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位贬值:文凭,越来越不值钱?

毕业季来临,一波又一波的大学生即将拿到文凭、走入工作岗位。而另一边,高考也刚刚过去,紧接着就是估分、选大学、填志愿的一系列流程。

但与此同时,近些年伴随着升学教育的争议也越来越多:为什么辛辛苦苦读了四年本科,等到工作却觉得什么都得从头学起?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家庭甚至不愿让孩子读大学,寒门越来越难出贵子?既然从大学里学到的知识对日后的工作并无太大影响,那大学教育还有用吗?这些问题看似非常之中国式,但事实却是,很多西方国家都在某些历史阶段,遭遇了同样的问题。高等教育与工作职业之间,看似是无比紧密的上下游关系;但无论是很多企业还是求职者,早已不再执着于“专业对口”这样的神话故事了。不过更奇怪的是,哪怕从业界到教育界,都不再对大学“作为职业培训基地”的可行性抱有幻想,但“教育-职业”的迷思依然犹如宗教信仰一般,深深扎根于人们心中,这似乎成了一个比“大学教育究竟有没有用”这一问题本身更难索解的难题。

我们今天结合兰德尔·柯林斯于1979年出版的《文凭社会:教育与分层的历史社会学》一书,跟大家聊一聊文凭的“通货膨胀”问题。虽然初版距今已近40年,但其结论却依然历久弥新,特别是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残酷真相:教育看似增强,但实则却阻碍了社会流动,他捅破了文凭表面光鲜亮丽的那层窗户纸,试图回答那个困惑我们许久的问题——文凭,为什么越来越不值钱?讨论“文凭是否越来越不值钱”之前,我们有必要先来了解一下与文凭“通货膨胀”相关的两个问题。

问题一什么是文凭的“通货膨胀”

教育学位是一种体现社会地位的通货,可以用来交换获得工作的机会;与所有通货一样,当供给不断增加而货物却有限时,价格就会飞升(或购买力下降)。在这里,人们追求的是不断减少的中产阶级工作职位。教育通胀基于自身而发展;在每一个攻读学位的个体看来,面对学位贬值,最好的回应就是获得更多的教育。这就是教育扩张的主要机制。问题二文凭的“通货膨胀”为何会产生?

教育文凭的通货膨胀是基于错误的前提发生的,那就是更多的教育能够生产出更平等的机会、更高科技的经济表现和更多的好工作。不过,面对全世界发达经济体中一个日益明显的严重问题,它的确提供了可能的解决方案;这个问题就是随着计算机和人工智能对非体力劳动的威胁日益迫近,中产阶级即将被科技替代。二十到三十年内,如果商业公司试图取消大部分拿薪酬的工作岗位,导致没人买得起资本主义产品,那么资本主义社会就有可能因此垮台。文凭通胀有助于缓和这一问题,因为它把更多人都留在了劳动力市场之外;如果学生能获得财政补助,不管是直接补助还是通过低息贷款(最终甚至可能无需返还),这都是一种隐藏的转移支付。在福利国家的意识形态不受欢迎的地方,例如美国,是教育的神话支撑起了隐藏的福利国家。再加上小学、中学和高等学府里的数百万教师及行政人员,教育通胀背后隐藏的凯恩斯主义也许能保证资本主义经济的巨轮不会沉没。

当然,教育也面临技术化的威胁,例如教师被电脑替代;如果这一趋势发展下去,教育也许就无法阻挡科技替代的发生。不过,如果不考虑这一点,那么不断扩张的教育是否能成为科技替代的一种凯恩斯主义解决方案呢? 兰德尔·柯林斯(Randall Collins,1941- ),美国当代著名社会学家,冲突论的代表人物,宾夕法尼亚大学社会学荣休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为理论社会学、社会冲突、关于政治与经济变迁的宏观社会学,著有《文凭社会》《冲突社会学》《社会学四大传统》《哲学社会学》《互动仪式链》《暴力》等在学界产生了重大影响的著作。 教育是政府的重要支出,这可能会限制它在未来的进一步扩张。随着成本提升,会出现私有化的压力,将政府的财政负担转移到学生或家长身上;但随着中产阶级在经济上遭受挤压,这种方式也有其局限。文凭通胀推动下的教育系统扩张,可能会引爆教育系统内部的危机。但这并不一定是最终结局。我们可以想象一系列平台期:随着我们对教育作为一种救赎的俗世信仰不断破灭又不断重建,教育膨胀也会随之停步又再度启动。尽管教育系统是基于错误的前提而发展起来的,但我仍然因为发表了对教育通胀的批评而感到不安,因为很多人都得靠它吃饭。如果大众在政治观点上不再对教育怀有乌托邦般的信仰,他们是否还会继续支持教育呢?或许再过二十到三十年,我们会看到答案。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