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田田專欄:父親和他喜愛的歌……

荷田田专栏:父亲和他喜爱的歌……

父親和他喜愛的歌……

文/範雪蓮

“吃上一杯酒心兒裡醉,聽咱們就唱上一道黑;白布的汗袒兒青絲帶 ,勒到就個腰裡一道黑。”閒暇散步,熟悉的旋律傳入耳膜,那是父親喜愛的小調。

情不自禁地循聲而去,景觀橋下白瀋河畔,一群中老年藝術愛好者在一起,他們盡情吹拉彈唱,笛聲飛揚,琴聲悠悠。路過行人駐足傾聽,也有人受到感染,竟也加入到了他們的行列,越來越多的人陶醉在優美的樂聲中。歌聲、樂聲、掌聲、笑聲,飄揚在河畔,美麗的白瀋河邊頓時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十道黑》是父親喜愛的小調。七歲以前,我沒有多少記憶。但七歲以後的很多事情卻歷歷在目,記憶猶新。記憶裡的父親從未停止過勞碌。父親兄弟姐妹多,他又是大家庭中的長子,沉重的家庭負擔如山般壓得他日夜不停地操勞。聽父親說,他在15歲時就和村裡的大人一起勞動掙工分,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幹活,所受的勞累和經歷的苦難是無法用語言準確描述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雖然父親和叔叔們分開過日子了,但那個年代,家裡子女多,解決溫飽是問題,上學更是難題。父親吃過粗糙的飯,穿過破爛的衣,走過人生的艱難路,所以他拼盡全力要讓兒女們吃飽穿暖。父親既用心地侍弄著自留地裡的蔬菜,以便能買個好價錢來貼補家用,又在農閒時打零工掙錢來供養我們姊妹幾個上學。每天天剛矇矇亮,父親就起床,背上背篼,拿把小杈子,順著村裡的小路去撿拾牛糞,用於農田施肥。記憶裡的父親總是披著晨風而作,頂著星月而歸,一年四季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正因為他的勤勞,在那艱苦的歲月裡,家裡的日子還能勉強過得去。生活的艱辛在父親的手上刻下了道道斑駁,他的手上長滿了粗硬的繭,掌面上爬滿了手紋,可我所觸摸到的父親的手依然是溫暖有力的。那時候日子雖然過得很清苦,但閒暇之餘,父親總是和他的朋友們喝點小酒,唱唱小調,倒也歡樂知足。青海小調《十道黑》一直是他們酒桌上的保留曲目。

那個年代,讀過高中的父親算是村裡的文化人,當過十多年的隊長和計分員。可造化弄人,因當時的家庭成份問題,父親失去了好幾次成為公家人的機會,只能在家鄉的土地上演繹著普通農民的人生。但倔強的父親不服輸,他什麼都學,什麼都做。他不僅學會了廚藝,逢年過節時掌勺做出一盤盤可口的飯菜,而且也被十里八村請去做青海人自豪的八盤。他還學過醫,方圓幾里的病人來找他看病打針,讓我敬佩不已的是,幾個月大點的孩子血管那麼細小,但在他那裡都不成問題。誰能想到父親那雙粗糙的手,還會做出精細的紙花、紙鶴、金銀鬥等祭奠用品。父親很和善,為人正直樸實,村裡有誰需要幫忙的事情,他總會盡力去幫助,所以,鄰里鄉親對他有很好的評價。正是經歷了那些飢餓與苦難的日子,父親一生非常簡樸。他時常告誡我們,辛勤勞動得到的東西要珍惜決不能浪費。他也經常教育我們要懂得知恩圖報。正是父親的諄諄教誨,使我們走在正確的人生路上。

小時候,對我影響最深是父親。“好好讀書,長大了才有出息”,父親低沉的話語,那充滿期待和鼓勵的眼神我至今難忘。父親常對我們說,做什麼要像什麼,農民就要好好務農種地,學生就得踏踏實實學習,做人就要堂堂正正,做事就得認認真真。這是他對待生活的態度,也是我成長中的一面鏡子。上小學時,放學回家後既要照顧弟弟妹妹,又要幫母親做家務,讀書寫作業幾乎都在夜晚。夜幕下,我挑燈夜讀,父親總是找點事邊做邊陪伴著我,有時煤油燈不亮,父親便會放下手中的活兒,為我挑挑燈芯。那些日子,父親不只挑亮了我面前的煤油燈,也挑亮我的心燈。雖然那時我們過著清貧的生活,但夜幕下父親講給我們的《楊家將》《三國演義》和《林海雪原》等故事卻豐富了我的精神世界。那時候望父親,他的身軀是那麼高大;那時候望父親,他的肩膀是那麼安全;那時候望父親,他的面孔是那麼慈祥;那時候望父親,他的世界是那麼博大。那時候仰望父親已成為我的習慣。

荷田田专栏:父亲和他喜爱的歌……

小學畢業後,我離家到幾十公里外的縣城一中上學。生活中無論有多少困難,父親都會想辦法克服。所以,在我的寄宿生活中,基本兩三週回家一次,甚至一個月方可回家一次。那時通訊遠遠沒這麼發達,無法聯繫家裡,基本按約定的時間回家,若按時回不了家,父親就會騎車來學校送生活費和母親精心準備的饃饃給我,然後再騎車返回家去,這樣的日子一直延續到我高中畢業。幾年裡,父親無數次來到學校,又騎著自行車回去。我的心情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父親來看我,難過和心疼的是他為了節省車費,從幾十公里遠的地方騎車來看我的。一次次感受著父親在嚴寒酷暑中騎車奔波的辛苦,一次次望著父親慢慢消失於人群中的背影,我便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絕不辜負父親的心血。但那一幕幕卻永遠刻在了我的記憶中……

再後來,我考上了省城的師範學校。父親拿著我的入學通知書,清瘦的臉笑成了燦爛的花。那時候,我是家裡第一個即將吃上公家飯的孩子,於是我成了父親的驕傲,或許在他的世界裡,生命的意義就是兒女成才後的欣慰。 記得那些日子,父親和他的朋友們,兄弟姐妹們喝了好多次酒,酒後的他們扭著秧歌,唱著他喜愛的青海小調《十道黑》……但我知道,這對於父親而言,可謂是幸福的折磨,除了給我提供一些必要的生活費用之外,家裡弟弟妹妹也正在上學,沉重的生活負擔會使他更加辛苦。我知道,他臉上深邃的紋路里刻入的不僅是歲月的風霜,而且還有父親對生活、命運的抗爭,對子女深沉的愛。每當父親給我一些生活費用時,我的心隱隱作痛,落日餘輝下,父親早出晚歸的身影顯得有些佝僂了,還有那額頭上不幹的汗水,使我淚眼迷離,我真正感覺到了一個父親的偉岸,儘管那時的父親清瘦單薄。

記得那年,婆婆過大壽,父親前來祝賀,一時高興喝了點,又唱了他喜愛的青海小調《十道黑》。至此已過去十多年了,再也沒有聽到父親唱青海小調《十道黑》了。

去年12月母親去世,72歲的父親陷入了孤單的生活,這倒不是說父親獨自生活,而是他的內心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寂。

母親走了,父親除了晚飯後散散步,與老街坊們拉拉家常,就是一個人待在家裡看電視。他曾對我說,母親走了他也就下崗了,再也不能照顧她了。我知道,母親的離去,留給父親的傷痛是致命的,那些永久封存的記憶和冷清的小屋,使得父親久久無法釋懷。儘管那些日子有大家的輪流陪伴,但真正要走出來,還得需要父親自己的努力。有人說過,要想忘記痛苦就得讓自己忙起來,要想擺脫孤獨就得走出去。值得慶幸的是幾個月的公益工作,忙碌而心有所託,使得父親的心情好多了,整個狀態都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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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一位叔叔的女兒出嫁,父親前去添箱。那一天,父親或許是高興,或許是壓制了很久的情緒,藉此機會釋放了。那天他破天荒地喝了點酒,重新拿起了扇子,唱起了停了很久的小調《十道黑》,無論如何,又可以聽到父親唱小調了……

只願時光慢些走吧,別讓他再變老了。父母的世界很小,只裝滿了我們。我們的世界很大,卻常常忽略了他們。他們經常忘了我們已經長大,就像我們經常忘了他們步入老年。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像父母一樣,愛我們如生命。父親節來臨了,願天下所有的父親節日快樂、健康長壽、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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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雪蓮,筆名,荷田田,愛文學,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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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顧問/王文瀘

執行主編/劉志強

法律顧問/王延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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