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虞
“阿月，你在忍一会，等下就有的吃了。”
“阿月不饿。”咕噜咕噜的响声乍起，徐月原本黑瘦的脸上竟起了薄薄的红晕。
徐子闫看着她那模样，心疼极了，如果不是跟着他来这地方，兴许还不需要受这罪。
“你乖乖坐着，等下就有官府出来放粮了。”
“不行，一个人只能拿一份粮，阿月也要去。”
“阿月乖，我有办法拿到两份的。”
徐月向来不信的，因为他总是这样骗人，把自己的留给她，以为她没有发现吗，他其实比她更加消瘦，只是一直饮水止饿浮肿了些。
但是她却是不能不听话，她怕他不要她了。
“那等下你要一起吃，不能自己单独吃了。”每次都会说自己吃过了，然后将原本属于他的份硬留给她吃。
“好。”
时梦炸醒，徐月惊醒之后发现脸上凉凉的，胡乱的抹了一番，怎么又掉泪了 ，子闫不喜欢她掉泪的。
“阿月，你怎么又醒了，做噩梦了吗？”徐子闫在一旁轻轻的说着话。
徐月将眼泪擦干净，“哪有，就是又梦到咱们没饭吃的时候。”
徐子闫在一旁叹了口气，又安慰着她别难过，“阿月乖，已经过去了。”
徐月咬了咬唇，“嗯，阿月会一直乖下去的。”
所有人都觉得她乖巧善良，其实她不是，一点都不是，如果不是遇到了徐子闫她可能早已成魔。
还记得那天她拿起了剪刀准备刺向那个一直用污秽眼光看着她的养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她匆忙了收起剪刀，躺回自己的小床上装睡。
陈大翻起了身，戾气很重的问道，“谁啊，三更半夜不睡觉，叫魂啊！”
阿月害怕极了，她窝在被子里颤颤的发着抖。
门外那人道，“夜已深，本无心打扰，无奈客栈住满了，只好来求上一求。”
陈大眼珠子一转，赶紧开了门，见是个俊秀才，穿的也不赖 直接开口道，“你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就收你五两银子吧。”
看陈大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徐子闫一时被这无赖撒泼给难为住，又想到自己打扰了别人。
遂给了他五两，不料那人却走出了门去。
陈大道，“那你今晚就歇里面吧，我出去打打牙祭。”
阿月在被子里直呸，分明是本就没有房间让人住，这下子拿了钱财好去买酒喝。
她听陈大的脚步声远了，赶忙爬了起来。那秀才还有些晕头转向怎就成了这样，忽而跟阿月四目相对。
阿月本来听着他的声音就觉得醇厚，如今更是觉得这人长得甚是好看，唇红齿白的样子，竟把她一个姑娘家也给比下去了。
“姑娘？”
阿月两眼定定的看着他，“公子，你带我走吧。”
两人就此逃了出来，徐这一姓氏便是后来跟了徐子闫的姓。
一别经年，徐子闫时常后悔，如果不是他把她带出来，她也不会遇上这灾荒，兴许还能吃上肉呢。
徐月则在一旁噘嘴，“是是是，说不定还是在青楼吃肉呢。”
徐子闫听到这噎住，拿她没有办法，“来，刚刚赚了三文钱，咱们一人买一个肉包子。”
“老板，肉包子拿两个。”
“好嘞，一个肉包子三文钱，收您六文。”
徐子闫讪讪的看着老板，“之前不是一文吗？”
老板道，“你也说了，那是之前，不会是没钱吧，没钱还吃什么包子。”
徐子闫本就不大会说话，就跟老板要了一个包子。
徐月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将包子递给了她，“阿月快吃，热热的才好吃。”
“我不，你跟我一人一半。”
“阿月自己吃就好，我不饿的。”
“不行，我”
“阿月乖。”
徐月看着这个一向笑的温润如玉的男子直心疼，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过得这么苦。
徐子闫本是要去考取科举，却因半路救了个姑娘，怕那泼皮跑去了经常闹事，所以带着人往南边的镇子跑。
本是要去江南，听说那里富庶之地，随便做些生意也好赚。
谁知道竟然半路遇上了灾荒，这一荒荒了好几年，连江南这地方都在闹腾，灾民无数，尸横遍地。
皇上曾经来过，却也无法，蝗虫作祟，谁也奈何不了。
“阿月乖，等明年就好了。”
徐月知道，这灾荒不可能那么快就过去的，虽然蝗虫已经迁移去了别处，官府也派人捕杀，却还是有很多人吃不饱饭。
她咬了一口，“啊呀，这怎么是甜的一点也不好吃。”
徐子闫心生疑惑，“你在吃一口，怎么会是甜的。”
徐月作势又假咬了一口，“呸呸，不好吃。”作势就要扔，被徐子闫拦了下来。
“阿月乖，不许胡闹。”
“那你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徐月瞧着那一脸心疼，自己吃的古里古怪的男子，内心直想发笑。
“夫人，今天老爷祭日还买肉包子吗？”
“买。”
徐月转身落泪，徐子闫在一旁安慰，“阿月乖，女孩子不能掉眼泪。”
她抹了抹眼中的泪水，“我才不会哭呢，徐子闫我不会哭的，就算你死了我也不哭。”
徐子闫微笑，“那就好。”
抹好泪她转身对丫鬟道，“要肉包子，甜的咸的酸的都要，他就爱吃这个。”
“是，夫人。”
丫鬟下去之后遇到了跟自己一屋的另一个丫鬟，“我跟你说，夫人又开始了，自己跟自己对话，可吓人了。”
“你别胡说，夫人这么好的人，她只是想老爷了。”
“哪有这样子的，可把我吓坏了。”
“你啊，就是嘴碎，小心夫人不要你了。”
那丫鬟吐了吐舌，“才不会呢。”
徐月提着准备好的肉包子来到了一块墓碑前，“今年的肉包子还有酸梅味的，没有想到吧，可好吃了。”
她坐了下来，靠在边上，拿起包子往嘴里塞着，“真的好吃，可惜你吃不到了。”
那年灾荒最严重的时候，虽然圣上有分粮又怎么能够吃，国库积存也不多。
徐子闫在这种时候，竟然又捡了一个小孩养着，他说，“你瞧他多像你啊，都倔得很呢。”
那小屁孩叫苏汶，明明自己饿的不行，还一脸嫌弃的看着给他包子的徐子闫。
徐月是看不起他的，都没东西吃了，还嫌七嫌八。
“阿月乖，要照顾弟弟。”
就这样本来就穷的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不过，徐子闫从来不会偏心，反而还是很照顾徐月。
“阿月，这粥可好喝了，多喝一点。”
苏汶看着那稀得只剩下水的粥，不禁冷哼。徐子闫尴尬的笑了笑，从锅底将一些米捞了出来，盛到了两人的碗里，自己喝起了汤水。
徐月一直在想，是不是没有苏汶，她和徐子闫还能一直好好的。
一年后，皇恩浩荡不仅是开粮放仓，还让巡抚大人带人来开垦荒田，重新栽种粮食。
原来苏汶是将军的儿子，那年巡抚大人来的时候认出了他，遂将三人一起带回了京城。
经将军举荐，徐子闫顺利进入了仕途，苏汶来看他们时，还是一脸的臭屁。
“丑女人，现在还不感恩戴德的感谢我。”
因为灾荒，徐月一直没有打扮自己，而且人也饿成了皮包骨，在京城养了一段时间倒是好看了不少。
她回了一句，“您慢些走，小心门槛太低绊倒了您。”
“你！”抬头一看，这还是那个跟他整日拌嘴的人嘛，跟天仙似的，他忽然间明白为什么徐子闫把人当宝贝似的供着了。
“哼，来人啊，把徐知府家的门槛弄高点，省的某个笨女人没注意绊倒了自己。”
正说话间，徐子闫走了进来，“阿月，你怎么又跟苏汶斗嘴了。”
徐月满脸堆笑上前，“哪有，明明是他欺负我。”
“阿月乖，苏汶还小，别跟他闹。”
阿月趁机给苏汶扮了个鬼脸，嘲笑他。
这一年真的过得很好，有吃有喝还有人照顾，就是徐子闫常常要出外办事，不得清闲。
“阿月，这是我以后要娶过门的妻子，你以后也要听她的话。”
徐月正秀着女红，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看着两人挽手相视而笑的样子，忽如其来的寒意。
“你要娶她？”
“是啊，阿月乖，以后要听嫂嫂的话。”
“嫂嫂？你什么时候成我哥了？”
徐子闫愣住，他一直当徐月是自己的妹妹，也一直让她叫自己哥哥，虽然从未听过，但是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面对徐月的指控他不知该如何回应，还是他旁边的女子回了话，“阿月，我，我已经有了你哥哥的孩子。”
徐月觉得身上的寒意更冷了，止也止不住。
她跑了出来，谁的话都没有听见。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能骗阿月。”
“她分明是心悦你的，我不这样说怎么行。”
“你放手，我要去找她。”
徐子闫匆匆丢下了身旁的女子，而一旁来找徐月玩的苏汶也瞧见了这一幕，他跟在徐月后面，而徐子闫出来时，早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喂，丑女人，其实我长得比徐子闫也不差呀，你干嘛不喜欢我。”
徐月没有回他，呆呆的自己站着，她一直以为他懂得，他们两人早已互许终身了，原来不是的。
从一开始就不是，她忽然想起那天他伸向自己的手，“那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阿月要乖哦。”
“嗯啊。”
“笨女人，他不要你，我要你啊。”
徐月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你能代替他嘛？”
“怎么不能，我们好歹也一起共患难过。”
那天之后，徐子闫向她解释了，可是徐月只是点点头。她在等，等他回头。
等来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过门，“阿月，今日我成亲了，你，你要乖，不许喝酒。”
徐月乖巧的笑了一下，“嗯，不喝，这辈子都不喝。”
徐子闫这才欢喜了起来，他还怕就此与徐月有了心阖。
“阿月，我，我可能照顾不了你了。”
“嗯，我知道 ”
徐月握着那瘦弱不堪的手，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成亲是骗人的，嫂嫂也是骗人的，只有你快死了才是真的。
“阿月，你，你跟苏汶要好好的。”
徐月没有点头，也没有做声，她轻轻阖住了他的眼。
“我不。”
这是她第一次违抗了他的话，可惜他已经听不见了。
那女子其实是勾栏院出来的，一点也不在乎徐子闫的死活，拿了钱就走人了。
那日，大堂里白旗，红旗都挂了起来。
苏汶来过几次，徐月没有搭理他，只是从那开始以徐夫人自称。
“喂，包子到底好不好吃？”
“好吃，阿月送的当然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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