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he greatest fault is that there is no mistake.
人最大的过失，就是不知有错。
”
生病前去就诊的病人
离奇死在了诊所里
挣扎和痛苦过后
换来的竟是阴阳两隔
面对莫名死亡的死者
还有伤心欲绝的死者家人
法医将如何从中查清死亡原因呢？
。
。
-《998 迷踪档案》-
为您解密
《过失之死》
01
四月的早晨，微风和煦，初升的太阳洒在城市里，温暖又柔和。窗外的街道上，果绿色的树木在春夏交接的时节里正迸发着生命的气息，几只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天空慵懒无云，晴空万里。
萌法医正在办公室里整理着伤痕鉴定的资料。忽然门被打开了，同事李月心事重重的走了进来，抱着一堆资料，愁眉苦脸地坐在了座位上。
“怎么了，小李，有什么心事？”
“诶，真的烦死了，一到这种季节我就过敏，你看，脸上都是红疹子，太影响美貌了。萌法医，你说这过敏有没有办法治啊？”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怎么治就去当皮肤科专家咯，还在这坐着干嘛？”
“也是，不过这过敏真的太恼火了！”
正说着，门又被重重的打开了。拿着案例采集本的冯雪大步跨了进来，她拉开了萌法医对面的座椅，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打开了笔记本。
“嘿，萌法医！又是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嗯…”
“哎呀，萌法医，你也别嫌我天天来打扰你，没有办法呀，上头说要多采集一点我们法医的素材，你今天又要给我摆个什么案子呢？”
“好吧，这次你想听什么案例?”
“这个.....我也拿不准，萌法医你有什么案例就说什么案例，我都写上去！”
“有什么案例呢，我想想…”
萌法医转着手中的笔，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一圈，思索间无意瞥见了李月脸上的疹子，看着看着突然就来了灵感。他向后拉开了些坐椅，挪动了一下微胖的身体，对着冯雪开始讲述了起来。
那是发生在萌法医刚到司法鉴定所工作不久的案例。那一天，萌法医正在档案室里整理资料，这时候周法医也抱了一堆档案袋过来了。周法医是所里资历比较老的法医，再过几年就打算退休了。萌法医赶紧凑过去与周法医拉起了家常。
“周老师，你退休后会干什么啊？”
“回老家浇浇花种种地什么的咯。”
“我可不信......”
“你可别不信，我老家环境可好了，回去颐养天年可舒服了，要不，周末有时间你跟我回趟老家，就全当放松放松，踏踏青了。”
“嗯，那就说定了哦。”
02
周法医的老家离城市不远，驱车两个小时就到了。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能让人暂时忘掉了工作。跑在高速公路上，萌法医心情极好地吹起了口哨。没多久，两人就到达了周法医的老家。这是一座小县城，在小县城城边的一个小院里，两层楼的白色小楼就是周法医的家了。两人吃过午饭后，周法医提出要带萌法医去县城里溜达一圈，萌法医正寻思着也没什么事，就跟着去了。两个人一路闲聊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县城里的诊所门口。诊所外围了一堆人，外面的人踮着脚尖往诊所里瞅来瞅去。诊所里面隐隐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哭声
“这女人怎么坐在地上哭啊？”
“诶，看着好可怜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萌法医和周法医也往诊所里望去，但围观的人太多了两人什么也没有看到，也就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知道是谁报了警，正当两人一头雾水准备找个围观的人问问的时候，警车响着警笛过来了。刑警大队队长廖涛下了车，扒拉开人群往里面挤。
“麻烦大家都让一让，让一让！”
“廖警官？”
“周法医？您怎么在这里啊，哦对了，您老家在这里呢.....回家省亲的吧？”
“是啊…廖警官，这是我们所里的萌法医。”
“你好，萌法医。”
“你好你好。老周，你俩怎么认识的呢？”
“哦，我曾经回老家和县里公安局的干警和技术人员做过技术交流，正好认识了廖警官。诶，廖警官，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啊？”
“唉....说来话长，要不咱们进去说吧，有两位法医在说不定能给出什么建议。”
三人进了诊所。昏暗的诊所顶上悬挂着一扇摇摇欲坠的吊扇，咯吱咯吱扇动着。整个屋子里弥漫着刺鼻味的消毒水味。这是一个及其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诊所，屋子里有那么两三间诊疗室和四五张病床。诊所中间的空地上，一个中年女人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嚎啕大哭，甚至有时候会重重的用手砸着地板。
站在她旁边的男人看上去像她的丈夫，脸上没有一丝的神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低着头，紧锁着眉头，站在不远处，脸上一副为难的样子。诊所的其他床位都空了，唯独有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痛哭的中年女人名叫王蓉，死者是她唯一的儿子。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走了呢，是妈的错啊，妈对不起你，我的儿啊…”
“这位女士，你先不要难过了，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你能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警察同志，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年轻人叫杜伟，大学刚毕业不久，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偶尔还能将一个月的收入省出一些补贴家用。由于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太好，在杜伟小时候一度要靠着低保过日子。一家人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盼到杜伟大学毕业，苦日子总算到了头，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两天前，杜伟休假回到老家看望父母。兴许是着了凉，他的扁桃体有些发炎。在事发的早晨，王蓉让杜伟去县城里的诊所检查一下。杜伟就骑着家里的摩托车去了县城，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天人永隔。
“杜伟是一个人在县城里看病吗？”
“不是，杜伟他离开家后，我就打了电话给杜伟在县城里打工的表哥王磊，让他帮忙去诊所看看杜伟。”
“那杜伟在诊所里诊断出来什么病了呢？”
“杜伟被诊断出是急性扁桃体炎，需要进行青霉素输液治疗。我听王磊说，他来到诊所后，医生让杜伟做了抽血化验，然后又让他做皮试，皮试检查不到十分钟，结果就出来了，然后护士就给杜伟打了针。”
“嗯，接下来杜伟发生了什么事呢？”
“接下来···打完针后，他就把鞋子、外套脱了，躺在病床上，开始输液。刚开始的10分钟杜伟还一切正常，大约到15分钟的时候杜伟就开始有点反应了。”
“他出现了什么反应？”
“开始咳嗽，吐痰。但当时周围没有卫生纸，杜伟迫不得已只能把痰吐在床边。王磊看到后，就去找卫生纸，但周围都没找到，于是他就去外面的超市买，结果回来以后，看到杜伟已经快不行了。”
萌法医和周法医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根据王蓉的讲述，事情的经过已经渐渐的浮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表哥王磊离开病床去外面买卫生纸的过程大概7分钟左右，等王磊回来之后，就看到杜伟咳得更厉害了，他难受得用自己的手反手捶着背，王磊上去帮他轻轻的捶。然而，杜伟的症状并没有随着输液的时间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剧烈。大约输液25分钟后，杜伟的病情越发明显，手脚在床上不停地乱打，头不停的往床头柜上撞，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表哥，右手已经撞出了血。王磊清楚的记得，自己的表弟用虚弱的声音告诉自己“呼吸困难”，然后将输液的针头打落在地，王磊急忙呼叫医生护士，然而，一切为时已晚，杜伟没过多久，就气绝身亡。
王蓉的语气里透露出悲伤和愧疚。很难想象，当时的杜伟紧紧抱着表哥的时候就如同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那种窒息般的难受和恐惧，让这个年轻的生命第一次离死亡那么的近。萌法医叹了口气，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逝去，独留下可怜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廖涛在了解了案情后，将当事人都带回了派出所进一步做笔录和调查。为了查清杜伟的具体死因，廖涛将这个案子的鉴定工作委托给了萌法医他们。
03
三天后，周法医和萌法医再次来到了这座小县城。不过这一次的目的地，不是周法医的家，而是殡仪馆。杜伟的遗体被冷冻保存了起来，遗体需要解冻才能开始鉴定工作。老周看着正在解冻的杜伟的遗体，心里很不是滋味。
“诶，真是可惜了，家里好不容易供出个大学生，就这么没了。”
“诶，可怜的是他的父母，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是啊...我们开始工作吧，看真相和我们想的是不是一样。”
“嗯，好的。”
“我们先进行尸表检查吧。”
“好…死者的头部、颈部、胸部的尸表没见异常…右臀部可见一针眼，皮肤未见损伤及出血。诶对了，王蓉说死者死前手脚在床上乱打，咱们看看死者的手部情况。”
“死者双手指甲甲床紫绀，左肘部及左手背见一针眼，左手背针眼周围皮下青紫。左前臂见一红色点状皮肤缺损，周围未见皮肤突起、水肿等改变。右手腕处见一针眼，周围未见皮肤突起、水肿等改变。右手背见一针眼，周围皮下青紫。双足指甲甲床紫绀，其余未见异常。”
“看来杜伟的遗体表面，并看不出有什么外力作用可致他死亡的啊......”
“是啊，我们开始解剖尸体。”
“好。”
清冷的解剖室里，没有任何的温度，只有冰冷的手术刀在室内发出清脆的响声。惨白的灯光映照着杜伟冰凉的尸体，这个之前还努力赚钱养家的年轻的生命，此时就这样安静的躺在了尸检台上。
萌法医知道，与尸体每一次的接触，都是法医工作者从尸体中的抽丝剥茧；而每一次的解剖，都是为死者沉冤得雪。没有一丝的犹豫，萌法医和周法医在殡仪馆紧张地进行着解剖。而所有的解剖工作都是从头部开始的，萌法医切开了尸体的头部组织。
“老周，尸体的头皮未见出血及损伤，颅骨无骨折，硬脑膜下无出血，蛛网膜下腔无出血，脑回变浅，脑回增宽。其余未见异常。”
“嗯，颈部皮肤无挫伤，舌骨、甲状软骨和环状软骨未见骨折，颈部肌肉未见出血。”
“我来看看胸部情况…死者尸体未见胸腔积液。胸膜无粘连，纵膈无出血积气，食管通畅，见食糜，管壁未见新生物。气管管壁通畅，支气管腔内少量痰液。”
“那肺部和心脏呢？”
“双肺表面呈暗红色，切面暗红色并有液体流出。心包腔有10ml清亮淡黄色积液。心包膜无粘连，心脏体积略大，心脏表面光滑，心尖部及膈面点状出血。这么说，死者的腹部和盆腔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没错，我刚刚看了喉部的情况。悬雍垂水肿，透明呈球状，会厌水肿，扁桃体Ⅱ°肿大，周围淋巴结肿大。喉头黏膜充血，肿胀，小片状出血，表面灰白色脓性渗出物附着，声门裂重度狭窄。”
“死者的扁桃体肿大，咽喉部充血、水肿…这是急性炎症的表现啊，看样子县里诊所的诊断没有什么问题…”
“诊断是没有问题，然而问题可能就出在青霉素上了.....小萌，我们先带点组织回去做病理学检验。”
“好的。”
04
十天后，组织病理学检验结果出来了。组织学检查发现杜伟的喉部有咽喉部急性炎症的表现。喉头重度水肿，结构疏松，粘膜下散在嗜酸性粒细胞浸润，支气管痉挛等病理改变，这些都提示着杜伟存在过敏反应
“小萌啊，检验结果显示杜伟是过敏而死的。”
“诶，没想到一个过敏就害死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啊！”
“是啊，过敏确实不可小瞧。”
“诶，一次过失就酿成了大错啊！”
萌法医在法医鉴定意见书上的最后几行敲上了这样一段话：根据法医病理解剖检验结果，结合现有送检材料，杜伟的死亡原因为在患有咽喉部急性炎症的基础上，继发过敏性休克而死亡。
春天渐渐过去了，同事李月脸上的疹子好了些，每天又花枝招展的来上班了。
“诶，小李啊，你这算不算过敏体质啊？”
“嗯？大概....也许可能算吧，反正我对很多东西都过敏来着。”
“唉......以后你还是注意点哈，有时候，过敏还是挺吓人的。”
李月不知道萌法医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她挠了挠后脑勺，虽然不明白究竟什么意思，她还是礼貌地笑着点点头
窗外，盛夏蝉鸣，再也没有烦人的柳絮了。
鉴定解密
一次小小的感冒发炎，最终竟换来天人永隔的结局，任凭谁，都无法接受这样残忍的事情。看病、开药、输液…每一个步骤都是那样的熟悉，每一个操作都是为了走向健康，但为什么最后的结局，却偏偏改写去了最悲痛的方向？
四川基因格司法鉴定所 苟小兵
1
在这起事件中，杜伟的死亡原因为：在患有咽喉部急性炎症的基础上，继发过敏性休克而死亡。在这串专业的表述背后，其实是一个大家都非常熟悉的词汇——青霉素过敏。生活中，过敏无处不在，花粉过敏、蚊虫过敏，甚至阳光也能引起过敏，但青霉素过敏，却是致命的伤害。
青霉素过敏导致的死亡多由于过敏性休克，部分则是由于喉头水肿、喉头痉挛或者支气管痉挛而窒息死亡。过敏性猝死尸检时常缺乏特殊的病理形态学改变，仅见猝死的一般征象（如血液呈暗红色、流动性，各器官瘀血、浆膜及黏膜下点状出血、肺淤血、水肿，心肌间质瘀血水肿、心肌断裂等），有的可见咽、喉水肿，气管壁充血、水肿，气管及支气管腔内有较多分泌物，有的在咽喉、气管及支气管壁、肺间质及胃肠黏膜下可见较多嗜酸性粒细胞浸润。
2
其实，在刚刚输液的15分钟后，杜伟就开始出现一些激烈咳嗽和吐痰的异常症状，也许，这被误认为是感冒发炎的正常症状，而延误了最好的救治时机，最终导致了一场悲剧。
过敏性休克一般呈闪电式发生，也可在接触过敏源数分钟、半小时内发生。主要表现为循环衰竭症状，如出冷汗、面色苍白、发绀、烦躁不安、脉搏细弱、血压下降、休克、大小便失禁等。部分由于喉头和气管黏膜水肿、痉挛及肺水肿出血呼吸道梗阻症状，部分可出血口干、头晕、打喷嚏、流泪、荨麻疹等，继而很快出现抽搐、昏迷贰死亡。整个过程短暂，常常来不及抢救。
3
我们小时候都有过打针的经验，尤其是在做抗生素治疗前，医生总会问一句，“过敏吗？做个皮试。”而杜伟也明明做了皮试，最后却躺在了病床上，再也无法醒来，这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过敏主要是抗原物质的刺激及机体的反应性。青霉素皮试实验针对大多数人有效，但针对个体过敏体质者，或者服用其他药物或其他病症，往往会出现“假阴性”，继而造成过敏性休克死亡。
4
医疗纠纷时有发生，究竟谁是引发事故的元凶，就需要依靠科学的、系统的、规范的司法鉴定，来揪出“真凶”。
医疗纠纷鉴定涉及死亡的案例，往往需做法医病理鉴定明确患者的死亡原因。在确定死亡原因的前提下通过审查医方的整个医疗过程，来确定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的主体具备合法性、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具有医疗过错行为、患者出现损害后果、医疗过错与患者人身损害之间具有的因果关系。如手术失误导致的医疗损害、麻醉失误导致的医疗损害、输血、输液导致的医疗损害、药物过敏性休克导致的医疗损害、用药不当导致的医疗损害、误诊、误治导致的医疗损害、护理失误导致的医疗损害、诊疗技术导致的医疗损害、医疗整形导致的医疗损害、预防接种导致的医疗损害、医疗器械故障导致的医疗损害、医疗机构管理混乱导致的医疗损害等。
看病吃药打针…都是我们生活中的必修课。杜伟在皮试呈现假阴性的情况下，接受了青霉素输液治疗，如果杜伟在医生开药时能够详细地叙述自己的过敏史，如果医生也能细心地多问一句，如果在输液过程中，有医护人员及时的进行监控，也许，就能及时发现杜伟的过敏反应，将这致命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尽管杜伟的事故只是一起个例，但只有时刻保持精准的检测、科学的治疗、认真的态度，才能让让悲剧不再上演。
【本期鸣谢：四川基因格司法鉴定所】
主管：成都市司法局
总编：傅泽涛 主编：张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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