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趙洪璋」麥濟蒼生——紀念趙洪璋院士誕辰百年

  他主持培育的四批小麥品種,累計種植面積達9.5億畝,增產小麥約256億公斤,被譽為小麥育種領域的科學巨匠;

  他是我國小麥雜交育種的開創者和奠基者,被譽為小麥育種學界的一代宗師;

  他是我國第一個獲得“全國勞動模範”榮譽的知識分子;

  他是37歲的副教授,卻成為中國科學院首批學部委員(院士);

  他就是著名小麥遺傳育種學家,西北農林科技大學趙洪璋教授。

「百年趙洪璋」麥濟蒼生——紀念趙洪璋院士誕辰百年

小麥育種科學巨匠

  趙洪璋,1918年6月出生在河南省淇縣一個普通農民家庭,從小受父輩“民以食為天”“農是國之本”古訓薰陶教育,堅定了立志學農的遠大目標和志向。18歲時,他考上了國立西北農林專科學校。1942年,被小麥育種學家、時任農藝系兼農場主任沈學年教授調回學校,從此開始了紮根楊凌的小麥育種生涯。

  1942年,趙洪璋利用當地廣泛種植的“螞蚱麥”“涇陽60”等品種,與美國品種“碧玉麥”,意大利品種“中農28”進行雜交。他認真總結農藝系過去選育工作失敗的教訓,對品種的選育程序和方法進行了創造性的改進,1947年秋,選出了豐產抗鏽的“碧螞1-6號”6個品系,其中“碧螞1號”是我國早期育種中通過中外品種間雜交創造小麥新品種最成功的範例,產量比一般品種增產15%-20%。1959年種植達9000多萬畝,為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作出了突出貢獻。1955年,37歲的趙洪璋成為中國科學院首批學部委員。

  隨著小麥生產水平的提高,“碧螞1號”出現倒伏並感染小麥條鏽病的狀況,1956年,趙洪璋從丹麥帶回幾個莖稈較矮、穗大粒多、抗條鏽病的麥穗,命名為“丹麥一號”,從借來的20多個花盆起步,帶領助手何金江經過8年努力,於1964年選育出“豐產1、2、3號”小麥品種,其中“豐產3號”表現突出,開拓了我國黃淮冬麥區啟用西北歐極晚熟小麥種質資源第一例,是當時關中和黃淮冬麥區栽培面積最大的品種,年種植面積達到3000餘萬畝,為三年困難時期後農業生產的恢復發展作出了突出貢獻。

  趙洪璋探索的腳步沒有停歇,針對當時普遍出現的小麥倒伏問題,他在赤日炎炎下觀察麥田群體的透光情況,在風雨交加中研究抗倒伏植株的結構特點,提出了以矮化株型為突破口的新的育種目標。20世紀70年代選育的“矮豐3號”,是我國小麥生產史上第一個大面積推廣的半矮桿品種,畝產可達400-500公斤,對推動我國小麥矮化高產育種進一步發展起到了良好作用。

  20世紀80年代,年過花甲的趙洪璋仍孜孜不倦,主持育成以“西農85”“西農881”為代表小麥新品種,開創了我國北方麥區抗赤黴病育種成功的先例。

  50餘年來,趙洪璋帶領的團隊先後選育出小麥優良品種21個,為解決農民溫飽、實現農業增產增收,保障國家糧食安全作出了卓著貢獻,成果先後獲全國科學技術大會獎、陝西省科學技術大會獎、陝西省人民政府科技成果一等獎等。

小麥雜交育種的奠基者和開拓者

  在長期的小麥育種實踐中,趙洪璋形成了別具一格、精湛實用的小麥育種技術理論和體系。

  趙洪璋常說:“制定育種目標是運籌於帷幄之中,育成品種是決勝在十年之後。” 規模小、成效高、時間短、成本低是趙洪璋小麥育種的特色。在育種學理論體系方面,趙洪璋認為,品種的適應性應包括對生態環境的適應性、對生物脅迫的適應性、對耕作栽培技術的適應性、對社會需求發展的適應性和對社會意識感知的適應性。正是這種對品種適應性的深刻認識,讓他的小麥育種始終走在時代前列。

  20世紀80年代初期,基於對我國社會經濟快速發展、小麥生產水平迅猛提升、我國加入《關貿總協定》談判進度和生態耕作條件變化的預判,趙洪璋帶領團隊開展了優質強筋小麥品種選育和抗赤黴病品種選育等工作,在他的主持下,農學系小麥育種研究室成功利用我國長江下游地區抗赤黴病世界著名抗源“蘇麥3號”,創制了“84(14)43”等一批性狀優點多、缺點少、關鍵性狀過硬的育種材料,並育成了“西農85”“西農881”等一批優質強筋早熟高產品種,不僅開創了我國黃淮麥區抗赤黴病小麥育種之先河,而且這些材料和品種也是近年來小麥生產主導品種“鄭麥9023”和“西農979”的重要親本。

  趙洪璋提出的“親本選配少而精、雜種分離F2是選擇重中之重、後代選擇先看後稱、單株選-分系比-混系繁-提純復壯”等獨具特色的小麥育種技術體系,為我國小麥育種起到了重要的理論指導。趙洪璋常說,雜種二代沒有貨,希望就不大了。並對二代植株後代的進一步選擇留有餘地。國家最高科技獎獲得者李振聲院士在選育“小偃”系列品種時,就借鑑趙洪璋的育種方法,從組合中選出了“小偃6號”和“小偃5號”兩個品種,後來發現“小偃5號”抗病性差,於是主推“小偃6號”,“小偃6號”後來成為我國小麥育種的重要骨幹親本和北方麥區的兩個主要優質源之一。

  52年的育種生涯,趙洪璋不僅奉獻了四批優良品種,在小麥育種理論上也有獨特建樹。作為陝西省小麥品種生態類型早期研究者,主筆的《陝西小麥》,是我國小麥品種生態學最早的研究論著之一。主編的《作物育種學》全國統編教材和《小麥雜交育種工作中的若干問題》《小麥高產的基本規律和措施》等論文,均具有很高的理論水平和學術價值,受到同行專家好評。

以教書育人為己任

  趙洪璋忠誠黨的教育事業,以教書育人為己任,把大地做課堂,深入田間地頭,手把手教學生們小麥育種,更教他們踏實工作,誠實做人。他說:“我可以不說話,但我不能說假話”。鼓勵學生們獨立思考,標新立異,敢為人先。先後培養了農業部原副部長路明,西安市農業研究所原所長李丕皋研究員,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獲得者許為鋼研究員、胡琳研究員,加拿大農業部渥太華研發中心嚴威凱研究員,陝西省科學技術最高成就獎獲得者王輝教授等一大批農業科技領軍人才。

  趙洪璋對作物品種的詮釋、對品種未來發展的預判、對關鍵攻關點的聚焦、對核心技術的匠心謀劃以及對整個科研團隊科學工作的“精密設計,精密施工”,都深深影響著團隊中的每位成員。

  “愛土地就是愛祖國,愛土地就是愛人民。”這些樸素的思想可追溯到趙洪璋對路明的影響。1982年,路明畢業時,當趙洪璋知道他去甘肅農科院,而且從事的是小麥育種工作時,十分高興,鼓勵路明結合實際,把當地春小麥育種搞上去,為此還專程到蘭州講學兩次。

  王輝說:“趙洪璋老師很重視小麥育種抗倒性,讓我們在大風大雨的時候走進試驗田,觀看不同品種小麥的擺動、彈性情況。一次,狂風暴雨突降,人們紛紛從室外跑回來躲避。我急匆匆趕到加代樓後面試驗田時,竟發現趙老師早已在麥田裡。那時候,他已經是65歲的老人了。”

  許為鋼至今還記得與趙洪璋第一次見面時,他用紅藍鉛筆寫下的三句話,“大學者,入門也;掌握學習知識的方法,這是金鑰匙;好逸惡勞,毀也。”並以此作為自己的座右銘。

  在嚴威凱的記憶中,無論是與趙洪璋老師在小麥育種圃裡徘徊,在下鄉的路上顛簸,在農民的土炕上過夜;還是在辦公室、會議室、自己宿舍和趙洪璋老師家中,一聊就是一兩個小時,但主題永遠只有一個——小麥育種。胡琳則更多地感受到趙洪璋慈父般的厚愛。80年代,她和許為鋼能吃上大米,是趙洪璋每個月將自己的定量供應送給了他們,而且是買好送到家中;發現胡琳在一個小小的菜板上擀麵條,5天后,趙洪璋親自找人做了一個大大的案板專程送來。

  1993年,在中國科協首屆青年學術年會陝西衛星會議農科分會上,趙洪璋深情寄語年青一代,要趕超世界科技先進水平,必須提高基礎研究水平,鼓勵他們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倡導開放育種協作攻關

  在小麥育種實踐中,趙洪璋開放的學術體系和包容的學術人格有目共睹。無論哪個單位需要親本材料他都會主動給予,只要有合適的材料他想盡各種辦法獲得。他與綠色革命之父、諾貝爾獎獲得者勃勞格,小麥育種學家金善寶院士、蔡旭院士、莊巧生院士、李振聲院士以及小麥條鏽病專家李振岐院士等密切協作,相互切磋,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正如莊巧生院士所說:“趙洪璋對協作攻關寄予厚望,倡導開放育種,鼓勵材料交換,強調技術革新,並以自己的實際行動為先導,語重心長,感人肺腑。”

  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我國小麥育種界到處盛行尋找小麥雄性不育系,研究小麥雜種優勢利用問題,但趙洪璋並不盲從,先派年輕教師到全國各地調查、收集資料提出要認真研究小麥雜種優勢,不育系、保持系、恢復系三系及田間制種技術等一系列問題,從而開啟了西北農林科技大學雜交小麥遺傳育種研究。

  國家發明一等獎獲得者、山東農業大學教授李晴祺至今感激趙洪璋對他學術成長髮展道路上提供的無私幫助。1969年,李晴祺專程到西農,從趙洪璋那裡得到了矮豐3號、孟縣201、牛朱特等育種材料。趙洪璋特意囑咐說:“牛朱特個子高、穗子大、很抗病,但是極晚熟,要想辦法好好利用它。”經過十年攻關,李晴祺團隊成功創造了“矮孟牛”新種質,並用它培育了一批優良品種。

  趙洪璋碩士李丕皋調回西安市農業研究所後,與妻子封如敏一起從事小麥遺傳育種研究。趙洪璋每年都來西安,到育種地裡手把手教他們,還經常給他們寫信,討論小麥育種。在趙洪璋的鼓勵幫助下,1972 年,李丕皋、封如敏發現並培育成功小麥新矮源“矮變一號”。1979 年,首次在世界上發現了小麥特異材料“小麥返白系”。1992年育成超高產小麥新品種“多粒穗分枝小麥-分33”。

根植大地的人民科學家

  深入基層、聯繫群眾,通過調查研究解決生產和科研的實踐問題,是趙洪璋的一貫作風。他實事求是、敢講真話、剛正不阿、與人為善,而且矢志不渝。

  在評價和推薦生產品種時,不論是誰家品種,只要經過試驗和實地考察,凡是表現突出的,趙洪璋就竭力推薦,發現不足時也明確指出;對自己的品種則更加嚴格要求,優點說透,缺點講明,讓群眾在實踐中自己做出評定。群眾深有感融地說:“聽了趙洪璋教授的話,種他的品種儘可放心。”

  20 世紀70年代初,關中地區主要流行小麥條鏽病,赤黴病並不流行。趙洪璋培育了產量性狀特別好的“西農772”新品系,但有一年出穗後,遭遇了大範圍赤黴病,趙洪璋忍痛果斷淘汰了“西農772”。為了鑑定小麥材料赤黴病抗病性,趙洪璋帶領學生親自下地,人工創造赤黴病爆發條件,經常幹到天黑,甚至打著手電筒工作。

  1986年,趙洪璋把西農小麥旱地育種基地選擇在蒲城荊姚鎮郭村,每次到郭村,就住在陝西省勞動模範許富坤家的土炕上,聊的是育種事,吃的是家常飯,還把雜交組合材料無償送給許富坤,幫助他選育出“48-1”和“8727-4”兩個小麥優良品種,並進入大田推廣,幫助他成長為一名有成果的農民育種家。

  作為一名共產黨員,趙洪璋熱愛小麥育種事業,且愛得如痴如迷。他常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小麥就是我的命。離開了小麥,我的命也就快了。”1993年國慶節,他還堅持在地裡播種,小兒子跑到地裡找他吃飯,也被他拉著做了幫手。病逝前幾天,趙洪璋分別與小麥研究室的同志談話,講解育種學術問題,還和助手商量,等春節過後天氣稍暖,就要到附近的縣市去了解小麥生長情況,還親自給寶雞市農牧局領導寫信,指導農業生產問題。動身住院時再三叮囑兒女們要把信發出去。

  1994年,趙洪璋因病不幸逝世。追悼會那天,西安殯儀館裡擺滿了白色花圈和黑色挽幛,擠滿了幾千人,許多都是自發趕來的農民。數不清的挽幛落款是“人民”,各地送來挽幛的落款都是“某某市人民”“某某縣人民”“某某鄉人民”“某某村人民”。大家覺得,只能用“人民”二字才能體現對趙洪璋的崇敬,因為他是真正的人民科學家。

  1996年,趙洪璋的骨灰被灑在陝西宜川黃河壺口,實現了他魂歸故里,情繫黃土地的最後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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