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詩人賈島有《劍客》一詩傳世,
詩云: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倘若真有劍客用十年的時間
磨出一柄鋒利無比的劍,
最終落個“霜刃未曾試”的結果,
會是多大的遺憾啊!
劍乃兇器也,
其斬釘截鐵、見血封喉的鋒芒
閃現著一種難以掩抑的殺氣。
在暗室裡靜靜磨礪的人清楚,
劍隱藏著嗜血的渴望,
流瀉著令人顫慄的寒光。
它是作為奪命追魂的武器
被人們鍛造出來的,
它不能辱沒自己的使命,
廢掉自己的全部武功,
它必須揚眉出鞘,
履行作為一種兇器的職責,
完成自己被鍛造時賦予的使命,
實現人們對於劍的想象,
證明自己不是一片平庸的竹簡。
它呼喚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時刻,
給自己提供橫空出世、施展身手的機會。
倘若沒有,
它也會激勵、鞭策、慫恿握著它的人去製造。
同在一條狹窄的路面上行走,
人際之間難免要發生一些摩擦,
這種摩擦可以和風細雨地加以化解,
就像沒有發生過的一樣;
也可以以牙還牙,
不斷升級成為一場格鬥。
在摩擦發生的時候,
當事人手中是否持有一把賈島牌寶劍,
結果會大不一樣。
倘若對立雙方兩手空空,
也許可能拱手相讓,
井水不犯河水;
倘若其中一方懷有一把研磨了十年,
刃如霜雪、躍躍欲試的長劍,
很難擔保不會釀成一場你死我活的慘案。
這時候,
作案者不是持劍的人,
而是人所持的劍,
人很難控制它對血腥的飢渴和衝動,
他成了被劍左右的傀儡,
他只是一個幫兇而已。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物的意志對人的規馴和制控,
就像是鬼魅的附體,
就像是人中了什麼邪氣。
在巫術中,
人們用各種殘酷的方法來驅邪。
其實,
邪魔的源頭不在事物,
而在於人的內心是否縈懷於事物,
陷入由此引發的幻想境界不能自拔。
人的心意若能夠從事物之上銷然脫落,
豁達開來,
不為任何現象所繫縛,
事物也就無任何意志和邪魅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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