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比岳飛,北周亡於昏君「自毀長城」

北周興盛,實興盛滅北齊南北對恃,宇文憲居功至偉;北周滅亡,實亡於周宣帝自毀棟樑,齊煬王縊死宮中。北周的興衰史真是可悲可嘆,宇文憲生於帝王之家,足可建功立業;但又由於生在帝王之家,難逃兔死狗烹。


冤比岳飛,北周亡於昏君“自毀長城”

北周的奠基人宇文泰,起自關隴義軍,父親與三位哥哥皆戰死沙場,只留自己一支血脈。靠堅強的毅力與過人的膽識,南清江漢,西克巴蜀,北控沙漠,三分天下有其一,建立了魏武帝曹操那樣的功業。宇文泰共生有二十五個孩子,宇文憲是其第五子。遺憾的是,宇文泰突然因病去世,其子年幼,臨終只得將權力交到侄子宇文護手中。宇文護堪稱中國歷史上最大的權臣之一,在他有生之年,立了三個天子,弒了三個天子。北周的開國皇帝孝閔帝宇文覺、第二任皇帝周明帝宇文毓、第三任皇帝周武帝宇文邕皆他所立,北魏恭帝拓跋廓、北周孝閔帝宇文覺、明帝宇文毓皆他所弒,宇文憲就生在刀光血影的西魏、北周時期,親眼目睹了皇家內部的嗜權與殺戮。

宇文泰去世時,宇文憲剛剛十二歲,他被立為天子的兄長宇文覺也只十五歲,而接任朝政大權的堂兄宇文護四十四歲,正直壯年。宇文覺被弒時,宇文憲十三歲,宇文毓被弒時,宇文憲也只十六歲。經歷了這麼多宮廷內變,宇文憲變得少年老成,通達機敏,雖年幼而神色嚴峻,儼然成年人一般。宇文憲雖然年齡小,但這並沒有阻止他擔當軍國重任,那時候是門閥世族時代,喊“王侯將相寧有種呼”沒有用的,宇文憲不到十歲時就被封為涪城縣公,後升為安城郡公,十二歲就被孝閔帝拜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周明帝繼位後又被拜為大將軍、益州總管兼益、寧、巴、瀘等二十四州諸軍事及益州刺史,晉封齊國公,食邑一萬戶,那時他才是十二、三歲的娃娃。

冤比岳飛,北周亡於昏君“自毀長城”

娃娃能治理天下嗎?答案是肯定的。自古英雄出少年,甘羅、霍去病、周瑜皆是少年英雄之輩,宇文憲少有大志,早在父親宇文泰在世時,其表現就可見一斑。宇文泰平定蜀地,從兒子中選拔治蜀人選,不足十歲的宇文憲主動請纓,宇文泰因為其年齡尚小未應,宇文憲據理反駁:“才能有所不同,與年齡大小無關。如果試而無效,甘心當面受責”。十六歲時,周明帝宇文毓如其所願,派其去蜀地任職。宇文憲並非趙括、馬謖紙上談兵之輩,早在少年時就與宇文邕熟讀《詩經》、《春秋》,同參治國之術。蜀地成了他人生第一塊治國“實驗田”。宇文憲治蜀,訴訟集於一身,受理不見疲倦,明察明秋,公平公正,兵荒馬亂年間,宇文憲此舉有如“青天”在世,蜀人感激,竟然為其立碑以彰民望。

宇文憲的治理才能也得到了權相宇文護的重視,因此宇文憲被百般拉攏提拔,調回京城後升任柱國、雍國公、大司馬、小冢宰等職務,隨宇文護南征北戰。宇文憲不只具有非凡的治理才能,還具有天才的軍事指揮才能。北周時期,北周與北齊常年征戰,北周的強有力對手,是北齊名將斛律光,斛律光高車族人,他治軍嚴明,身先士卒,不營私利,善於騎射,號稱“落雕都督”,宇文憲與斛律光相遇,可說是旗逢對手,良遇將材,雖各有勝負,但宇文憲臨危不懼的大將風範,被北周官兵上下歎服。宇文邕剪除宇文護後,為統一北方,發動了北周滅齊之戰,宇文憲在滅齊戰爭中,不是指揮前軍,就是擔任前鋒,身先士卒,衝鋒陷陣,深受北周官兵擁戴,一度擊敗北齊名將斛律光,名聲大震。斛律光是北齊的最後“長城”,北周久攻不克,於是巧施齊間計,汙衊斛律光有謀反之心,高緯中了北周的離間計,狐疑之中殺死斛律光,滅其滿門,掃除了北周滅齊最堅強的障礙。公元576年12月,宇文邕與宇文憲在介休會師,逼降北齊守將韓建業,北周最終得以統一北方,完成了雄才大略的魏武帝曹操曾經完成的統一北方大業。

宇文憲不但文能治國,武能安邦,而且是個有名的大孝子。古時候有個曾子“齧指痛心”的故事,說的是曾參非常孝順他的母親,每呼必應,每求必到。有一天曾子家來了客人,但曾子去山裡砍柴了,曾母為了呼喚曾子回來,就站在門口咬自己的手指,在山中砍柴的曾子忽感心痛,急忙趕回家,尋問母親為何召喚,曾母以來客思子回答。曾參母子連心,這個特異功能比BB機還靈,如果用現代科學解釋屬於量子力學的範疇,如今正一步步被破解攻克。宇文憲侍母至孝,每次母親得病,必然衣不解帶地侍侯。他雖長期在外作戰,但孝順他的母親,有如曾參侍母,如其母病,雖隔萬水千山,必感心驚。

可悲的是,這樣一個德才兼備的周王室忠臣,卻不得不夾在皇帝與權臣之間戰戰兢兢,並因為自己功高蓋主、位高權重而擔驚受怕。因為常年跟隨宇文護作戰,所以當宇文護被北周武帝宇文邕剷除時,宇文憲幾乎魂飛天外,惟恐無故遭連累誅殺。但宇文邕不愧一代名君,他不但沒有怪罪宇文憲曾經與宇文護並肩作戰,反而安慰他:“宇文護目中無君,欺凌皇上,打算反叛,我因此將他處死,以安定國家。你與我本是親兄弟,同甘共苦,此事與你無關”,並加封他為大冢宰,晉爵齊王。大冢宰相當於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饒是如此,宇文憲還是非常害怕,常有功成身退之心。武帝徵稽胡時,宇文憲託病不再繼續立功,所謂高處不勝寒,宇文憲有意淡化自己的存在,但他終究身在皇家,不能象陶朱公范蠡一樣泛遊五湖,這也註定了他人生的悲劇。

北周武帝是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他雖然也對臣子多疑,但終究還是慧眼如炬,分得清是非忠奸。但他的兒子宇文贇卻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昏庸無道天子。宇文邕創下魏武帝曹操那樣統一北方的基業,但卻沒有生下孫仲謀那樣能守住江山的兒子。而宇文憲的擔心沒在武帝時代發作,卻在宣帝時代變成殘酷的現實。周宣帝宇文贇在宇文邕在位時,表現的十分恭順,宇文邕去世後,便露出了本來面目,宇文贇天然是個亡國之君的料,他的興趣,不在治國,而在酒色。他是歷史上唯一同時立了五位皇后的皇帝,其中一位皇后便是隋文帝楊堅的女兒楊麗華。為了專業享樂,他提前禪位給只有七歲的兒子,當起了太上皇。這位太上皇獨出心裁地自命為“天”,大臣拜見他時,須吃齋三日、淨身一天。宇文贇最擔憂的,是功高蓋世、德高望重的皇叔、齊王宇文憲壞他的好事。宇文憲輩分又高,功勞又大,德行又深,為人低調卻處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位,幾乎成為“完人”。但正是人格上的無缺陷成為他最大的缺陷,在齷齪的朝堂裡,容不得出汙泥而不染的蓮花。宇文贇迫不急待地設計剪除宇文憲,甚至連“莫須有”的罪名也不需要。

於是宇文憲無辜被縊死於宮門,年僅三十五歲,其子質、賨、貢、乾禧、乾洽一同被誅,上大將軍安邑公王興、上開府獨孤熊、開府豆盧紹等與宇文憲親近的大臣同被處死,罪名是同謀造反。宇文贇創造了歷史上不經審判就殺死大臣的最大冤案,他死前最擔憂記掛的,是母親尚在再不能盡孝。宇文憲死後僅僅兩年,宇文贇就因酒色過度病死,年僅二十二歲;宇文憲死後三年,楊堅篡周建隋,誅殺年僅九歲的小皇帝宇文闡,北周滅亡。可憐宇文泰、宇文邕、宇文憲父子英雄打下的萬里山河,僅僅二十餘年,便喪於不肖子孫宇文贇之手,而宇文憲英雄一世,縱使小心翼翼謀求功成身退,卻還是慘遭侄皇昏君毒手,惜哉!痛哉!(作者:陸棄、孫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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