關的專業博士畢業生近200名,而全美高校能夠提供該專業領域的教職崗位最多不會超過10名,但是每年都保持流動和吸收新的青年加盟,既有強烈的競爭,也似乎有條不紊。

因此,我們的背後是否需要一雙“有形”或“無形”的大手,如何全局層面、舉國層面進行人才的合理流動,目前尚未破題。例如,我們在“搶人”的過程中,借鑑類似於美國職業籃球聯盟NBA倒摘牌的方式,即上賽季排名靠後的球隊可以優先在球員交易市場上選人;或者建立一個統一可以信賴的人才庫和人才評估、交流的平臺,抑或類似於博士後蓄水池模式,不用這麼著急,雙方在“成親”之前,都有一個兩年的戀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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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人”是暫時的行為,搶到了可以獲得一時的快感,但是塑造人才發揮作用的環境和生態,以及對國家、對人才自身有個交代,是一世的英明

人能盡其才,更大程度是來自於成長的環境、機遇,以及自身的努力。成長環境的塑造,我們既需要築巢引鳳,更要“築”能人志士逐鹿的疆場,既然花了大價錢怎能聽之任之,由其自生自滅,自然界哪有播種不澆水的栽培?學校“搶”到了人,給一個實驗室,配套一些資金,就坐享其成,隨他去了,既是對人才的懈怠,也是對國家的瀆職。

“人才”確實重要,但不是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以為有了人什麼事情都好辦,將人才視為救命稻草。“人才”確實是目前人類社會發展和前行的最為活躍、最具價值、最能決定成敗的關鍵因素,但是,對於“人才”理性理解和理性使用、評估是“才以致用、人盡其才”的前提和根本。一個學院的發展,依靠有效的治理、實事求是的工作作風、良好的學術生態環境、長期的積累等,很多問題不是一下子進20個青年學者就能瞬間解決的。不能對進人報以離奇的幻想,路要一步一步走,適合的才是最好的。這一點,是近乎狂熱地“搶”人之前,需要冷靜思考的問題。

過於集中的資源供給,難免會“揠苗助長”。還有不少地方的做法就是依靠各類被冠以 “江河湖海”頭像的各類學者進人,我們需要反思的是,在資源缺乏的年代,將有限的資源集中起來,放在少數人和少數領域裡是正確的做法。目前的教學和學科發展,國家對於各類資源的供給,相對並不匱乏,合理科學地配置資源,是一個需要認真謹慎考慮的話題。不少單位通過各種“帽子”頭銜吸納人才,是好事情,但是處理得不好,會在資源分配上產生過於集中的風險,帶來的後果就類似於足球場上的“外援”戰術,一個隊伍就靠一個明星球員前後奔跑,其餘的人在場上疑似夢遊,或者出工不出力,天塌下來還有大個兒頂著。還有的現象就是一旦被冠於各類人才帽子之後,或者長著一張娃娃臉就拿到教授職稱,社會對他們的期望大了,自己壓力也大了,反而產生負面影響。還有一類,奮鬥了一輩子的教授頭銜,似乎“得來全不費功夫”,前進中的動力受損,單位的好心不一定辦了好事。其實,很多學術成果,包括論文的產出,往往是在一步一步“猴子爬樹”似的過程中積累和產出的,美國科研人員做過一項統計,學者晉升“全職軌道”過程中是論文的產出最大。那麼,我們很多直接封“冠”的做法會不會“拔苗助長”,也是值得冷靜思考的話題,要依賴於時間和實踐才能得出結論。

“尚賢者,政之本也”,理性和科學的“理才”,是新時代賦予的使命,也是社會進步致勝的法寶和興邦大計,聚天下英才而用之,愛才惜才的氛圍一定要“熱”起來,但是也需要直面隱憂,對於搶奪人才、使用人才的方式方法要進行“冷”思考。

來源 | 神州學人

作者 | 張輪,同濟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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