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情未了,妖妖桃花涼

“王將軍,哼,好你個王將軍,你等著。爺爺我回去了再找你算賬。”南門外郊遊的崔書生,每說幾個字就喘上一大口氣。原來,他和一群朋友在南門外郊遊,遇到了一個武夫,也是一個好酒友,王都尉,於是大家都喝了點酒,打個賭,清明的時候,誰敢在外面過夜,特別是城南一帶,據說孤墳特別多,誰就贏了一桌酒。王都尉笑著說:”倘若哪個臨陣脫逃,哪個就是王八蛋,還要連請對方三次,其中一次必須是胡玉樓!”崔書生笑罵道:“王將軍,誰怕你啊,來就來,不過你姓王,貌似好像佔了一點我便宜!”哈哈哈,一眾朋友都大笑不止。俗話說,酒醉壯人膽,一向膽子小的崔書生,喝了酒以後,就算是撞上了柱子都覺不出疼,甚至還拳打腳踢, “王都尉,你這廝輸定了,你說我書生百無一用,呸呸,誰不知道我崔大人膽子大,你這個王八蛋!“

不知不覺中,崔書生走向了約定的地點,夜正深,清冷的月光灑在淅瀝瀝的小路,只留下孤獨的店鋪在守望著黑暗。崔書生眯起了眼睛到處尋覓那王校尉的影子,最後曉得那廝定是打了賭,卻臨陣脫逃。現在崔書生酒意正濃,心想“早知道這廝這般,我這就去會會那孤魂野鬼,明早再去跟他好好講講我是怎麼抓鬼的,看他是羞也不羞。”說罷,他便晃晃悠悠的沿著城南邊郊走去。 一路無話,崔書生找個地方尿了泡尿,神智漸漸清醒了起來,邊走也邊想起這邊的傳說,某年怪事特別多,自然死人也多,聽說野墳裡住的鬼怪都是魑魅魍魎,什麼樣子都有,據說還有鬼唱十八摸,那也算是活著的時候不同凡響,死了以後做鬼唱的歌也不同一般。

他有些想回頭,但是那豈不是和王都尉一樣成了王八蛋,於是毅然決然的往前走。走著走著,來到一個破廟的,還有些小墳頭,實在是睏意不得,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頓時感覺自己又瘮的慌,書生碎碎唸到,拜了一拜,“諸位鬼兄,鬼大爺,在下逼不得已在此困一覺,萬萬不敢打擾,今日冒犯了,明年定帶足了紙錢,元寶等來祭祀各位英雄豪傑。你們莫要找我,要找就找那王八蛋,是他害我來這的。。。”說罷以後,總算能心安一點,就靠在一個柱子旁邊睡了一會。半夢半醒之間,恍惚聽到了有人在唱十八摸,自己還騰雲駕霧一番。其實他自己也哼起來,摸摸你的腰啊,~~~忽然覺得不對,大驚,睜開眼,自己怎麼到廟外面來了,阿彌陀佛,阿彌託福,都怪自己平時不誠心向佛,沒有吃齋,爬起身就往外跑。這時候,衝出來幾個鬼,其中還有個鬼帶頭大笑,“哈哈哈,笑死我了,那小書生只怕是嚇的要死,不揍他,我們去找那個大商戶的麻煩,快跑,快跑,不然就殺了你,我們是厲鬼!”崔書生一溜煙,小跑了出去,總算是大口喘了口氣,想了半天,自己不是遇上鬼,大概是碰到強盜了,這條路並不是自己來到的那條路,那真是萬幸,萬萬不能走同路,不然再遇到他們,那就很尷尬了,“夜太漫長,凝結成了霜,太長,太長”崔書生心裡想,必須要借宿一晚,在這裡熬一晚,實在太痛苦了,恰好前面有一大片桃林,一條小徑通進去,依稀可見一間房屋,若有似無,自己剛才可能是自己光顧著逃命,可能沒有注意。

他拍了拍身上塵土,往那桃源深處去, 新鮮的花瓣落了一地,桃樹有一人多高,月光從高空灑落下來,茂密的桃花林中的那小屋的燈火就像一個精靈,妖豔而又高貴,還透出一些詭異,艾瑪,哪個世外高人會將房子建在這地方呢,可是,夜已經深了,還能去哪裡呢,於是他只好硬著頭皮溜到了屋外,正要叩門,“吱——呀”,那門卻自己開了。門裡鑽出一個女子,一身桃花香氣,不僅身著粉紅甚至連臉上都映上了粉紅色。崔書生愣在那裡,卻像亂了心智似的不知道這時該如何開口說話,那桃花香甚是好聞,借宿一晚的想法都不知道隨著桃花飄何處去了。

人鬼情未了,妖妖桃花涼

“正值夜深,我見郎君遠遠走進我這桃林,不知道所為何事。”姑娘的聲音嬌柔含羞,崔書生心想那是定一種江南水鄉女兒家的柔情,若這樣的聲線能多於我半分柔情,我便能在這寒冷之中感受到春天的喜悅了。他此前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令他心醉神迷的時刻,崔書生緩過神來忙說,“小生趕路口渴,來貴地討口水喝“。這就叫忙裡出錯,女子掩面一笑,不做聲,“不,不,不是,菇娘,我這是迷了路,在這看見了一戶人家亮著光,想來借宿一晚,若是有打擾我可就此告辭,可這天晚也沒有別的去處,姑娘若是不放心的話,那就把我手腳綁起來,一晚過後解開繩子,我自然離開。”

那桃花女子掩面笑了起來,這一笑啊,我們崔書生魂兒都勾了去。“小郎君不用這麼說哩,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書生,我信你啦。”崔書生大喜過望,看看四周,滿目的桃花映入眼簾,彷彿置身於仙境,不在人間,除了桃花便只剩下他和那桃花女子,真是隻想一頭栽進這林子裡,一生一世陪這女子。“謝過小娘子。”他作揖的時候,頭很低,只是為了不讓那女子看見自己這漲紅的臉。“這,這一片桃林,雖說是夜裡,但也可以說是仙境,若是到了白天,那將是怎麼一副光景,真想看看。”“郎君過獎了。”桃花女繼而說,“這天寒地凍的,莫要在外面說話了,小郎君請進屋坐坐吧。”崔書生好像丟了魂,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就踱進了那屋子。一張小桌,兩個人,都看著對方,沒有說話,滿屋的桃花香氣,關了門,依然充盈在整個房間裡,莫非那桃花的香氣自然是她身上傳出來的,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這世上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的桃林,也能讓我遇上,我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崔書生心裡默默的想,倘若我能跟她有段姻緣我此生死而無憾了。燭光的跳動那桃花女子影子在牆上翩翩起舞,她就這樣看著崔書生,一切都恰到好處,聲音,香氣,哪怕是這桃花,這夜,都恰到好處。崔書生不時看向別處,又不時眼光又鎖到那桃花女子身上,竟沒察覺出外面的天色一點點把屋子照了通亮,誰都沒有說話,只有桃花香肆意的在房間立馬瀰漫,

這一夜等於一世那麼久,雖然他們兩人沒有說話,但他卻早把這女子當做是自己的知己。

天色微微亮,崔書生起身告別,他讀懂了她的眼睛,”日後我必定會再來拜訪,屆時再與娘子觀賞這滿林桃花,還望小娘子莫要笑話。”那女子只是含笑點頭,然後目送他出了桃林。白天裡,道路果然好走的多,崔書生回到了家裡,卻怎麼也睡不著,就是在路上,都一心想著那女子,彷彿失了魂魄一般,強迫自己睡了一覺,他便出門去尋那王王校尉,這仇還是得報的,真是個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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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尋了半天,無奈沒有找到,但是至此之後他便日日夜夜想著那桃花女子,想著那桃林一夜,那會是一個夢嗎?但是,如果這是一個夢,那為什麼會無比的真實?當時的情景完完全全的呈現在腦海裡,那麼的清晰,他卻時常在家中夢見那女子,兩人一起去看桃花,醒來之後卻大失所望。最後,受不了折磨的崔書生,終於在多日之後決定再次拜訪那桃林女子,可是就算是從走老路,花了半日的時間,也尋不到那桃林,他仔細回想了下,記得出了那野墳不久便是那桃林,怎麼自己這般找也找不到呢?可惜,接著連找了一週,還是沒有找到。 無奈之下崔書生只好作罷,但是日日夜夜都無時無刻的念著那女子,從此茶飯不思,每隔幾夜便能在夢中遇到那女子,醒來之後都痛徹心扉,每隔幾日便又去尋那桃林,可終究一無所獲。

一日,崔書生正走在回家路上,行至胡玉樓前,卻看見了一個及其熟悉的身影,那是夢中已見過她無數次的人,啊,我不會認錯的,咬牙一咬,便進了胡玉樓,銀子什麼的,就算是身外之物吧.這個胡玉樓可是了不得,唐代文人雅士聚集之地,因胡姬而得名,但是也有大唐最好的舞姬,他們往往都在一起比較歌藝和舞,酒類有來自高昌(吐魯番)的西域名酒“葡萄酒”、來自大食(波斯)的“龍膏酒”,還有來自東南亞的“三勒漿”等,地上鋪著波斯地毯,牆上掛著西域壁畫,幕簾上的串珠皆用西域琉璃珠所制,小橋流水,清雅不俗,廂房的小娘子琵琶聲聲落玉盤: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欄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會向瑤臺月下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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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女子早已坐在桌邊等他的大駕光臨。他本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她,卻不想走近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人,不免有點沮喪。“大人,我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把我當作了別人了麼?”崔書生抬起頭來看這女子,他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今晚的銀子花都花了,何不妨把我當做那人,也了了你心願。”崔書生嘴裡泛起笑意,搖了搖頭,“我心裡已經有一個人了,何必白費力氣,今晚我不走,你不要管我”那女子聽了這話連忙起了身。“大人,我看出你是一個有情有意的人,今夜只想成你的美夢,不會妄想你高看我一眼。”崔書生絕無此意,只是失落罷了,卻被這女子當成了瞧不起她。“我亦無此意,只是心中疲倦罷了。”兩人也沒有說話,那女子遠遠坐下,不靠近他。他也只是望著外面,忽然一陣風吹過,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一會兒,樓下人聲嘈雜,他也不想去看,可那女子卻執起了他的手。

“來呀,跟我來。”她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拉著他,滿臉嬉笑,倒像個小姑娘。“你拿著傘,我帶你去看東西。”崔書生被他拽上了屋頂,她把酒杯放在了一片瓦上,搶過崔書生的傘打開,撐在了他們兩人頭頂,然後一手指向胡玉樓門口。“看,看那,你運氣真好好啊,今晚有戲看。”崔書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發現胡玉樓門口正有幾個人在打架,“這膽兒夠肥的,難到是不付銀子的?”“不是,不是,這是搶女人的,哈哈。”說完她莞爾一笑。“打人的那幾個是大商戶張家的下人,被打的那個我倒不認識。”崔書生,伸長了脖子望了望,被打的那人正從人縫中鑽出來,五大三粗的,看著有些面熟啊,喲,這不是孤墳那晚的大盜麼,怎麼會在這胡玉樓門口出現,還被人打,想著想著他笑了出來。

“怎麼?大人,好些了?”那女子俏皮的一笑。“倒不是,那人我認識。”“是誰啊?”她吃了一驚。 “沒誰,怕是認錯了。”她不高興的撇了下嘴,然後說,“我能靠你一下嗎?”崔書生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了一下。

“可以。”她讓他摟著自己,然後頭趴在了他的胸膛。他的心為之一動,這要是桃花女子該有多好,為何偏偏不是你,而是她?“想什麼呢?”女子問道,“我在想你若是她該有多好。”她撒嬌道,“講講吧,能講講嘛?小郎君?”跟她說說也好,崔書生就把所有事全告訴了她,其中自己的心意也都全盤托出,那女子只是在自己的懷裡聽,時不時問他幾句,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

“你是在今年清明時遇見的她,你不如明年清明時再去試試。”那女子撥弄著自己的頭髮。

“好,倘若明年清明尋不到她,我便回來贖了你的身。”她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撥弄頭髮的手一鬆,捲起一縷青絲,放到了崔書生的手心。“你說的咯。”說完就跑下屋頂,回到了自己的房裡。

第二年清明的時候,崔書生來到了孤墳,不想卻看到了那片桃林,他大喜,一路快跑到小屋前,桃花依然豔麗,卻沒有了濃香,屋子院門深鎖,連鎖上都落下了一層灰塵,他不死心找遍了所有的桃林都不見那桃花女子的身影,竟失聲痛哭起來。

“為何世上這麼多桃花林,這麼多書生,偏偏是我走進了這片桃花林,偏偏是遇到了你這桃妖,三月春盛,煙煙霞霞,灼灼桃花雖有十里,但一朵放在心上,足矣,人間煙火與我何干?只為桃花打算。可是如今竟......尋遍桃林,不見了你。”

人鬼情未了,妖妖桃花涼

他哭了半響,站起身來,折斷身旁的一根桃樹枝,在那門上刻下一首詩。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後來,崔書生有個女兒,你猜,她的名字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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