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殺胡令」,胡人皆可殺!幽州滅胡事件

公元761年春,幽州城。

又一個春天,但作為安史之亂髮源地的幽州,嚴冬的肅殺卻並未散去。幽州的城牆堅不可摧,上面卻佈滿了疤痕和早已乾涸的黑色血跡。不知道血跡的主人是烈火燎原般突然崛起的契丹人、是北方草原的老牌蠻夷奚人、還是享有盛名的突厥人?他們都在大唐的幽州城折戟沉沙,含恨而歸。

然而此刻的幽州城卻並不太平,竟有兩股大軍在城中對峙。一方是中書令突厥人阿史那承慶和昭武九姓的戶部尚書康孝忠率領的藩漢聯軍。部落軍的胡人騎著高頭大馬,神情蠻橫粗野。而漢人步軍卻是目光遊移,並無戰意。

在他對面的是城旁漢軍的統領高鞫仁。他麾下是幽州的漢軍主力,有騎兵也有步兵,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兵剽悍善戰,並不比胡人的精銳主力遜色多少。

兩邊就這麼沉默地對視著,沒有一個人說話。間或傳來戰馬不耐煩地刨地聲。沒有人說話,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打破這可怕的鴉雀無聲,就該兵戎相見了。

眾人中地位最高的阿史那承慶和康忠孝對視了一眼,緩緩開口道:”高鞫仁,你一個小小的城旁漢軍統領,聚集這麼多人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打算兵變嗎?你這個卑賤的漢奴,你忘了殿下(史朝義)對你的提拔之恩了嗎?要不是殿下慧眼識人,你現在還在給我的突厥拓揭放馬呢!你是不是忘了我的馬鞭是什麼滋味了?“

阿史那承慶的話讓突厥拓揭們爆發出一陣惡意的嘲笑,夾雜著十分下流的突厥話。高鞫仁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怒火,但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他緩緩的說道:“沒錯,我曾經是個卑賤的漢奴。那時候,你們這些胡人在幽州肆無忌憚的姦淫擄掠,可以說是禽獸不如。幽州的法司管不到你們,畢竟事情鬧大了你們可以躲在羈縻州。那裡是部落制,你們的酋長難道會秉公執法?更別說前有昭武九姓的安祿山和安慶緒,現在又有突厥人史朝義袒護你們這些心腹......"


第二個“殺胡令”,胡人皆可殺!幽州滅胡事件

康忠孝怒喝一聲,打斷了高鞫仁的話:“你竟敢對陛下直呼其名?高鞫仁,你這頭白眼狼,是不是想叛亂!”

高鞫仁聞之怒目圓睜,近乎控制不住情緒的吼了出來:“殿下?史朝義對待幽州漢人橫徵暴斂,拿我們漢人當卑賤的奴隸。偌大的河北之地,因為不願意跟著安祿山造反,悍然起義的漢人又有多少慘遭屠戮?你們是不是忘了燕南的一片焦土?“

在他戟指怒罵時,對面的漢軍有人慚愧的低下了頭,而胡人卻大多得意洋洋無動於衷。

高鞫仁頓了頓,繼續說道:“沒錯,史朝義對我有恩。於情於理我都不應該背叛他。但我永遠沒忘記自己是漢人!如果為了榮華富貴,毫不在意同族百姓的苦難,那我高鞫仁當真是禽獸不如的漢奸了!我們漢人和你們胡人不一樣,雖然有一些看起來毫無必要的執著,但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祖宗是誰!”


第二個“殺胡令”,胡人皆可殺!幽州滅胡事件

他揚了揚手,部下隨即舉起一個插在長矛上的頭顱。那頭顱血跡未乾,表情驚恐,竟然是高鞫仁的頂頭上司,范陽留守張通儒!

阿史那承慶和康忠孝面色大驚,知道消息已經走漏,今日是絕難善了了。

果不其然,高鞫仁說到:“張通儒這個漢奸該死!史朝義命我等誅殺史朝清及其母辛氏等幾十人。這個死狗奴居然害怕辦事不利,想要誅滅辛氏九族!這樣牽連下來。一旦士卒殺紅了眼,幽州城中十之八九的漢人都要遭殃。這不僅是屠城,還是對漢人的大屠殺!

弟兄們,我高鞫仁和你們一樣,都是為了混口飯吃。但這種幫助胡人屠殺漢人的事情我們幹不得,什麼都能當,漢奸當不得!?

胡人在幽州這些年為非作歹,心裡憋的這口鳥氣你們能忍嗎?

我們漢人,難道真的低人一等,天生就該被他們胡人作踐欺凌嗎?

你們願不願意跟我一起,殺胡人?“

城旁漢軍集體大吼:“願意!”,就連胡人部落中裹脅的漢軍中也傳來了一些喊聲。

高鞫仁手臂一揮:“傳我令!殺胡者重賞,凡高鼻深目者皆殺之!”


第二個“殺胡令”,胡人皆可殺!幽州滅胡事件

目瞪口呆的阿史那承慶和康忠孝,忽然發現自己陣中的漢軍倒戈了!

:“殺!”......城旁漢軍發起了衝鋒。一個個胡人像被收割的青草一般紛紛倒下。真慶幸,現在是唐代而非宋代,是漢民族尚未丟失血液裡的勇武和血性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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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位於河北,是唐朝東北方向的重鎮,也是唐朝由盛轉衰的安史之亂髮起地。

在安史之亂前,河北地區(這裡提到的是唐代的概念,非今天的河北)最大的問題就是東北邊境的安穩。諷刺的是,安史之亂前河北最大的威脅是兩藩崛起(契丹、奚),而非唐朝的死對頭突厥。

武則天時代的營州突厥之亂,直接導致了羈縻州被大量遷往幽州。幽州於是迅速成為了整個河北胡人最多的地區。

羈縻州是在唐朝軍事力量籠罩之下的地區設立的等同於縣的地區,其長官由部族首領世襲,內部事務自治,允許內附的胡人以部落的形式自制。營州之亂中的契丹人首領李盡忠就是營州契丹松漠都督。這些羈縻州在唐朝軍力巔峰期的太平盛世可以歲月靜好,但當時局動盪時,畫風就不是這麼美好了。

幽州和營州的羈縻州、邊軍,始終是支撐安祿山叛亂的主力。

讓我們暫且跳過安祿山,把時間推進到公元761年。這一年安祿山已死,史思明也剛死。

但史思明的死因卻和安祿山截然不同。因為和純粹的胡人安祿山不同,身為突厥人的史思明內心深處居然是嚮往漢文化的。他發跡後迅速娶了幽州的漢人豪族辛氏之女為妻,非常寵愛辛氏所生的幼子史朝清。史思明甚至全盤模仿唐朝宮廷搞了禮制改革。

我們無從得知史思明是否真心喜歡漢文化,但他明顯從安祿山的失敗中學到了經驗,試圖用漢文化加強統治。這一做法迅速激化了他和長子史朝義的矛盾。並促使史朝義為了奪權最終弒父。

史思明死後,史朝義只是密敕在幽州的張通儒等人清洗史朝清及朝清母辛氏等不附己者數十人。但這件簡單的事做完後,幽州的局面卻迅速演變為失控的民族仇殺。

留鎮幽州的高級將領——張通儒、高鞫仁辛萬年、向潤客、阿史那承慶、康孝忠等紛紛陷入其中。761年的幽州之亂,因阿史那承慶等與高鞫仁的相互攻殺,引發了著名的殺胡事件: 承慶、孝忠出城收散卒……徑詣洛陽自陳其事,城中蕃軍家口盡逾城相繼而去。鞫仁令城中,殺胡者皆重賞。於是羯、胡俱殪,小兒皆擲於空中,以戈承之,高鼻類胡而濫死者甚眾。

我們缺乏對幽州滅胡事件的更多史料。但從安祿山處處以胡人自居通過宗教籠絡胡人和史思明的突然逆轉推行漢化,史朝義背後的阿史那承慶等胡人梟雄和史朝清背後的漢人豪族辛氏....這些讓我們可以看出幽州地區是胡漢博弈的關鍵。慶幸的是,此時幽州的漢人尚未喪血性。而平時積累的大量矛盾,是激發“幽州滅胡”的關鍵所在。否則,我們根本無法解釋一次普普通通的斬草除根,會突然演變成火山爆發式的滅胡事件。

此時距離冉閔滅胡,已經412年過去了。幽州的滅胡事件持續了幾個月,規模也並不大,這卻是幽州漢人的最後輓歌了。這之後幾十年,胡人不敢留在幽州而大量逃亡營州、雲州的比比皆是。

此時,距離沙陀人石敬瑭割讓幽州(當時已名為燕州)在內的燕雲十六州,還有17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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