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兩件事情是最暴露年齡的，一是唱K，二是聊足球。
前一陣，我滿懷深情地發了一個朋友圈：懷念大羅。
有小朋友回：羅永浩嗎？
還有的問：羅志祥？
接著又有人問：羅志祥是誰？
就問你服老不？服不服？
在兩年前，羅納爾多去北京一所中學，就有學生問：這個胖子是誰啊？
旁人說是踢球的。孩子狐疑：他會踢球？看這模樣上炕都費勁啊。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種感受，聊球，只能和同齡人聊。
看球的年月相差十年，根本就沒得聊。
比如一夥孩子正在說前鋒，你湊過去插個嘴：嘿，還是戰神巴蒂厲害……
保證所有人都安靜了，轉頭看著你。
那感覺，就像是你“BI”地一聲，刷了張老年公交卡。
二
不過，只有一個話題例外。
也就只有這一個話題，從十五歲到五十五歲的看球的人，都能聊到一起。
那就是：解說員。
你問一個滿臉褶子謝頂禿瓢老態龍鍾的的曼聯球迷，和一個剛上大學活蹦亂跳滿臉青春痘的的利物浦球迷，最喜歡誰的解說？
他們都可能告訴你同一個答案：詹俊。
最好再搭上李元魁。
又比如，就在幾小時前，我問一個93年的姑娘，喜歡誰的解說？
我滿以為會聽到一些陌生的名字。
結果她大吼：必須張路黃健翔！然後又壞笑著加了一句：因為我是意大利鐵粉！
三
足球的世界裡，球員的更迭是很快很無情的。
鐵打的舞臺，流水的明星，幾年前一個球員還青虯紫燕坐春風，幾年後可能就黯然老去，被掃地出門。
但解說員卻更迭得特別慢，最經典的總是那幾個。
往回看20年——這在足球裡是一個無比漫長的時間，今天回看1998世界盃，猶如回望遠古。
那時候，維耶裡、克魯伊維特都還青春得一匹，歐文還是個19歲的孩子，現在卻遠去得連鞋底都看不見了。對了，當時法國隊裡還有個人，有點像是戴了假髮的齊達內唉。
可是，十幾二十年前陪伴我們的聲音，到現在居然基本上都還在。
當你聽到“嘿嘿”，你就知道是張路。如果中間不規則地夾雜著“哈哈”，那是搭檔了段暄。
那一把略沙啞但又讓人難忘的嗓子，是黃健翔。
還記得上大學的時候，張斌來講座，有人問國內最好的評論嘉賓是誰，張斌說是張路，底下學生一片叫好。那也是快20年前的事了。
可是直到現在，知乎上說起最喜歡的評論員，張路還是最頻繁被提起的名字之一。時間就跟沒走過一樣。
四
再後來一點，熟悉的聲音又多了一個，有了那一聲爆破式的開場白：“比賽開始了！”還有了“天若有情天亦老，看見哈特蒙一腳”，就是詹俊。
他的嗓子是反騰格爾式的，用小小的身體發出大大的聲音，有的金句讓人聽一次爽一次，總想不停回放。
此人還喜歡假眉三道地來句詩，準確地說，是假眉三道來句古詩，不是現代詩，不能搶賀煒的生意。
今年歐冠決賽我看的不是詹俊的，後來專門回去找他的解說聽。郭德綱曾經講，以前有人聽戲掐著時間去，就為了聽一句“叫小番”。我是就為了聽他那一句馬內進球后的大吼：“火燎的金剛！煙燻的太歲！”
據說球迷們出國看球，遇到詹老師，總要雀躍合影。老外在旁邊看得一臉懵逼：這些中國人怎麼回事，明明跑到了外國來，又拼命和一箇中國人照相？
五
這幾個聲音的主人，其實也在一點點變老。
長的帥的容光衰減了，眼睛大的眼袋也大了，有的頭髮自帶奶奶灰了，熬夜的場次也漸漸少了。
再加上人事的變更，一些人離開了舊平臺，聚聚散散之間，很多經典的搭檔組合也很少重現。
平時，說起任何行業，比如給春晚提意見之類，都有一句套路的話：希望多湧現年輕人……
但是講球這事兒上，說心裡話真的沒太多期待湧現什麼新人，還就認這幾個嗓子。
哪怕綠茵場上球員一撥撥老去，只要這幾個聲音還在陪著你，你就覺得這個劇場還是熟悉的、親切的，和過去在宿舍裡、在小酒吧間、在週末的電視機前一樣。
就像是一出老友記沒有中斷，說笑之間，就對抗了如刀的時光，沖淡了歲月流逝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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