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租来的房间,她走上了危险的一生|单读

离开租来的房间,她走上了危险的一生|单读

今天是萨特的诞辰日,也是和他有着不寻常友情的萨冈的诞辰日。1954 年,年仅 18 岁的萨冈写下了畅销书《你好,忧愁》,自此便被贴上了“法国才女作家”的标签。她漂亮出众,却特立独行,一生过着危险的生活。

在随笔集《租来的房子》中,她收起对爱情的独特见解,思考起故乡、自然、政治和人的关系。在开篇的诗集里,她是一个不舍得离开出租房的女人;而在《悠缓的卡加克》中,她反思着故乡的意义,她因为自己“巴黎人”的身份,感到非常骄傲,却也非常羞耻……

离开租来的房间,她走上了危险的一生|单读

《租来的房子》

[法] 弗朗索瓦兹·萨冈 著 / 段慧敏 译

河南大学出版社 出版

离开租来的房间,她走上了危险的一生|单读

租来的房子

你一脸骄傲地离开那些租来的房子:

你觉得你感到眷恋,在离开第一所租来的房子时;

在租来的房子里,你留下了

人生中的两三年和些许自己的声音。

那些租来的房子已经变得熟悉

你曾那么多次离开,留下

充满爱意的房间,与人分享的床铺;

你在租来的房子里过完了童年,

习惯了总也装不好的行李箱。

在你住过的房子里,你什么都不会带走,

你喜欢窗子,柜子,床铺

还有那张沉思的画,你很像它。

但它在你的行李箱里,不会再看你:

像你的猫儿一样,

正在你敞开的行李箱上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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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冈和她的猫

它在自己的格子里,在自己的房间里,

角落里的阳光神情滑稽,

秋天的玻璃窗上轻落着雨滴,

那声音有些离奇:你不会再看见

这样的阳光。陌生人(你自己已经变得陌生)

你再也听不到雨滴温柔的声音,也听不到

这样琐细的旋律:“你将不再回来……”

不要大声地说出,要在齿间轻诉,

但是亦须知晓:“这是你最后一次走下这级台阶——

那台阶还是前天的台阶——而明天它将被踏在另一双脚下。

永别,小屋,永别,间壁,永别,熟悉的围墙

永别,朝着我敞开而后又关闭的门,

永别。请你记住那里曾有疯狂的幸福

在这里,某一个人离开;而在那里,你曾经哭泣

更远些的那里,你和另一个人欢笑:

你甚至还曾发誓要约束自己。

永别,在晨光中变旧的窗帘,

还有打滑的木地板,有划痕的唱片,还有猫儿经常蹂躏的屋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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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来不相信那个人,她想在四处停留,

却从不离开

临时的港口和租来的房子,

那个怪异的女人,幼稚而失败的女人,

她处处追随着你,她总是指责你,

但是在她的面前,你却显得有些笨拙;

她结结巴巴地,好像脚被钩住了一样,

紧紧缠住你租来的房子,

她带着她特有的神情不断向你重复: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从一个合同到另一个合同,从一个街区到另一个街区,

你不顾一切地逃亡,你不顾一切地否定,

但是那紧紧追随你,又怜悯你的人,

那就是你,我的天使,她永远都在那里,

她无处不在,在你租来的房子里,

她坐在楼梯的平台上,独自等待着你。”

悠缓的卡加克

说起故乡总是很危险的,因为要谈起自己的童年。通常来说,在回忆起童年的自己时,作家们总是会满含泪水。他们会失去羞耻心和幽默感,倾向于将自己描述成一个狂野、敏感、虚弱、自闭、暴躁而又温柔的人。当然,萨特和普鲁斯特是其中的例外。然而,除了这些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去解释说我的出生地洛特河地区是一个贫瘠的地方,石灰石连接着石灰石,勉强能打开通道让洛特河缓缓地流过;去解释说玉米、烟草和葡萄是最重要的产物,而三个世纪之前,一位英国的国王替代法国国王统治那里……这一切在我看来都非常令人厌倦。此外,我一定是弄错了——人们对自己的故乡没有一种客观的概念,我们不谈它是以经济著称还是以历史著称,我们所有的只是对假期的记忆、对家庭的记忆、对少年时代和对夏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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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斯高原

喀斯高原对我来说是难以忍受的炎热、荒芜、连绵几公里的小山丘,那里只会隐现着一些因缺水而变得空无一人的小村庄的废墟。喀斯高原是一个牧羊人或牧羊女,和羊群一起度过赤日炎炎的一天,脸上因孤独而变成了石头的灰包。喀斯高原也是我们在狩猎的晚上突然造访的农舍,我们在那里喝着总是难以下咽的新酒。喀斯高原更是异乎寻常的心灵的宁静,异乎寻常,并且通常带着永恒孤独者的快乐。喀斯高原是落在老马鼻子上的苍蝇,我骑在马上,那匹马也同样无法忍受如此的炽热。喀斯高原给人一种令人惊异又令人安心的感觉:仿佛整个法国都是空的。

喀斯高原之下,是一个叫作卡加克的小村庄,我的外高祖母和我的母亲都出生在那里。同样是这个小村庄,十年前有幸让未来的共和国总统居住,此后它回归到了默默无闻之中。对我来说,这个小村庄里蛰伏着无数的“瞬间场面”:

我四岁的时候,哥哥在市场上弄到了一瓶汽酒,瓶塞弹起,汽酒在路易丝老姨妈的帽檐上流淌,她发出了可怕的叫声。我六岁的时候,和村子里的一个小淘气一起在一座荒弃的房子里玩捉迷藏,这房子成了一座古城,我们在里面藏起来,又立刻跳出来,好像是被影子吓到了一样。我八岁的时候,晚上会一连几个小时地绕着古城散步,大概六百米一周。在黑暗中,我们遇见了令人不安的陌生人,又绕了两圈之后,在一盏路灯下,我们连忙去看清他们是谁,并且和他们打招呼。蝙蝠冲向钟楼,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条纹,而后又飞回地面。我十岁的时候,战争结束,有整整一大块案板用来放那一年的香肠。秋天,人们压榨葡萄,和所有的孩子们一样,我们喝着门前压榨机里流出的新鲜甘美的果汁,而后一整晚都会不舒服。我十三岁的时候,国庆节,在死亡纪念碑的前面,市长重复着去年说过的话。我看见 1914-1918 那面墙上写着我舅舅的名字,我觉得必须要感到悲伤。我十四岁的时候,在阁楼里,我拼命寻找克罗德·法莱尔的故事书,那是些爱情故事或是淫秽故事,我把它们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西南部的风雨猛烈,有时会下上一整个下午的雨。

我把脸贴在窗子上,我对自己说我永远不要长大,雨永远不要停。我不再想玩捉迷藏,相反地,我想要展现自己, 但是似乎没有人关注我。我十五岁了。我变成了“巴黎人”,我感到非常骄傲,同时也感到非常羞耻。节日的集市上,我非常焦虑地希望五金制品商或是肉店老板的儿子们“至少”也来请我跳舞。而后我到了十八岁、十九岁。我时常回到卡加克,我一直都是劳巴尔夫人的外孙女,“您知道,就是写书的那个”。不过,没有多少人读过那些书,我的外祖母更多的是被人抱怨,而不是被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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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萨冈

现在我可以自由地回到那里,待在那里,“假期”这个词不再是一个必要的回声。我经常回到这个地方,我深爱这个地方。晚上,无尽的喀斯岩石从粉红色变成淡紫色,而后变成夜的蓝色。那里有非常绿的山谷,被一条非常灰的河流切断,柏树围绕着废墟,不透光的房子四周围绕着堆积而成的石头墙,没有人去尊重这些围墙。那里还有居民们的漫不经心和宽容忍让。那里整个地区都令人惊异地回避着旅游业、电视、高速公路和一切雄心壮志。到达那里需要花上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不是在那里出生,你一定会为此感到厌倦。由诉讼或是陌生人所带来的诽谤总是很快被吸收掉,被丢在一边或是与其他同类混在一起。这个地区没有改变。那里没有被毁掉的童年,我在那里重新发现了堪称典范的童年,这段童年在我的生命中引入了一种悠缓的时光,我在往昔度过的时光,没有中断、没有裂痕、没有嘈杂的时光。

六点钟,我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与我交谈,还有狗儿们,它们有时躺在我的身边。我看着落日西沉。如果有一辆不是卡加克车牌“46”的车在路上经过,我会非常惊讶,甚至十分反感。街的另一边,我总是看见那口古井,我们小时候总是在井旁的水罐里找水喝,现在依然有一两个老妇人在那里费力地汲水。当然,辘轳会吱嘎作响,通常教堂的钟也会紊乱,一个小时之内响上三四次,但是没有人真正担心这些。夕照的光开始变得明亮,每一百米便会出现一个黄晕。蝙蝠们又开始了无休止的飞行,两三个路人正急着回家吃晚饭。我开始有些冷,有些饿了。我站起身,关上朝着宁静的小街的门。明天将是和今天同样的一天。

离开租来的房间,她走上了危险的一生|单读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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