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八卦、形意三家:定步启动与动步刹身的发力区别

太极、八卦、形意三家:定步启动与动步刹身的发力区别

袁镜仪并没急着搭手,先自走了一圈。太极、八卦、形意,并称内三家,在内劲上确实有相似之处,都是在“控”字上下功夫。只是太极略微被动,八卦稍显阴柔,表现起来太极求“空”,八卦求“闪”,都是先求自保,后图进取,不做舍身妄动,因而步法上虽然差别很大,而一旦上步,结果便大同小异了,都是虚实推进,定步发劲。

既然要动手了,就不能单纯为了争胜,袁镜仪便想当着太极、八卦真传高手的面儿求个印证。

本来他想走一趟太极拳,但习惯了合裆活胯的动步发力,就将圈子放开,借八卦的外形走了一趟。因为是形意拳的劲力,走转时便有了大蟒翻身的厚重,回旋之处使鹞形处理了转角,走起来骨节蹭动,随处即发,好似没了头尾。这一圈带着诚意,显出了功力。

童倚桥颇感震惊,袁凤吟在换掌的时间,扑前手,兜后手,掩手扣步,夹马穿掌,回身推撞,腋底藏花,缓和之中,杀机无限,竟然做得十分到位。

虽然太极八卦一理相通,但动静上又各有侧重。表现出来,一个是缠丝吞吐,一个是走转无端。根本原因还在于步法。

太极是个四平八稳的弓马步,走得是裆腰转换;八卦是扣摆曲送的蹚泥步,要的是不落定势。因而太极打法也是稳扎稳打、引进落空、而后返还打回。运行起来,劲力在周身回旋往复,最后达到浑然一圆。

因为发力时是扎住步子的,所以化身一空之后,就必须拿住对手才够稳妥,于是根基是掤、捋、采、挒这些具体拿法,然后还有挤、按、肘、靠之类破坏重心的控法,表象上就形成了缠丝风格,最后是出势乱环。

八卦掌活步走转,可以只吞不吐,或者直吐不吞,手脚随着转动带出劲力,一路走转便没有头尾。通过周身转换避敌锋芒,然后再切住对手的中节,以斜打正,以正压斜,使得敌人暴露要害,被动挨打。最后是圆滑无棱,惊灵敏锐。

打法上不求折叠擒拿,所以闪身一空之后,要打出让对手坐以待毙的一搬,所以开路手法多是推托搬扣,拦截领带这类,打击上是穿、钻、削、掖这类借着回旋出回旋的掌法,表象上就有了见缝插针、钻穿自如的风格,最后是出势片旋。

在京城的拳师中有个有意思的现象,形意拳师会了太极八卦,通常就不怎么练习了,而对外比划起来,又十分愿意展示这两门。以太极、八卦为根基的拳师,练了形意后虽然在某方面有所长进,但总是用不顺畅,感觉很难融合。

这都跟拳学根基还有喜好是有大关系的。形意一动俱动,随机发力,进退、回身干脆利索,方寸之间许多技法都就有了。用起八卦来,不过是放开空隙,取了圆转机巧;用太极时,又是舍了快直简捷,用了迂还和善。

八卦、太极虽然讲究缩圈缩圈,但再缩还是个弧线,一旦连续起来,又会续接成许多的整圆,而且是以平斜轨迹居多。如此也是为了引化敌劲。形意上步催身,劲力最直,控打部分在于中节的捆拿,所以更能省出两手借势攻击,有了进步上身的扑势,顺手又能打出各种轨迹。因而太极、八卦发力也可刚猛,但破圆为弧,难免短促一些,不如形意那般顺直(直接)透彻。

这个也在于立足的分别,太极、八卦无论脚尖先着地还是脚跟先着地,出脚都是缓出虚脚,探定而落实,定步拧身,便没了三尖相照。但是形意不同,形意起如挑担,行如槐虫,当场不让,上步必争。不打成定势,很难说清哪虚哪实,而一旦落定,必然虚实分明。这是定步启动,与动步刹身的发力区别。

所以能参合的,是虚灵部分的境界,自然圆转的身法,虚实分明的内劲,难以摸透的外象,如此种种。有了功力,太极、八卦也可以取了快直,选几个形意式子用用。只是玩时如何都行,真用起来,还是自家老本。

初学者却不行,一旦三家参合,便没了根本,形意的钻翻虽然也能化发,但本身图得是顾打一体。因为太极、八卦是化打理念,分了二式便失了根本,再延长二式为无限连绵的话,虽然境界未丢,但形意打法已经荡然无存了。

形意本是猛火炼钢,求其精纯,如此舒舒缓反而不能练成。虽然丰富了内家感受,但再想寻回旧日的惊灵,已经很难做到了。懂了这个理儿,袁镜仪才对这两门不那么好奇了。

童倚桥不确定宋景泰会不会在缓和之中突下杀手,因为跟动步发力的人比试定步的功力,本身就是一种机巧。

宋景泰不敢怠慢,震脚上步,却将身手变换得飞快,小辫蛇一般在背上爬动。二人没有那些客套,四正手还没走完,宋景泰主动走步,好似证明知己不是在玩定步游戏,两手一封就等着袁镜仪进招。

袁镜仪没有走贴身紧逼,但胳膊一碰即翻,取了穿掌,宋景泰阴掌一探,二人走拳搭手。

两臂一沾,袁镜仪取了个钻拳束身,所谓六合相聚人难躲,一钻一锉就把宋景泰的拳路挤偏了。而宋景泰也借着这劲,一吸腰就往里跟进。

袁镜仪就压着他胳膊往咽喉上逼,两腿送上了后劲,一浪叠来,但并没上步将人挤瘪,留着三五寸余地给宋景泰周旋。

宋景泰扎马荡胯,势换阴阳,稍稍错开来劲,两手合闭一按。袁镜仪趁着宋景泰步子落实,接着上身切中,这就使了个左右换掌,接连掖着宋景泰的关要往后逼。

人体再活,也是有一些死角的,如果这些死角被人别住,一瞬间回救不及,就很容易被人打了要害。袁镜仪虽然没打宋景泰,但一直别着这些关窍不让宋景泰自在。

一般人被这一切就给顺着劲扔出去了,但宋景泰确实是实战出身,卡着一丝空当吞吐开合,一缠即回,宁可不打,也要看住自身门户。

若是推手都这么防着,也就玩不下去了,袁镜仪散着身子送破绽,这就给了宋景泰机会,采着胳膊一捋一旋,就动了缠丝擒拿。

俩人走的式子基本一样,但也看出了二人的性格,袁镜仪使身子拿人,切人重心穿而不打,如此可以制人无法出手而不伤人。

宋景泰却是按着袁镜仪的肘节,走个掩手式,力由后足挺起,贯至腰胯,顺着腰背一荡,节节贯穿,照着心口就是一掌。

实则并非宋景泰手狠。袁镜仪走得全是“上身势”的打法,两个手就在胸前搁着,宋景泰吞吐缠丝都用不上。

太极拳每一动都是周身相随,非但要引化对方攻击,还要控制对方攻势。要领便是:牵敌臂梢,拿敌臂根,锁敌颈肩,制敌周身。如此方能我顺人背,得机得势,然后合力而出,重创对手。

在没制住对手之时,跟寻常打斗也就没什么两样了,甚至还不如当面一击。显然宋景泰没有制住袁镜仪,他盯着袁镜仪的手脚,袁镜仪冲着他的要害,同样的动作他也晚了一拍。

形意拳讲随感而发,遇强则强,遇弱不欺,非心智所求,乃是心意自行。袁镜仪触着宋景泰劲力一变,自己也跟着用上了功夫。

也没见袁镜仪怎么动的,宋景泰只感觉袁镜仪的身子像一面厚墙,突然一侧就塌倒下来,这一塌直压得自己进退两难。整个大势砸过来,制人手脚已经无用,本能就使用了个倒卷弘,反着关节抽身而退。

刚刚退步脱身,那墙却似巨石一块,骨碌一下又轧过来。倒卷弘的步子本来就是似退实进,始终撑着虚腿让步的,一试不妙,宋景泰挺步撑住,这一接劲,步子就动不了了。袁镜仪也没捆他,却始终挤着劲力跟着他忽闪,忽闪到最后宋景泰竟然中门大开,一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充斥心脾。

宋景充也感觉到了一阵无助,他的意念一直随着宋景泰与袁镜仪做着周旋。现在情形,他恨不得舍了规矩奔裆一脚。但他又非常清楚,这种状态下,是踢不出这一脚的。

宋景泰在袁镜仪的手脚之间颤抖着一阵摇摆,这是在听劲极其灵敏的前提下,随着袁镜仪的动作做的反应。进路被堵,退路被截,无处借力,硬挣无用。

“让他一手也出不来”,这话,反被用在了自家兄弟身上。宋景充感觉自己想做的,都让袁镜仪给做到了。

毕竟是在一种规则下试探对方,宋景泰拳劲刚猛,若舍弃了规矩,说不定又是另一番景致。这种情形下,袁镜仪也不方便骤然发劲,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过是落入下一轮的周旋,袁镜仪守着门户收了手,宋景泰站在原地,面色暗淡。

实战当中当机立断,沾粘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少出现这类状态。说白了,不过是个玩意儿。

二人打成平手,宋景充出了一身冷汗,装模作样一抱拳:“没想到少东家也懂太极。”

袁镜仪确实是用的太极劲法,但他就看不得这些人自以为是,哼笑一声道:“请教宋师傅,如果只管蛇一般的拧进,不动打法的话,岂不是块头越大越站便宜?”

“以小打大,以慢打快,都是可以的。不过一味胡搅蛮缠,让人摸不实在,也是可以凑效的,像景泰早先就是这类打法,但终究算不得真功夫。真做到了张弛自如,才是真正的沾连粘随。”

若是高手打低手,许多拳理还是能表现出来的,不过那也不是听劲后变,是始终占着先机而不下死手,类似一个笼子已经把对手罩住了,或者一根绳扣已经缚住了对手,留些余地又有何妨。但自身一定要牢靠,始终守着掤劲,虽然容人,但敌变我既变,而不是傻乎乎的跟随着对方走。

袁镜仪本该夸上几句,但看着宋景充已经很明白了,也就不好跟他争执了。

——铁萼奇兰国术实体小说三部曲之《六合拳宗·猛虎出笼》

第二部《帝国镖路》

第三部《真武百年》

铁萼奇兰(孙龙庆),自幼习武,项城张府武师传人,得心意、形意、太极、八卦诸拳真义,祖上为镖行世家,幼时耳濡目染,过往武林和拳师记忆深入骨髓。成年后遂追随祖辈踪迹游历,精诚求真,拳艺有成。有诸内而行诸外,乃援笔著作,以国术武技、商帮武行、民间武备体系为本,述拳真实深刻,鞭辟入里;写人风骨凛然,如在眼前。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