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水諾
“今年是中國電視劇60週年，網絡劇只有短短6年時間，核心發展時間也就最近的三四年時間。”骨朵傳媒創始人王蓓蓓指出，網絡劇已經實現了“口碑的逆襲”、“市場的普及”以及“玩法兒的多樣化”。專職於網劇論壇的主持人李星文認為，1.0時代的網劇“錢少尺度大”，2.0時代的網劇“錢多尺度大”，如今網劇步入了“錢多尺度小”的3.0時代。
骨朵傳媒創始人王蓓蓓
中國網絡劇發展、進階之迅速不言而喻，在整體質量提升、爆款頻出的繁榮態勢背後卻也存在一些難以言喻的行業痛點——編劇承擔著“被寄刀片”的壓力，視頻網站被吐槽坑會員，部分製作方妄圖以流量小生撬動粉絲經濟的做法備受質疑，這些都是中國網絡劇在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問題。
當然，最為核心的問題在於產品和市場。近年來，從產品質量角度出發，網劇行業喊出了“網劇精品化”的口號；從市場反響角度出發，網劇行業頻頻使用“爆款”網劇的概念。6月16-17日召開的上海電視節網劇分論壇上，愛奇藝、優酷、騰訊三大視頻網站的副總裁、總裁助理、劇集中心總經理以及幾位著名導演、編劇等業內人士暢聊“精品”、“爆款”概念，探討網劇創作之道。
少劇組聚餐，多投入創作，爆款是結果，精品是初心
導演林楠並不認可網劇市場上流傳的“爆款”概念。“爆款兩個字居心不正，這是很投機的說法”，林楠認為作為創作者應當思考如何做出精品、佳作、經典，而不是如何投機做出爆款，如何一下賺很多錢。品質佳且市場效應好的作品“是自然生成的結果，不是最初的念想。”
導演林楠
隨著網絡視頻創作門檻的降低，如今，每個人都可以寫一個劇本，也可以做一個劇，但並非人人都能做出爆款。優酷總裁助理許志敏先生認為，一部網絡劇能不能成為爆款，“既不是平臺說了算也不是創作者說了算”而是由市場決定的，創作者需要做的就是對創作保有敬畏之心。
創作門檻的降低導致了網絡視頻的激增，視頻數量的增長導致了播出渠道的擁堵。阿里巴巴大文娛集團、優酷事業群劇集中心總經理馬筱楠指出，“視頻網站並不需要那麼大量的劇，但是需要精品內容，市場上的團隊一味地提前投入，或者是量式的投入，將來在產銷上存在不平衡現象，可能有很多投入項目滯銷。大家要冷靜地預見未來的播放情況。”
阿里巴巴大文娛集團、優酷事業群劇集中心總經理馬筱楠
只有製作精良的網絡作品才能夠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脫穎而出，搶佔優勢平臺資源、吸引大量網絡受眾。為保證網劇的質量，包括演員、編劇在內的所有創作者都應該有精品意識，有創作激情，全心投入到創作之中。演員鄧家佳提到，“在投入非常讓你興奮的創作當中時，外界的條件對熱愛演戲的演員來說不重要。”
演員鄧家佳
網劇行業愈發傾向於選擇實力派而非流量演員。北京電影學院副教授、編劇張巍指出，“可能來了很多有流量的演員，他的粉絲會帶動怎樣。但是我們辛辛苦苦寫的故事，因為他一個人進入，全部人修改，不可能改了一個人，其他人不動，不存在。如果改一個人其他人可以不動，這個劇本可以放棄了，肯定不好的。”
編劇小吉祥天提到了劇作中心制理論，認為該理論的提出與崇尚精品意識、批倒“爆款”概念並不矛盾，“從純編劇的角度來說，第一想到的是怎麼樣講故事，怎麼樣把故事講好。但是如果是從監製的角度來看，第一件事是圈定用戶群，爆款就是用戶越大爆面越大。”
編劇小吉祥天
和年輕人在一起，從圈層精品做起
網絡劇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種藝術體裁贏得了網生代年輕人的芳心。愛奇藝副總裁、愛奇藝自制劇中心總經理戴瑩女士認為，“在網劇沒有開始之前，電視劇中家庭倫理題材以及革命題材佔據了非常大的比例，但是這種類型不滿足年輕人的喜好，所以在這一點上網劇抓住了核心用戶以及創新的理念，才會有現在的發展井噴的狀況。”
愛奇藝副總裁、愛奇藝自制劇中心總經理戴瑩
戴瑩指出，網劇受眾的重要組成部分90後、00後都是網生一代，他們習慣於通過網絡平臺來觀看美劇、日劇、韓劇以及其他各種視頻內容。“網絡本身的載體跟年輕人的語境是一致的，我們抓住了年輕人最有活力的生活方式，根據他們喜歡的生活方式和他們的喜好和去向生產了內容，所以才有了井噴式市場的發展。”
為創作出更符合網絡受眾審美需求的作品，網絡平臺在招募員工時也傾向於選擇較為年輕的從業人員。馬筱楠指出，年輕的從業人員通常經驗不足，要確保他們經常的溝通學習，更要讓他們樹立起正確的價值觀。無論是從業者、作品還是觀眾，“可能越是年輕青春的，越要價值觀正確”，要將積極的、成熟的價值觀念傳遞給年輕的、低齡的用戶。
網生一代是構成網劇受眾群主體部分的一代，是具有巨大消費潛力的一代，卻也是極具個性的一代。“互聯網的受眾關注點是千差萬別的，每個人關注的不一樣”，許志敏如是說，“視頻網站和其他的內容平臺競爭用戶一定要滿足不同的人個性化的需求，才能吸引住用戶，所以對內容容納度和需求量比電視臺高很多，在原有產能基礎上，對網絡首先更強的內容需求變得更強烈。”
隨著網劇受眾需求日趨個性化，“圈層”觀念對於網劇出品方和創作者而言愈加重要。馬筱楠說，“我們確實在努力做不同圈層用戶喜歡的內容。真正能夠俘獲多圈層的才是大眾化的，但是很難有這樣的作品，我們先從圈層做起。很多人問我們，你們到底喜歡什麼題材？其實任何題材都可能，我們希望選到或者說優化到那個題材的破天花板的作品。”
王娟認為大部分平臺的受眾主要還是年輕人，“他們會有圈層的特點，所以圈層追隨的價值或者說他們喜歡錶達的內容，相對我們來說品類會更加多元化”。在原來，“現象級”意味著所有人都喜歡。如今，要製作真正的全民爆款越來越難。“可能圈層的口碑製作，或者說圈層的精品，是我們目前大家努力可以做得到的。”
故事比類型更重要，拒絕空洞的懸浮提案
為滿足多圈層用戶的需求，創新中國網絡劇的創作題材，近年來網劇創作者進擊青春題材、科幻題材、玄幻題材等多題材領域，不斷進行著新的嘗試。客觀來說，網劇行業的各路大咖們對待新題材的態度還是十分冷靜的，其原因有三：一，所謂新類型創作本身存在一定問題；二，本質上來說類型無新舊之分；三，題材與類型並不是最重要的。
就所謂新類型創作來說，談及歷史劇與玄幻劇，張巍說，“沒有歷史依託的話，那個感覺是任何加工沒有辦法表達的。不說南北朝什麼，我胡說一個歷史，假編一個時間觀，觀眾看起來是沒有共鳴的……”王蓓蓓認為，“架空最大問題是真不大好找價值觀，或者說關係都不好建立。”
就類型的新舊之分來說，著名編劇兼製片人、靈河文化傳媒創始人白一驄坦言自己對所謂類型化沒有太多的看法，“我們可以出現各種各樣好內容，但是每個類型裡都會有好和不好的……互聯網給我們很多空間，可以嘗試更多的內容。但是對於題材來說並沒有太多新鮮的東西，因為所有題材都不是特別新鮮的。”
編劇兼製片人、靈河文化傳媒創始人白一驄
小糖人傳媒董事長朱振華認為，一切皆有可能，恰恰是最大的問題所在。“在往後的市場競爭過程中，會發現越來越難尋找特別大的空白，越往後錘鍊的越是創作者、從業者的做事能力和心，不要想天上掉下土地，同樣的一塊地裡面種出好莊稼，一切皆有可能。”
小糖人傳媒董事長朱振華
就題材和類型的重要性來說，著名導演、五元文化創始人、ARC LIGHT股光聯盟發起人五百認為，“中國本身技術都是有的，就是整合得不好”，無論是從技術層面還是價值層面來看，網劇中的科幻與玄幻創作都存在一定的問題。此類問題的根本原因還是出在故事本身，正如五百所說，“其實沒什麼好壞題材，就看有沒有好壞的故事。”
導演、五元文化創始人、ARC LIGHT股光聯盟發起人五百
基於對故事本身質量的強調和重視，許多業內人士痛斥了網劇行業內部分公司過多地將精力投入到PPT和項目提案上的做法，而忽視劇本寫作和故事創作的現象。朱振華指出，“希望真正的創作者們把寫PPT的時間留在劇本上，少改PPT多改劇本，這是我的忠告和建議。”
王娟也談到，很多公司只拿一個PPT前來做提案，上面大部分是演員的各種漂亮寫真照。“我們會非常明確，我是買好的故事，或者說我們希望合作的是好的創作，我們不是要買一個有名字的PPT，或者是連故事框架都沒有的，懸浮在海市蜃樓的東西，這是我們的態度。”
相較於PPT，業內人士更希望看到實質性的內容。馬筱楠指出應該引入科學的製片管理系統為籌備期、拍攝期等各個環節合理規劃時間安排。他希望在前期就可以“讓我的投入可以預見成片畫像，而不是買一個PPT，真的像剛剛說的吃過虧上過當但是不會持續很久。”
題材上要百花齊放，內容上要不斷創新，價值上要堅守始終
網絡平臺為視聽藝術創作者提供了新的開放性空間，這個具有極大作品容量和超強包容性的平臺呼喚多樣化的創作題材。許志敏說，“作為綜合平臺來說，首先從創作上來說一定是百花齊放，各種題材都可以做，我們經常被問到最多的是哪個更容易成功？真正的成功是你的用心、你的劇本紮實、以及創作上的創新。”
許志敏認為，沒有說某個題材領域一定要做，也沒有說哪個題材領域一定不做，“在這個領域裡做別人沒有做的故事，或者在另外題材裡面做更先鋒的、和之前不一樣的內容，這樣成功概率高一些”，當然，“底線是紅線和價值觀”。
優酷總裁助理許志敏
“精品內容首先是價值觀的絕對正確，另外在具體內容上，我們一直堅持多元、開放，比較反對沒有辨識性的重複的內容。”馬筱楠指出，接下來會推動兩種類型的作品，“一個類型是我和我團隊可能繼續在類型片裡深挖，成為各種類型片的專家……另一個是，我們在題材上百花齊放，我們會同步推動一些作者化作品的出現。”
對於平臺、出品方和創作者而言，要精準把握多樣化題材，切實實現內容創新，就要充分了解現有的題材和作品。事實上，如今各種題材領域都很飽和，戴瑩認為，我們應該借鑑韓劇“換湯不換藥”的做法，“從《來自星星的你》到《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愛情題材沒有變，在大故事層面上做了重新的設定，有非常大的驚喜，這一點非常關鍵。”
題材類型、故事框架之外，更重要的是價值觀的引領。王娟認為，“在互聯網上，未來吸引用戶的，還是內容，一定是文藝思想性特別好的精品內容。”王蓓蓓指出，“首先我們價值觀要建立正確，其次要精細化，重視講好故事，更重視編劇，拋棄那些千篇一律、粗製濫造的東西。”
張巍希望通過自己的劇作帶給觀眾在愛情觀、職業觀、衣服穿搭、生活方式等各個方面哪怕一點點的影響。“我多麼幸運，有幸是個女性而且是編劇，可以記錄時代，表達時代，甚至可能和大家一起創造時代，這就是我的夢想。”張巍說，她筆下的女性絕不會以嫁給一個王子為最終的KPI指標，哪怕在創作古裝女性形象時也要融入當代價值觀。
編劇張巍
真正美好的價值觀是超越時代、貫通古今的。小吉祥天說到，過去幾千年的歷史，細節很可能難以留下，但是歷史故事卻流傳了下來。這些留下來的故事有它們的共性，“所有故事都是愛的故事、夢想的故事、信仰的故事、犧牲的故事……傳遞美好的價值觀，所以才會一代一代往下流傳。所謂大的區塊題材，不管是科幻還是青春都是皮衣，最重要的是向上、陽光、美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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