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酒店頂層,寂靜走廊。
姜錦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腳下過分柔軟的地毯讓她幾乎站立不穩,清麗絕豔的雙眸此刻卻空洞無物。
她想要大笑,想要大哭,或者乾脆大鬧,最後卻歸於一片死寂。
母親,如今您是否依然覺得十幾年如一日的等待是值得的?
您用自以為是的幻想編織出美麗的愛情將自己束縛,將她這個女兒也束縛,殊不知……那個男人在捲走外公所有財產後,卻選擇跟他的自以為的“真愛”雙宿雙飛!
他說什麼?對不起?但是不會回去?
姜錦死死咬著的下唇殷紅得快要流血,恨不得衝上去撕爛那個渣男的嘴臉!眼底盛滿的仇恨更是多得快要溢出來!
鄭成揚!鄭成揚!
姜錦腳下一絆,猛地跌坐在地。
她卻怎麼也沒有力氣再爬起來,只能抱著膝蓋慟哭,彷彿要哭出自己所有的委屈!
此時,一隻炙熱到幾乎快要燃燒起來的手臂,卻猛地抓起纖弱無力的她,拖進了旁邊的一間套房,驚恐慌亂的尖叫被淹沒在重重的關門聲中!
套房之中,如墨的黑暗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姜錦奮力掙扎卻被自己身上野獸般的男人輕巧壓住,她的雙手被大掌抓住壓在頭頂上方,嬌弱柔嫩的身子深深陷入柔軟的床墊中。
姜錦想要驚叫求救,卻被另一隻大掌蓋住了嘴。
那手掌足有她大半張臉大小,捂住了她尖叫的同時也捂住了她的鼻子,窒息般的痛苦頓時如潮水襲來,姜錦只能拼命地蹬腿試圖掙扎。
可惜,那個男人的力道之下,姜錦柔弱得不值一提,只能任由他強烈的氣息將自己籠罩。
姜錦痛苦地嗚嗚叫著,她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窒息地快要暈過去!
大概男人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挪開了捂住她嘴鼻的手。
這一次,姜錦沒有力氣大叫,她張大嘴巴拼命地呼吸著,想要快要渴死在岸上的魚,肺部更是跟要炸開似的。
還沒等她回過神,這一次,男人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毫無技巧可言的一個粗暴的吻,僅僅在她的唇上輾轉片刻,便迅速深入,掠奪著她的甜美和嬌嫩。
姜錦又快要窒息了,只是這次她的窒息,是因為被吻得缺氧。
姜錦努力睜大的眼睛試圖抑制住恐懼,看清楚男人的模樣,卻發現她的努力都是徒勞。房間過於黑暗,她連男人的長相都看不真切,只能隱約看到他陰影中的輪廓,和那高大如神且氣息強烈的身子。
還有黑暗中,如野獸般血紅的一雙眼睛。
姜錦瑟瑟發抖,怎麼也沒有想到,本就倒黴透頂的今天,又會平白遇上這麼一件禍事,像是老天故意在整她!
不知道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誰,但心底深處,對鄭成揚的仇恨又多了幾分。
可這一切,都比不上此刻滅頂般的災難感。
她不知道,她的每一次掙扎,每一次扭動,帶來的屬於她身體的馨香,都是點燃男人身上火焰的催化劑。
男人那平時恐怖的自制力,面對各色美女都能夠很好控制自己的能力,卻在此刻潰不成軍。
不僅僅是因為流淌在他血液中的ZS—01藥劑。
更是因為他身下這個柔軟嬌嫩的身體,那如天上繁星般明亮純粹的眼眸,盛著這世上最乾淨美麗的星光!
他的腦子像是要爆炸了,忍不住伸手扯開她的衣服。
那脆弱的扣子迅速在他的大掌之下崩開,而當她那帶著冰涼戰慄的皮膚貼上他滾燙的胸膛,瞬間熨平了他心底的躁動!
但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男人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有如此渴望的時候!
他一邊吻著她,堵住她的嗚咽,一手按住她的雙手手腕,另一隻手卻在她身上游移起來,粗糲的手掌引得她不斷地顫抖,眼中的星光幾乎被恐懼所淹沒!
在被強大的藥性控制情況下的男人,居然還能保留有幾分理智,不單純是粗暴的,而是帶出幾分憐惜。
他掐著她的腰,感受著手裡滑膩驚人的手感,而她掙扎帶出的香汗,那縷縷清香不斷往他鼻子裡鑽,徹底摧毀了他心頭的那一份猶豫。
他的吻開始往下,埋在她的頸窩,感受著女人柔弱到不可思議的身體,卻讓他幾乎想要溺死在裡面。
而此刻姜錦終於有了大口喘息的機會,每一會兒便驚叫起來:“你放開我!你是誰!救命啊!救命!啊!”
她的尖叫在空蕩寬敞的房間裡面迴盪,卻沒有任何反應。
身上的男人更是充耳不聞。
姜錦覺得絕望,她才發現自己傻得可憐,在這四季酒店的頂層套房中,怎麼可能隔音差到有人聽見?就算是聽見了,也不會有人來救她……
難道今天真的就只能……?
姜錦的掙扎力度逐漸小了,眼角隨之沁出一顆淚水,晶瑩剔透得像是鑽石,在男人眼中如此清晰。
他壓迫的動作竟然驀地停下,怔怔地看著她眼角的淚水。
兩人迎來了片刻的寧靜。
而男人低下頭,在她眼角一吻,抿去了那顆淚珠。
“別哭。”
他低聲勸慰,聲音彷彿醇香的美酒,伴隨那香氣而來的,是來自大地心臟的轟鳴,帶著萬物滋長的肆意。
這是姜錦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都忍不住愣了。
這個男人的聲音,出奇的好聽。
她很快開始唾棄自己,居然被一時的“美色”所迷!
姜錦憤憤掙扎了兩下,也不知道是在氣惱男人,還是在氣惱自己,竟然趁著男人不備,一口咬在他的肩頭。
男人只來得及放鬆肩頭的肌肉,免得傷了她的牙齒。
等他想起ZS—01的藥性,已經是來不及了。
這號稱世上最猛烈的媚藥,不僅能夠摧毀任何強大的意志,更是能讓中藥的人,短暫地成為一個移動的“藥庫”,體內的血液都會帶上藥性,哪怕是比正宗的ZS—01藥劑弱,也足以碾壓市面上大多同類的藥。
而剛才姜錦一口咬得極狠,在他肩頭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牙印,連血都沁出來了,沾在她的唇上,讓年紀尚且稚嫩的她,此刻顯露出幾分妖異的美麗。
姜錦忽然覺得腦袋暈暈的,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
然後便是一股火焰開始燃燒,逐漸吞噬她的理智。
她不再掙扎,甚至主動向男人靠近。
與此同時。
一個身材強壯如熊的男人大步走到套房前面,手裡提著一個藥箱,面色陰沉如水。
都是他們大意!
這次來海城,本以為很輕鬆的一個任務,居然讓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牛鬼蛇神把頭兒給暗算了……
正當他打算打開房間看看頭兒的情況時,卻聽到裡面傳來女人破碎脆弱的哭喊,還有粗重的喘息聲!
他心裡一驚,正待衝進去,卻腳步一停,摸住下巴。
ZS—01藥性猛烈,現在的一切手段也就僅限於緩解狀況而已,唯一解決的途徑就是找一個女人。
若是換在別的女人身上,隨便拉一個女人過來也就順便解決了。但是頭兒卻不一樣,他們是深刻清楚頭兒在這方面堪稱變態的極度潔癖,至今沒有一個女人能夠靠近。
這才是讓他們心焦火燎的真正原因。
只是現在,一切就這麼輕易解決了,倒不如順水推舟……
男人的心情迅速由陰轉晴,連轉身往回走的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而房間裡面,姜錦已經被折騰得快要暈過去了。
她不知道男人這會兒的想法,不知道那如鐵的手臂箍著她的細腰,卻又有著何等的憐惜!
他不敢太用力,只覺得她的纖腰好像脆弱如柳一掐就斷,視線恍若隔著霧望著她的眼,心底隨之升騰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愫!
他俯身靠近,不斷地在她耳邊喊著“寶貝”。
他從未對任何一個女人這般溫柔過。
但姜錦沒有聽進去,她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
數個小時之後,男人體內的藥性已經去了大半,饒是他也精疲力盡之極。不僅是ZS—01帶來的副作用,還有他本就三天三夜不曾閉眼。
體內還有燥熱,但他僅存的理智告訴他,繼續下去的話,這個女人一定承受不住。
他生生壓住了那份衝動,用了最後的力氣,將她拉過來按在懷中,看她脆弱不堪又安靜乖巧地窩在自己懷中,心裡缺掉的一塊瞬間圓滿了。
他這才安心,沉沉睡去。
又過了兩個小時。
姜錦竭力睜開眼,從男人懷中爬出來的時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她捂著臉想哭,也沒有力氣回頭去看一眼那個男人是什麼模樣,她害怕那張臉會成為自己一生的夢魘。
哪怕雙腿痠疼得厲害,她還是戰戰兢兢地撿起自己的衣服。
衣服上脆弱的扣子已經被扯掉了七七八八,姜錦只能用顫抖的雙手抓住衣服,費力掩住滿是青紫的皮膚。
她隨手抓了一條浴巾披在肩上遮掩身體,迫不及待地衝出套房,逃離了這個噩夢般的地方!
而這一切,躺在床上的男人,因為來自ZS—01的強大副作用,沉睡不醒,對她的逃離全然不知。
兩個月後。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的課結束,姜錦都沒來得及跟相熟的同學打招呼,便一個人衝出教室。
出了學校,換下校服,猶猶豫豫地站到了離學校很遠的一家藥店前面。
她咬著下唇,用腳尖蹭著地面,不知道是該向前還是轉身離開。
但是——
乾嘔、嗜睡、還有已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來訪的大姨媽……這一切,都讓姜錦心裡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姜錦已經心神不寧了好幾天,她心裡也明白,這樣繼續糾結下去也不是辦法!
姜錦心一橫,最後大步走了進去。
她豎起衣領擋住臉,壓低帽子,躲躲閃閃地問:“有……有驗孕棒嗎?”
穿著白大褂的藥師啪地一聲把東西拍在她面前,眼中的鄙夷怎麼也掩飾不了。
姜錦不敢多問,丟下錢,慌不擇路地逃跑。
十幾分鍾後,她坐在附近一所公共廁所的馬桶上,捏著手上的驗孕棒,不安地等待死神的宣判。
當兩道紅線出現在她視線內後……
姜錦絕望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手上的驗孕棒,只覺得天都要快塌下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想要把這宣判書扔出去,卻全身軟得無力。
她……居然懷孕了?
兩個月前,她逃離了那場噩夢之後,頭腦一片混亂,年僅十八歲的她,根本不知道還要吃什麼事後避孕藥。
後來更是因為媽媽的發病,而徹底忘卻了這件事情。
結果,她的一時疏忽,就是這樣的後果。
姜錦顫抖伸出手,摸著自己的肚子,幾乎無法相信裡面已經有一條生命在悄然孕育。
可是,她連這個小生命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她才十八歲,高中都沒畢業,身邊還有一個隨時都可能犯病的母親。
打掉他,還是……留下來。
姜錦緊緊扣著自己的手心,尖銳的指甲幾乎要掐出血來。
她面色蒼白如紙,緊緊閉著眼睛。
姜錦啊姜錦,你在想什麼,居然還想把這個父不詳的孩子留下來?難道你要毀了自己?
無論她此刻的想法多麼的混亂,都在心裡反覆告誡自己,她的那一絲想法可笑而不可取,她還要回家,照顧媽媽。
找了個地方丟掉那對她來說跟噩耗沒有區別的驗孕棒,她一路渾渾噩噩地回了家。
老舊筒子樓,狹窄樓梯,一盞昏黃的燈光。
這條她熟悉無比的路,卻再也走不出曾經歡快的味道。
姜錦摸出鑰匙開了門,卻聽到裡面傳來大聲響動!
她心裡一驚,迅速跑了過去。
薑母瘋了一般地在房間裡面打砸東西,地上一片狼藉。
還好姜錦早就清楚媽媽在發病的時候喜歡摔東西,所以從來不會在家裡擺什麼易碎的東西。
而類似於電視電腦這種東西,她家買都買不起,自然不存在什麼重大損失。
所以現場也就是看著狼藉,其實並沒有什麼摔壞的東西。
“我不信!不信!成揚!阿揚!你回來!你給我回來!”薑母瘋狂地歇斯底里地吼著,頭髮凌亂,狀似潑婦,完全沒有了從前溫婉動人的大家閨秀模樣。
姜錦眼睛一酸,卻還是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她回頭一看,見到客廳茶几上的大大小小營養品,便知道,一定是她那個生父鄭成揚來過了,不然媽媽也不會生這麼大的氣。
暗恨了幾句之後,她見機衝過去一把抱住薑母。
“媽媽!我是阿鸞!你看看我啊媽媽!”她抱著薑母,摸著她的頭,像哄孩子一樣哄著她。
媽媽從不會忘了她,哪怕是犯病的時候任何人都不容近身,也不會拒絕她的靠近。
果然,聽到她聲音的薑母怔住了,不再瘋狂:“阿鸞?阿鸞你回來了?媽媽給你做八寶肉圓……”
姜錦聽到母親的喃喃,眼淚到底忍不住瞬間滾落。
哪怕是在發病的時候,媽媽也記得她最愛吃的八寶肉圓。
這是她最愛吃的菜,百吃不厭。
用豬肉精肥各半,斬成細醬,用松仁、香蕈、筍尖、荸薺、瓜姜之類斬成細醬,加纖粉和捏成團,放入盤中,加甜酒、秋油蒸之。入口鬆脆。
這是一道《隨園食單》上記錄的精緻江南菜,做法很是講究,但因為她喜歡吃,所以母親做起來從不會覺得不耐煩。
小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抱著媽媽的腿,看她給自己蒸八寶肉圓,眼饞得快要流口水,卻不得不忍住掰手指數著。
媽媽卻會彎腰抱起她,颳著她的鼻子,笑道:“阿鸞,任何美好都是需要經得起等待……”
鄭成揚,他何德何能,有資格辜負她這麼美好的媽媽!
而她,還能等來她的美好嗎?
姜錦下意識摸著自己的小腹,只覺得四下一片絕望。
被姜錦抱著的薑母總算是慢慢緩過來了,她躺在姜錦懷裡,抱著女兒的腰像是抱著救命稻草,哭得厲害:“阿鸞,媽媽該怎麼辦……媽媽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姜錦淚水不斷,同樣緊緊抱著薑母:“沒關係,媽媽只要有阿鸞就夠了。”
哪怕她是媽媽唯一的親人,她也要成為媽媽最強大的保護!
姜錦身子猛地一震。
唯一的……親人。
她感受著腹中那孕育著的血脈相連的小生命,忽然意識到,她懷著的,不是一個父不詳的孽種,而是她姜錦在這個世界上唯二的親人。
她,捨不得。
姜錦閉上眼睛,淚水滾滾,終究還是下了決定。
她辦理了休學,理由是照顧生病的母親。
只有姓劉的班主任知道姜錦的真實情況。
為了保護姜錦這個學生,這位班主任隱瞞了事情的真相,也保住了姜錦的名聲,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因為生病的母親才休學,而知曉真相的包括姜錦在內,只有薑母和劉老師三人。
因為孩子不足月早產,又在胎中營養不足,孩子生下來的樣子瘦弱得像只貓兒,窩在襁褓中連哭聲都發不出來,奄奄一息得隨時可能離開這個世界。
姜錦還沒來得及傷心,就因為另外一件事而心神欲裂!
姜錦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衝上天台,紅著眼睛幾乎快要瘋掉。
她才生完孩子不久,渾身疼得厲害,明明不該下地,卻還是衝了上來,每踩出一步,身子更是如割裂般疼痛。
但她管不了這麼多,眼中只有站在天台邊上,纖弱得幾乎要被風帶走的母親,絕望衝擊著她的理智,讓她幾乎快要暈倒。
姜錦想要撲過去的時候,被人拉了一把。
“小姑娘你撲過去做什麼!太危險了!”
姜錦奮力掙脫那拉住自己的手:“那是我媽媽!”
周圍可憐同情的目光立刻朝她看了過來。
姜錦顧不上其他,跑到天台邊上,看著媽媽的背影,踟躕著不敢靠近了。
“媽媽,是我啊,阿鸞。”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恐懼顫抖,就像平常一樣,臉上還擠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已經坐在天台邊上的薑母,回頭看了她一眼,竟然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阿鸞,你來送媽媽啦!”她居然開心地晃著腿,臉上露出孩童般純稚天真的神情。
姜錦扯著快要僵硬的嘴角:“送什麼?媽媽,您說什麼啊!快點回來我這邊,那裡,那裡很危險。”
薑母嬌嗔地哼了一聲,眉宇間一派少女的天真爛漫,猶存的姿色竟不會讓人覺得違和。
“不管啦!我要回家了!爸爸在等我回家吃飯呢!”
姜錦心裡像是破了個大洞,不斷漏風進去。
外公……是她和媽媽心裡永遠的痛。哪怕是媽媽瘋了,也一直記得對外公的愧疚是嗎。
“回家?好啊,你下來,阿鸞帶你回家,好嗎媽媽?”
“不!我要找我爸爸!”薑母賭氣地一拍大腿,再次站了起來。
周圍響起一片片驚呼,而樓下已經聽到了警笛聲。
姜錦似乎抓住了最後一點希望,努力想要拖延時間,等警察上來幫她。
薑母卻對著警笛聲很是警惕,雙手絞在一起:“糟了!警察叔叔來了!他們是不是來抓我的?爸爸說,做了壞事就會被警察抓走,我做了那麼多壞事,警察叔叔肯定要把我抓走關起來了!”
姜錦不顧身上幾乎令她暈厥的疼痛,忍不住急切,偏偏又要裝出平和的樣子:“不會!警察不是來抓你的!你有沒有做壞事,對不對?你是個好孩子,所以現在下來好嗎?那裡很危險……”
她循循善誘,希望媽媽能夠聽她一句。
薑母卻忽然皺起眉,身子晃了一下,腳下趔趄幾步,險些跌出天台外。
姜錦用了全身力氣才讓自己沒有驚叫出來。
薑母卻恍恍惚惚地似乎恢復了神智,不再是一副小女兒做派。
“阿鸞……”
姜錦近乎驚喜:“媽媽你認出我了?快點下來,不要嚇我了好不好?”
薑母卻眼神複雜地望著她,最後搖搖頭:“不,阿鸞,媽媽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外公,如果不是輕信了那個男人,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外公不會怪你的,我也想要媽媽陪著,所以你下來好不好?”姜錦苦苦哀求著。
薑母悽然一笑:“阿鸞,媽媽希望你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好好的,不要像媽媽一樣,被人輕易騙了去。”
“好!好我不會!你下來!你下來啊!”姜錦跪坐在地,滿臉都是淚水。
薑母最後留戀地看了她一眼:“媽媽不想成為你的包袱,媽媽也想快點解脫,對不起小錦,還好有那個孩子陪著你,讓你不會孤獨。阿鸞,讓媽媽任性一回,就一回……”
她的聲音破碎在風中。
薑母的身子往後倒去,在眾人的驚呼尖叫聲中跌出天台,自藍天墜落。
她悽苦的半生,就這樣璀璨絢麗地從空中劃過。
薑母不想繼續活在這世上痛苦,成了自己的負擔,也成了女兒一生的束縛。
她太累了,只想閉著眼睛好好睡一覺。
只是這一覺,也許會很長……很長。
——
幾年後。
這裡原本是京城一個普通的福利院,卻因為東雅集團的捐贈,而成為了媒體的關注重點。
東雅集團作為國內一流的大集團,它的一舉一動都能夠引動財經界的側目,連做慈善這樣的事情也能夠如此驚天動地,也算是獨一無二的一份了。
今天東雅集團能夠得到這樣的關注,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顧董事長,請問你們集團在南方的多項投資,是為了接下來的投資重心向南轉移嗎?”
“顧董事長,先前傳聞貴集團將與國外的AI集團將接洽合作,並此開展海外業務,請問是否確有此事?”
“顧董事長……!”
“顧董事長!”
所有媒體的焦點,都在鏡頭前方,那個一身白色優雅上下套裙的女人身上。
她頭髮綰起,頭上戴了一頂鑲嵌著孔雀羽毛的白色半面紗帽子,身上的奢侈珠寶並不多,一抹紅唇就足夠張揚大氣,眼尾的皺紋都淬著骨子裡面浸淫出來的尊貴氣度!
這般美貌如花的貴婦,實在是很難把商場上有名的“鐵娘子”與之聯繫起來。
但就是這個看上去三十多歲實際已年過四十的女人,掌握著一家資產過百億的大集團東雅,是資產在國內排的上號的富豪!顧喬!
京城水深,能夠在京城紮根的大集團,無一不是有著通天背景。比如這位顧喬董事長,稍微有點人脈的京城媒體都知道,顧董事長也是京城頂級世家顧家的女兒,這東雅集團則是她繼承了其母的衣缽。
只是在報道上,這些內容大多不會顯露出來罷了,誰也不敢把堂堂京城顧家的事情拿到明面兒上來說。
顧喬明顯是個手腕老道的企業家,一句話就把所有媒體的問話給搪塞了過去,表示今天的關注重心只在童心福利院上面,讓大家不要問不相關的問題。
顧喬發話了,接下來的提問就要中規中矩多了。
以她身為東雅董事長的身份地位來說,本是不應該摻和給小小福利院做慈善這樣的小事情上來。
但是一個星期前發到她手上的一張照片,卻讓她不得不關注。
正好東雅集團有這麼一個慈善活動,她也就順便出席了。
離開了喧囂的媒體,顧喬耳根子清靜下來,一臉的笑容也沒有了。
習慣性抿著的唇,和不怒自威的雙目,才讓她看上去真正像是那位傳說中的商場鐵娘子。
“在哪兒?帶我去看看。”
董事長髮話了,身邊的秘書自然立馬會心引路。
“這個孩子叫做阿元,是個早產兒,才出生不到一個月,就被人送到了童心福利院,送來的字條上有他的出生年月,還有一張十萬塊錢的支票……”
顧喬的臉色一下子便沉了下來。
她沉吟不語,手指微動,這是她思考的習慣。
哪怕是動用顧家的力量,也很難通過這微薄線索查到什麼。
顧喬心想索性算了,反正能把孩子丟到福利院來,就已經說明了他們的態度,他們顧家的孩子也不需要這樣一個性情涼薄的媽媽!
打定主意的顧喬表示不用繼續追查了,只讓秘書帶自己去見那個孩子。
他們來到了福利院一處偏僻的地方,一棵大榕樹下,一個瘦弱單薄的小男孩蹲在地上,用樹枝在泥地上畫著什麼,從他的側面上看過去,很認真。
這個小男孩不到兩歲的大小,但已經能夠初步看出他不俗的眉眼五官,那擰著的英氣劍眉,高挺的鼻樑,深刻的五官,還有那雙如星夜般的眼眸,幾乎完美地刻畫了一張漂亮孩子的臉。
顧喬看照片就已然驚訝,見到真人就更加震撼了。
這孩子……跟她家小弟幼年時候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這孩子的眉眼要偏溫和精緻一些,那雙眼睛出奇地漂亮璀璨,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了他母親……
顧喬很快冷嗤了一聲,不再去想這個孩子擁有一個怎樣涼薄狠毒的母親。
她走了幾步,到距離那個孩子兩米遠的地方又停了下來。
她腳步很輕,那個孩子似乎並不知道她的到來,仍然認真地用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顧喬安靜地在一旁看著,眼睛卻酸澀得快要流淚了。
之前她就看過資料,知道這個孩子因為是早產兒,身體不好,從小到大生了很多病,也因此在福利院不得喜歡。再加上他不喜歡說話,和其他小朋友也難以玩兒到一塊去,讓這個孩子,有了早期的自閉症傾向。
字面上的描述,遠遠不及她親眼見識了之後的震驚和憤怒!
她努力壓下怒火,不想去揣測為何丟孩子的人留下了十萬的支票,這個孩子還是穿得這麼破爛,甚至面黃肌瘦,一看就是營養不良。她怕那背後的骯髒事兒,會讓她憋不住想要滅了這個福利院的衝動!
畢竟,畢竟這個孩子還是安然無恙地長到了兩歲,而不是早早夭折,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顧喬閉著眼睛,深深吸了口氣,靜心凝神。
身旁秘書卻輕聲喊著:“顧董?三少已經回京了,是不是先做個基因檢測……”
顧喬睜開眼睛,眼底一片冷然:“不用了,我很確信,這就是我顧家的孩子。跟福利院院長方面溝通一下,我要帶走這個孩子,今天,現在,立刻!”
秘書趕緊應了,飛快地往後跑辦正事兒去了。
顧喬卻輕手輕腳地走近那個孩子,在他身旁蹲了下來。
“你叫阿元是嗎?”她竭力擺出最柔和無害的笑容,可常年身居高位,始終不減眉宇間的威嚴。
這對小孩子們來說,幾乎是震懾性的。
但這個叫做阿元的小男孩,只是略略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就跟看到一塊石頭一樣,沒什麼情緒波動,就又低下頭去,髒兮兮的小手握著樹枝,繼續在地上寫寫畫畫。
顧喬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這個孩子,連性子都跟她小弟一模一樣。
她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淚水,穩了穩情緒,才順著阿元的手往地上看去。
原來,這個孩子不是在地上畫畫,而是在寫數字。
顧喬想要通過對話跟他拉近一下關係,便又問道:“你是在寫數字嗎?你才這麼小就能夠數數了?真聰明!”
讚美是獲取孩子好感的最佳途徑。
可惜,這個準則在阿元身上顯然不起作用。
剛剛他還願意看顧喬一眼,現在他是看都懶得看一下顧喬。
顧喬比自家小弟大十五歲,幾乎是看著他長大,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自然知道怎麼應對阿元這樣的孩子。
她很有耐心地不再多言,而是靜靜和他待在一塊兒。
當她往地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多看了幾眼之後,她發覺了不對勁。
顧喬本來以為,這些數字,只是小孩子隨手亂寫的。但是細細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
這!這分明是圓周率!
饒是顧喬這個劍橋畢業的經濟學碩士,也只能背到圓周率後15位,而這裡卻足足寫了一百多個數字!
但根據顧喬自己的記憶,至少前面15位,是正確的!
顧喬驚訝不已地看著蹲在自己旁邊小小一團的白包子。
他才一歲多,但眼神卻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沉靜。
顧喬忽然意識到——
這個孩子,是一個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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