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高考要考《論語》,語文老師給你說說他自己如何讀《論語》

中高考要考《論語》,語文老師給你說說他自己如何讀《論語》

讀《論語》差不多有二十餘年了,但我早已經人到中年,也就是說,我是從大學才開始真正讀《論語》。

還記得當年所學的初中語文課本,有《六則》,但學完了這六則之後,就再沒有什麼長進,直到大學考進中文系,也只是知道這六則,多一則都不知道,甚至可能這六則也還不能全都背下來。

大學期間讀了一點《論語》,但也不多,那時候更喜歡乾的事情是吃飽了躺在宿舍床上看各種近現代的小說。

至於後來如何愛上讀《論語》,還真想不起來有什麼樣特別的因緣,也許是忽然讀到某一句有了感覺,於是一氣讀下來了吧,也許是因為要給學生分享一些相關的內容,於是做了一些這方面的功課,然後喜歡上了吧。

愛上讀《論語》是結果,如果要追本溯源,非要說說什麼樣的機緣愛上了讀《論語》,卻又不知道源頭在哪裡,說不清,道不明瞭。所以我只能說我和《論語》有緣。

讀書的事兒需要一些緣分。遇到一本好書,就像是遇到一份好因緣。當然,前提是要讀,才可能有遇見的緣分;如果不讀,那不可能有這份奇妙的緣分。

這麼多年讀下來,關於讀《論語》,我覺得有幾點感受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

一、我讀《論語》的方法

初讀《論語》,是跳著來讀的,並沒有硬著頭皮一章挨著一章地啃下來。哪些一看就比較容易明白,就讀哪些。其他有難度的章節則是隨機一點點蠶食下來的。

如果一開始非要一章挨一章地讀下來,說不定還沒等讀到《鄉黨第十》那些繁複的禮儀描述就已經放棄了。

讀都沒有挨章地讀,那就更不要提背誦了。從沒有刻意地背誦過《論語》。只是反覆地讀,讀,讀,不方便讀的時候,比如干家務時,就把《論語》誦讀的音頻打開來聽著,聽到哪一章忽然覺得某個詞句不明白,就停下手中的活,隨手翻查一下資料。

就這樣,雖然並沒有刻意背下來,但是因為讀得多了,聽得多了,絕大多數章節自然而然就牢記於心了。從具體的讀書實踐中真正感受“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的道理。原來單擺浮擱的各個章節,因為大多數都背得下來,就慢慢串聯起來了,就有了更為深入的理解。

而且,這種理解不存在某一個所謂的極限,在反覆品味,反覆思考,在和現實生活結合的過程中,在行動和實踐的過程中,總會有一些新的感受和新的認識,這種新的感受和認識讓我加深了對“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的理解。

這感受和認識從哪裡來?絕不是單純從“讀”上來,而更是從“行”上來。

我們常說經典的魅力是常讀常新,常讀常深。就《論語》而言,我更願意說是“常行常新,常行常深”。

二、我讀《論語》的境界

當《論語》中的絕大多數內容都爛熟於心的時候,我在課堂上就比較從容了,感覺來到了一個新境界。

我可以根據學生的實際情況,甚至是隨機發生的一些問題,隨手在黑板上寫出幾句“子曰詩云”來,告訴學生,關於今天的這個問題,兩千年前“子”是如何“曰”的,他讓我們從中明白了什麼道理。

一天,學生課堂上睡覺,我就又把“宰予晝寢”這一章默寫在黑板上,又開始給學生講解。之所以用“又”,是因為這種情況在不同屆的學生中已經發生很多次了,所以關於“宰予晝寢”這一章我也講過多次了。

但這一次又稍有不同,當我講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的時候,我問學生,這裡面的“吾”和“人”各指的是誰?

這個問題不難,學生很容易回答。狹義理解,“吾”就是孔子,“人”就是宰予;廣義理解“吾”就是“自我”,而“人”就是“他人”。

但那一天,在講到這的時候,我忽然內心一動,意識到雖然從語義解釋上來說,“吾”是“自我”,“人”是“他人”沒有任何問題,但在現實生活中“人我”關係是一個相對的狀態,“我”在別人眼裡,同樣也是“他人”。

當想到這一層時,內心不禁凜然一驚,當我用“聽其言而觀其行”這把尺子衡量別人時,別人也在用這把尺子衡量我自己啊。如此一來,我的一言一行怎可不慎呢?

這一次,我意識到我讀《論語》又上了一個新境界,真正明白了“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這句話,真正把《論語》作為修養自己,提升自己境界的人生範本,而不是販賣給別人道理的雞湯讀本。

三、我與孔子在精神上平視

顏淵說起他的老師:“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子貢說起他的老師:“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

我在讀《論語》的過程中,也常常有這樣的感受。夫子的偉大是穿越時空的。《論語》中的很多內容雖然是孔子就一時一事而言的一些道理,但是這些道理抽象出來,卻可以成為一種普世價值,到今天也絲毫不過時。

不過,儘管如此,我努力在精神上平視孔子,而不是仰視他,甚至於迷信他。絕不會因為他是聖人就徹底跪倒乃至於匍匐在他的腳下。

孔子有一句話挺有意思。他說:“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也。”“算了吧!我沒有看見過能夠看到自己的錯誤便自我責備的哩。”

不知道孔子在什麼情境下發出的感嘆,但這句話確實透露出人性的弱點。在有過錯之後,能“內自訟”,能“自我反省,自我譴責”確實不容易。仁人君子或許可以做到,但要求人人都做到則完全不現實。

儘管歷朝歷代的統治者都宣揚儒道治國,但從孔子的話中,我們知道自我監督是多麼難。把權力關進籠子,必須是權力制衡中的他者起作用,而不可能是自己製作一個所謂的權力的籠子。自我製作的權力籠子必然像猴皮筋一樣,根據自己的需要可長可短,伸縮自如。

實際上只有真正深入讀過《論語》的人才知道,孔子的那些關於治國理政的言論,無論哪一個都是對當政者而言,都是要求約束當政者。而這種約束更多是軟約束,缺乏硬約束。

更何況後來連這一點約束也沒有了,後來孔子的這些話都被有意曲解為對老百姓的要求,要老百姓自我約束,當好順民,做好奴隸。

不斷反覆咀嚼品味《論語》,我體會到用《論語》來自我修行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如果說用《論語》來治國平天下,恐怕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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