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傅出診去了。說是有個老人家肚子裡不知道長了什麼，得開刀。別的醫生都不會，只好來請我師傅。”說這話的時候，文康的臉上明顯帶著得意的神情。
“那得什麼時候回來？”趙無恤焦急地問。
“不好說，反正今天是肯定回不來。聽說是在山裡，又遠，且路也不好走。”
張夢談看了看趙無恤，趙無恤用手裡的馬鞭敲了敲腦袋，向文康抱拳說：“那麼，請你告訴我，扁鵲先生去得村子叫什麼名字？怎麼走？”
“嗯……那個村子好像叫石窩，離咱們新絳足有二百里。公子果真要去嗎？”文康抬頭看看日頭，“已經快中午了，只怕你們今天到不了了。我聽來接師傅的那人說，進了山還有四十里，路極難行。我勸公子還是明日一早再去吧，省得趕夜路，不安全。”
趙無恤笑著說：“你就告訴我怎麼走就行了。”
“那人倒是念叨來著，出了西城門，順著大路一直走，看到河，不要過橋，順著河岸往南，就進了山。至於山裡頭的路，我就不清楚了。只能看你的運氣吧，運氣好，或者能碰到什麼打獵的、砍柴的，一問便知。公子，我估計你們進了山天就黑了，根本不會遇到人。找不到石窩村不說，弄不好……我可聽說，那裡有山豹子！”
趙無恤一笑，說了聲“多謝”，便轉身出了院子。張夢談急忙跟著上了馬車。文康跑到門外，望著飛揚的塵土，搖了搖頭。
兩個時辰之後，果然出現一條大河。趙無恤勒住馬，兩人先後下了車。兩匹馬早已渾身溼透，鼻孔張得能伸進一個拳頭。再不讓它們休息一下，非累死不可。趙無恤把馬卸下來，然後和張夢談一人一匹將它們牽到河邊的草灘裡。現在，兩匹馬身體內的血液簡直比眼前的河水還湍急，是萬不能飲水的。所以，兩個人絲毫不敢放鬆手裡的韁繩。
“唉，馬是有吃有喝了，我們中午還沒吃飯呢，我現在的肚子直叫喚。”張夢談揪了一把草，拿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要是人也能吃草該多好。”
“怪我，太心急了。”趙無恤挨著張夢談坐下，眼睛盯著滾滾的河水，“我是擔心，萬一父君有個三長兩短，趙家的基業恐怕就要毀在伯魯手上了。”
“公子，這本是你們的家事，夢談原不該多嘴。依我看，你們趙家的這些年輕人，除了公子你，全都是窩囊廢！將來，除非公子繼承王位，不然，真的會如你所說。”
趙無恤嘆了口氣，“我在宮裡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個庶子，怎麼輪都不會輪到我。我的一腔抱負，只怕是如這河水一般，付諸東流。”
“公子何必氣餒。——你相信子卿先生的相術嗎？我與子卿先生曾促膝長談天下大事，他說，趙之將來，必是無恤之將來也。”
“這話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子卿先生的預測不會錯。”
“痴人說夢！”無恤站起身，“還是快點兒趕路吧，眼下，治好父君的病才是最要緊的。”
又走了大約一個時辰，此時，天已黃昏，大山的陰影如魔鬼般籠罩著山谷，使人覺得既神秘又恐怖。蔥蘢的山林裡，不知什麼動物時不時發出奇怪而淒厲的叫聲，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張夢談緊緊地握著劍柄，眼睛不停掃視著周圍，生怕有什麼東西突然竄出來。馬走得很慢，因為腳下根本就算不上什麼路，到處是白崖崖的石頭。河到了這裡，便分成幾條小溪，伸向不同的方向，在黃昏的暗紅裡閃動著。又走了一程，月亮出來了，小溪不見了，一座大山橫在面前，左右各出現一條峽谷。趙無恤勒住馬，同張夢談四目相對，兩個人都不知該何去何從。
“看來我們真得在這裡過夜了。”張夢談垂頭喪氣地說，“早知道，帶點兒乾糧就好了。”
“我也餓得不行了，要不你在這兒等著，我到林子裡看能不能找到野果之類吃得東西。”說著，趙無恤跳下馬車。
“我也去，我一個人可不敢待在這裡。”
樹林裡黑乎乎的，只有斑駁的光點灑在地上。鞋子踩在厚厚的落葉上，發出輕微的“沙沙”的響聲。忽然，一群棲息在落葉中的什麼鳥被驚了起來，“撲楞楞”從兩人的頭頂上飛過去。張夢談大叫了一聲，“噌”地拔出青銅寶劍，兩手握著，一陣亂劈。趙無恤也被嚇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看著張夢談發瘋似的樣子，趙無恤不禁笑出聲來。
張夢談折騰得滿頭大汗，才終於停下來。他把劍插在地上，雙手拄著，大口得喘著粗氣，“公……公子，算了……別找了，還是……餓著吧。萬一……”
話音未落，就聽見林子裡面傳來急促的“悉悉簌簌”的聲音。兩人一驚，趙無恤也急忙拔出劍來。
一股惡腥味撲進兩個人的鼻子。
“不好，是山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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