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暗紅色書架與微苦瑪奇朵
窗明几淨的櫥窗背後，是一列列暗紅色的古木書架，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小說。四周的通道被各種姿勢的讀者所佔據，他們或坐或站或半跪，全神貫注地遨遊於書海。
春日雨後的陽光慵懶，蘇之澈推開了書店的門。
小說區依舊人滿為患。每到假日，這邊總是擠滿來看書的人。
蘇之澈一度懷疑書店會不會虧損，可他發現，系列小說只有第一冊，想看後續的讀者都會到前臺訂購全集。
戴紅框眼鏡的年輕女店員看到他，立刻打招呼：“蘇先生，你定的書已送到，請稍等，我到庫房去給你拿。”
等待的時間裡，他小心翼翼地在暗紅色書架間走了一圈。
和洛夕唯的相遇，就是在這裡。
那時，他受住院的姐姐之命來買新出的時尚雜誌。因為不熟悉店內的佈局，唯一的店員也忙著結賬，他只好自己找。
舉步維艱地繞過看書的讀者，在轉角處，蘇之澈被人狠狠地撞到了胸口。
那是位身材嬌小的少女，深栗色長直髮柔順地披散在背後，她穿一條森系荷綠雪紡裙，清新而略帶俏皮。
陽光隨百葉窗漏進來，少女的笑容也如一束光，照進他心底。
“不好意思，能幫我拿一下最上面那本紫色腰封的書嗎？”
蘇之澈出生17年來，第一次覺得個子高是件好事。他替洛夕唯拿下了書，少女滿心歡喜地接過，揚起笑容跟他道謝，雙眸流光溢彩，漂亮如陽光下的玻璃珠。
原來，喜歡上一個人真的就在一剎那。
他鬼使神差地拿下另一本同樣的書去結賬，忽然很感激叫他跑腿的姐姐。
剛出店門，他就聽見後面有人在喊：“等等，前面的高個子先生！”
竟然是剛才的少女，她懷抱新買的書追出來，裙襬的蕾絲花邊被風揚起。
蘇之澈沒料到，少女會請他去附近的星巴克喝咖啡。
她很熟練地到前臺端了兩杯焦糖瑪奇朵後，才像想起什麼：“對不起，我還沒問你的意見就擅自點了。以前和朋友一起來時，總是喝一樣的。”
焦糖瑪奇朵的焦香充斥鼻端，蘇之澈其實並不喜歡喝咖啡，他更喜歡喝茶。
“沒關係，我喝東西從不挑剔。”
洛夕唯叫住他，原來是因為，他買下了同樣的書。
“這是幾年前我寫的第一部小說，現在出到第3部了。我想聽聽你的評價……哦，對不起，你還沒看完呢！”
咖啡微苦的滋味在唇齒間散開，蘇之澈覺得自己被引導進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那天聊的話題早已忘記，他只記得初次喝下的焦糖瑪奇朵的微苦滋味——就像暗戀一個人，卻看不見前景。
Chapter2 希望你能注意到我的存在
走出書店門，蘇之澈熟稔地拐進一旁的星巴克。照例要了一杯焦糖瑪奇朵，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個人就著微苦的咖啡翻開書。
自認識洛夕唯，蘇之澈滿腦子都是她明亮的眼神和裙襬的蕾絲邊，他從未如此瘋狂地想念過誰，何況是隻知道名字的少女。
一連幾個週末，蘇之澈都到書店買下少女寫的小說，然後到星巴克，點一杯焦糖瑪奇朵看了一下午。
他翻看那些細膩的文字，卻看不進心裡。
傍晚時分，眼角餘光發現洛夕唯時，他故意把書豎起來，希望她注意到書的腰封。
但洛夕唯卻顯然沒有注意到，她越過蘇之澈，坐在他後面的座位上。
趁她去點單，蘇之澈發現桌上的書是另一個作家的。他摸出手機，在備忘錄記下。
等了良久，蘇之澈決定主動上前打招呼。
這才發現，洛夕唯正對著面前的書默默垂淚，晶瑩的淚珠掛在她蝶翼般的睫毛上，透出一股無言的傷感。
他悄悄地在她桌上放下一包紙巾，轉身離開。
無論他買多少書，卻始終沒有勇氣把思念傳達出去。
終於，在蘇之澈第8次去星巴克看書時，洛夕唯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她興奮地坐在他面前，跟蘇之澈聊她手中那本書的作者。
她已然忘記，兩個多月前，他曾為她拿過暗紅色書架的書。
對你而言意義非凡的事情，很多時候，於他人都只是無足掛齒的小事。
和之前不同，這次蘇之澈做足了功夫，他侃侃而談的樣子，讓洛夕唯如遇知己。那天在洛夕唯離開前，他以書友的名義，拿到她的聯絡方式。
不知過了多久，從幸福感中醒過來的蘇之澈才發現，外面開始下雨了。
借給他傘的，是隔壁書店的女店員，她和蘇之澈年紀差不多，帶有樸實的書卷氣。
她撐一把黑傘，手中是一把透明塑料傘，遞給看著濃得化不開的雨幕發愁的蘇之澈。
“下次來買書的時候再還我。”
“謝謝！”
雨水如一朵朵無色的花，蘇之澈接過傘跟她道謝，女店員卻轉身匆忙離開。
如果蘇之澈能看到她的表情，一定會發現，她的臉紅得厲害。
Chapter3 就這樣不知不覺長大
蘇之澈考上本城的大學，離他家只有3站地鐵。結束了地獄式高考，他很快投入到散漫的大學生活懷抱裡。
以他節能的性格，不會熱衷籃球社或戲劇社這類嚴重消耗能量的社團，所以他選擇了文學社。文學社成員的特權，就是負責圖書館每週新書的採購，蘇之澈主動攬下這件別人眼中的苦差事。
於是，他可以每週去買書，再到星巴克坐一下午。哪怕洛夕唯來得不那麼頻繁。
有時書店不忙，女店員會抽空過來和蘇之澈聊天，同樣聊文學話題，女店員的觀點往往能引人深思。
遇見洛夕唯之前，蘇之澈覺得人生沒什麼樂趣。可遇見這妖精般的文藝少女後，他找到了人生的意義，雖然，他們只有少得可憐的交集。
回憶戛然而止。喝完咖啡，手中新開封的小說也看完，蘇之澈推開店門離開。
到了家門口，蘇之澈才發現包裡的鑰匙丟了。
沿著黃昏的街道往回走。書店離他家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儘管他並不喜歡跑這麼遠，但心卻隱約在期盼，能在這路上再次遇到洛夕唯。
書店的女店員氣喘吁吁地趕來，她不知道他家在哪裡，卻在發現他的鑰匙丟了後，沿著街道一路找了過來。
“總算找到你了，你的鑰匙又落在書店。”
“謝謝！”
“我還要回去核對賬目，再見了。”
華燈初上，蘇之澈回到家打開燈，掛鐘“咔嚓咔嚓”的聲音，像他緊張的心跳。
他定的書裡，有洛夕唯的新書。如今，她已不再來這條街道。
新書的後記裡，洛夕唯這樣寫道：人的一生能夠遇見的人並不多，能夠遇見並認識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能夠遇見並認識再相戀的更加少。要珍惜每一個你遇見的人，因為你不懂，她日後是否會成為你重要的人。我寫書，以這樣的方式遇到很多人，並不知不覺長大。
蘇之澈驀地釋然，或許，洛夕唯也是他生命中遇到的人之一。
今後，他會邂逅更多的人，錯過更多的人。但總有一天，他會遇到真正重要的人。
所有的錯過，一定都是為了那命中註定的邂逅。
— END —
出自《故事林》雜誌
2015年2月下半月刊
欄目：繁花
原文標題：《若你已離去，水色花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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