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最后的棒棒!

《山城棒棒军》这部上个世纪末红遍全中国的电视剧,一定让不少观众记住了那群衣衫破旧、黄皮寡瘦、手持竹棒绳索,独具重庆特色的“挑夫”吧!不过,今天你若来到这座大都市最繁华的中心——解放碑,兴许会碰到一个衣着整洁,语言文明,不时与迎面而来的老外打招呼的棒棒。那么,这个与众不同的棒棒是谁呢?

山城,最后的棒棒!

无奈:参加棒棒军

他叫周述荣,来自川北的北川县,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2003年春节刚过,三十岁的周述荣随同村的堂叔来到距家数百公里外的重庆淘金。他本以为自己虽文凭不高,但能吃苦耐劳,找一份工作应该不成问题,哪知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工作的事儿还无着落。他焦急万分,彻夜难眠,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一天,周述荣出去找工作,不小心掉进窨井,崴了脚脖子,他不好意思再给堂叔添麻烦,就偷偷地用玻璃瓶给自己拔了火罐子,硬是咬着牙挺了过来。有时,遇到头痛脑热,他便用生姜片贴太阳穴的土方来医治。这些苦,周述荣都能忍受,可是想到天天困居于租屋,他心头就憋得难受。

三月二十日,叔母过来了,需要另外换房子。沮丧的周述荣打算帮堂叔搬完家后,干脆回家侍侯那几亩薄田算了,谁教自己一辈子是个穷命呢?尽管堂叔一再安慰,他仍灰心丧气到了极点。

搬家时,杂七杂八的家具难以搬运,堂叔喊来几个棒棒,只见他们用绳索一拴,南竹棒一穿,挑起就走,不过十分钟的路程,每人就净赚五元。另外,搬运衣橱、沙发等大件要价还要高一点。周述荣不由得眼前一亮,自己何不来当个棒棒呢?

山城,最后的棒棒!

一打听行情,周述荣心里有底了,暗忖,重庆是山城,出门爬坡上坎,替人下力,不愁揽不到生意。哪怕一天找三四桩活计,也能糊口养家,比干农活强得多。这真是一本万利啊,自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力气。周述荣越想越兴奋,上午一搬完家,他就向堂叔借了二十块钱,飞跑去旧货市场购置了棒棒的全副“武装”。

周述荣来到滨江路码头,一艘客轮刚刚靠岸,游客们还在甲板上,一群棒棒已蜂拥而上,哄抢生意。许多游客气恼棒棒的过度“热情”,呵斥不断,情愿自己花费一点气力,也不让棒棒“代劳”了。

第一次“上岗”,周述荣难免有些放不下面子,只是远远地打望,眼睁睁看着游客一个一个地走了,他又着急又后悔。当一个妇女提两口箱子,吃力地走过来时,周述荣鼓足勇气迎了上去,心里咚咚地跳,低声道,“请问,您需要我帮忙吗?”那位妇女,对这个礼貌的棒棒,生了一丝好感,停下来问,“到弹子石东胡村,多少钱啊?” 周述荣一想,这段路大约要走二十分钟,看这两口箱子也不太沉,就说:“给八块吧!”妇女爽快地答应了。这笔买卖成功,周述荣信心大增,接着又替人装卸了两船货,到天黑一数钱,整整三十元。

山城,最后的棒棒!

此后,周述荣就在码头落了脚,一个月下来,清点“收获”,差不多有两千多块,他心底乐开了花,这可是在老家一年的收入啊!好好干!周述荣给自己规定了三大守则:一、不说脏话;二、不丢三落四;三、守时讲信用。如此约法三章后,他有了回头客,许多进货的生意人等都愿等他来搬运。

这天,周述荣又起了个大早,他头天答应过一个客人搬货物上船的。要到码头时,突然,浓雾里蹿出一伙人来,不分青红皂白,拳头棍棒就雨点般落下,将他打倒在地。昏沉中听得人骂:“龟儿子,敢到我地盘上来抢生意!” 说罢,扔下他跑了。好半天,周述荣忽悠悠醒来,忍着剧痛,来到客人上货的地方。当客人惊讶地发现他一脸伤时,他已搬运了大半船货物了。最后客人感动地要多付给他二十元,周述荣婉拒了。客人说,“我还没见过你这么老实的棒棒哟!下回还找你。” 就是这样,周述荣凭他的“老实”,赢得了客源。

2003年6月8日,周述荣却因为他的“老实”狠挨了几拳。那天上午,他有事提前回去,在码头不远的公路上,看见几个棒棒在抬一辆卡在下水道口的轿车,片刻功夫,每人就搞掂十块。

山城,最后的棒棒!

午后,周述荣经过那儿,又见一辆车被卡住了。守株待车的棒棒们一拥而上,司机大声说只要十个,跑得慢的、气力小的顿时被挤掉了发财的机会。车子开走了,一个棒棒快活地说,“这半个月硬是划得着哟,每天都可以捞个七、八十块。”

说着说着,又一辆车来了,司机很显然没看见前面的陷阱。几个棒棒面露喜色,摆着跑上去“救车”的架势。周述荣几乎是不加考虑地挥手,叫停了车。

司机下车后,连声说:“你真是个好心的老实人!”之后,拿出五十块要酬谢他。周述荣说什么也不肯要。司机一边慢慢地把车开走,还一边探出脑袋来,道谢!

那些棒棒见周述荣坏了他们的好事,围上来一通乱骂。有人趁机一记老拳砸在他脸上,周述荣一个趔趄倒在路边,他们害怕事情闹大了,呼喝一声散去。周述荣像木匠打开一把折尺那样,撑起来身来,顾不得痛,就跑到码头办事处,通知他们尽快换一个盖子。

第二天早晨,周述荣发现那儿的盖子还没换好,又有几个棒棒在“守车入瓮”,他也蹲到一旁去,见有车来,就立马跑过去打招呼,直到办事处来人在那儿竖了一个警示牌,才替下了他。

事后,周述荣在码头呆不下去了。他思前想后,觉得此处龙蛇混杂,治安状况差,自己势单力薄,难以站稳脚。人挪活树挪死,不如忍痛割爱,到市中心的解放碑去另辟“新战场”,那里人流量大,而且治安好,虽说生意比不得码头强,只要真诚服务,充其量也差不到哪里去。没想到这一“战略”转移,竟转来了一片大好“钱途”!

山城,最后的棒棒!

细心:商机无限好

解放碑,位于渝中区,是重庆的商务中心,客流如鲫。不少棒棒在人群中穿来钻去觅生意。他们灰尘满面,衣着脏旧,拖一双破破烂烂的胶鞋,碰到目标又追又撵,搞得许多客人反感,再累也宁愿自己拖!

2003年10月7日,来到解放碑的周述荣很快观察到了这一点。于是,他花5元钱剃了一个光头,又投资150元购置了耐磨的短衣紧裤,外加一双漂亮的草鞋,穿戴好后,把一根红漆木棒往肩上一挎,要不是那两根麻绳标志着身份,还真像少林寺出来的。呵,这一招真管用,许多人被他的“创意”吸引过来了,专门请他搬东西。第一天就找了50块。

10月8日早晨,周述荣可谓“开门不吉”。他正等生意,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妇女走过来说,“我住在小什字,准备搬家,你能叫几个人去吗?” 周述荣欢天喜地,联系了几个棒棒。

中年妇女在前面带路,刚走几步,她抬腕看看表说:“到中午了哟,还是一起去把饭吃了,再干吧!不由多说,当先进了一家饭店,坐定后又说,“等会儿大家干活卖点力,这顿饭就算我请客。”大家听了很开心,拉起家常来,跟邻里居邻居似的。

菜还没上来,中年妇女起身去催,她装出接电话的样子,走到柜台处,对服务员说,来三条“中华”烟,服务员有些迟疑,她向周述荣这边一指,不耐烦地说:“那么多朋友要抽嘛,你快点噻!”服务员给了烟,中年妇女把烟搂在腋下,一边絮絮地抱怨,一边说电话信息不清晰,不慌不忙地走出门去。

菜上齐了,还不见那妇女回来,周述荣焦急不已,一小时后,服务员觉得不对劲过来询问,方晓得受了骗。最后,周述荣掏出半个月的积蓄,才走脱人。

山城,最后的棒棒!

这次教训,周述荣明白了天上决不会掉下馅饼来,做什么事情都得细心。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在解放碑,周述荣摸索出了一套生意经。他把客人分成三个类型。一是:那些穿名牌,开轿车的大款,向他们要价时,一般都要高出几倍,他们也不愿讲价。要少了,还会觉得挺没面子!这个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其二是,买东买西的小康市民,他们对棒棒的行情挺熟悉,向他们讨价时,宁可吃一点亏,反正力气花了还在。如果死守“行规”,还有那么多的棒棒在一边“虎视眈眈”呢,生意搞砸,自己可输不起!最后是:那些外地客人,因为他也是外地人,大家说起话来亲热,一番嘘寒问暖后,很容易获得他们的好感,达成交易!

半年后, 周述荣有了一些固定客人,其中多数都是周边市民,他们需要搬进搬出时,总是到周述荣歇脚的地方来找。周述荣觉得这样很不方便,于是豪爽地买了一部手机,并把电话号码刻写到了木棒上,还去印制了一叠名片。碰到见过几次面的人就递上一张,不但得到了别人的信任,而且有的放矢,不会白白耗费。如此一来,他的业务量果然大增。别的棒棒清闲得了不得,他还忙得团团转。但是不管有多忙,只要电话打来,答应了的事,周述荣总会尽快赶过去。

山城,最后的棒棒!

为了同周围棒棒搞好关系,加大业务联系,尽管周述荣并不吸烟,可是他的衣兜里总是装着一两包香烟,歇息时散给别的棒棒。大家觉得他这人还不错,遇到生意多的时候,总不会忘了叫他一同去。

周述荣在替人搬运东西的过程中,发现不少人把废旧物品随意丢弃了,他就低价收购来,拿去回收站变卖,这样既方便了他人,自己又有利可图。自从周述荣兼干起“拾荒匠”的营生,这笔额外的收入足够应付他一顿饭钱了。

不久,周述荣观察到来渝的外国游客,常常大包小包的,累得够呛,只因语言不通,没有棒棒主动上去招呼生意。周述荣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我要是去帮他们一把,肯定赚惨!”可是自己仅仅是初中毕业啊,能与老外交流吗?幸好,他初中时,英语成绩不错,虽说丢了十多年,对音标还颇为熟悉,于是买了一本《英语日常会话》,一有空暇就学习起来,因为与老外多有接触,学习起来也事半功倍。

2004年3月的一天黄昏,周述荣替一个加拿大老人荷华德,搬行李到酒店后。老人问周述荣可不可以陪他逛逛夜重庆。周述荣满口答应,带老人去逛滨江路,吃火锅。老人吃得很开心,连连竖着大拇指喊,“goo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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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帐时,明明是一百多元的人民币,可是店老板,比划着,要两百美金。荷华德老人正准备掏钱。周述荣对老板说,“你怎么能这样做生意呢?”老板忙给周述荣递眼色,那意思是说,“事情完了,有你的好处!” 周述荣装作没看见,对荷华德说,“先生,是20美元!”

临别时,爱荷华付给周述荣50美金的劳务费。并高兴地表示,中国好,下次还要来。 周述为自己刚才坚持了正义,感到一阵欣慰。

此后,周述荣时不时做起了编外导游,虽然多数时候是义务的,他也挺开心。有专门宰客的饭店,不知从那儿打听到周述荣能拉到外国人,于是千方百计地找到他,许以高酬,希望他合伙,但都被他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2004年11月的一天,一位从美国回来的大妈还送给了他一本英汉对译的《哈克贝利·芬历险记》,并在扉页上题下了,“愿你像哈克一样闯出好天地……”原来,这位大妈,第一次找到周述荣帮忙时,她买的一条宠物狗,逃脱了笼子,大妈急得满头大汗,去抓狗吧,自己的行李怎么办?何况还穿着高跟鞋呢!周述荣看出了大妈的窘急,二话不说把棒棒一放,就往人群里追起狗来,一追就好几条街,那位大妈等得久了,以为这个棒棒是有去无回,正准备离开,周述荣浑身大汗淋淋地把狗抱到了她的面前!大妈说:“你可真是个好人!”从此他们就成了好朋友,每一次那位大妈从国外回来都回带给他一些小礼物,还把身边许多做生意的朋友介绍给他,他们只要有货物搬运,都会找到周述荣,而且给的价钱很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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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招:棒棒敢卖唱

2004年5月的一天,周述荣途经八一路的夜市,发现一家排档里免费唱卡拉OK!周述荣天生一副好嗓子,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上去献了一曲。没想到一唱惊四座,立即就有个客人给了他200元钱,周述荣大喜,暗想,“白天我可以当棒棒,晚上来买唱,岂不一举两得?”就问老板他可不可以来唱歌?老板见客人高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但是仅此一家,有多大收效呢?周述荣决定多发展几家,然而别的老板根本不理茬。周述荣百思不得其解,堂叔给他建议,“何不与那些老板签一份合同呢,按你所得的百分之十提成,对他们而言,既挽留了客人,又获得了好处……”这招果真奏效。周述荣一连签了五家排挡!

因为根本没有哪个歌手,愿意到排挡里来走穴,周述荣可谓第一人,而且是个棒棒歌手,这引来了许多好奇的人。一时间解放碑附近的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个会唱歌的棒棒。大家聚餐时,都喜欢到周述荣唱歌的排档。具有一定知名度后,其他的排档都主动来请周述荣了。

每天晚上,周述荣都会背着棒棒去演唱,这样别人才相信他是棒棒。他起价是5元,最高得过500元的。为了接近那些客人,引起他们的兴趣,愿意点歌,周述荣会买一点水果,送给他们不收钱,客人很奇怪,便询问起来,如此就创造了说话的机会。周述荣故意把收入说得很低,客人就会问他有没有特长,他就说自己会唱歌,于是目的达到了。周述荣最拿手的歌是:《离家的孩子》、《爱拼才会赢》,他唱得声情并茂,感动了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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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到熟人周述荣总是热络的上去打个招呼,帮别人倒一下茶,或是帮忙照看一下小孩,凡是他能帮上忙的,他都会帮一把。他从不认为这是掉价的事情,而是当作自己公关的手段。客人给小费,周述荣是不会要的,他知道呆会儿唱完歌,会从他们那里赚更多的钱,现在收了,只会削弱他们给钱的欲望。

在排档唱歌,周述荣也遇到过找茬的主儿。听了歌不但不给钱还骂周述荣唱歌难听,博人同情骗钱,周述荣知道出门不易,从不与他们正面冲突,而是好言好语来化解,因为他人缘好,往往有人站出来帮他说话。

2004年10月的一天晚上。一伙流氓冲进周述荣唱歌的排挡,威胁他缴保护费,并扬言要砸了场子,周述荣怕老板受损,悄然离开了。哪料,他来到第二家排挡,那伙流氓又跟来了。周述荣知道躲不是个办法,三句话不投机与他们冲撞在一处,周述荣被打得头破血流,却没有被吓倒,他像个血人似的,挥舞着棒棒冲杀过去,那伙杂碎被他不要命的“回敬”吓住了,从此再不敢来骚扰!

也有人说,周述荣你唱什么歌啊,瞧瞧你站在台上像个啥样子?周述荣听了,仅仅是不置可否的一笑,从不争辩。他坚信自己唱歌是光明正大的事,背着棒棒唱,只为得到观众的认可,这是自己的身份不能丢。别人要怎么说,就随他说去好了。

周述荣心里明白老唱这几首歌,大家迟早会听厌的,自己的生意不一定做得下去。可是唱别的流行歌曲,实在出不了什么彩。咋办呢?他冥思苦想,猛地里想起,在老家,村里人出门劳作,总爱唱山歌来助兴。而歌词都是即兴编的。那么,把自己白天的见闻想法,编成词,用山歌的调子唱出来会是啥感觉呢?周述荣为自己这个异想天开,激动一晚上睡不着觉。

2005年3月4日晚,有十数家火锅店搞了一个联谊会,邀请周述荣去献唱,他逮着机会,在台上唱了一曲自编的山城美食之歌。他用高亢嘹亮的声音把白天苦苦琢磨的歌词唱了出来:嘉陵江哎,长江水,围绕火炉重庆城嘞,水火相济(那个)美食出哟,多少回味在其中……千姿百态(那个)火锅嘞,翻腾希望和热情,红红火火麻辣菜呀,品出人生喜和乐……

山城,最后的棒棒!

真是“不唱则矣,一唱惊人!”台下报以雷鸣般的掌声!下台后,几家饮食企业抢着要他去唱歌,而本来打算断约的排挡又跟他续了约。

周述荣高兴坏了,更是激发了创造热情,他见到热天里重庆的男子汉们爱脱光上衣,四处晃荡,有煞风景,而许多女孩子则张嘴闭嘴都是“老子”,就在歌里善意地批评:“重庆崽耶,劝你莫打光膀子,重庆妹耶,劝你别再说“老子”,文明礼貌要遵守,不要丢了直辖市的面子……

白天是棒棒,晚上是棒棒歌手, 周述荣的月收入达到了五千块(保守估计)。他决定积蓄一笔钱之后,,就回老家招兵买马,成立一个棒棒公司,统一服装,统一培训,坚持搞好服务,展望未来,周述荣雄心勃勃……

透过周述荣的“发迹”,我们不难看出,在平凡的创业中,也隐藏着无限商机,只要勤观察多思考,善于转变观念,努力提高自身修养,同时坚守诚信,那么成功就不会太远。希望这篇人物故事,能对创业的人们有所提示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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