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如果十年前你問我蘇軾,我腦海裡一定是這樣一句話,語文課本里的必背詩詞,定然是餘音繞樑三年不絕。那個時候的蘇軾,在我心裡,是個很模糊的概念,彷彿一句“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刻畫了一個相思無處訴的憂傷背影。那寂寥是從骨髓蔓延出來的,浸透了整個夜。軒窗外的黑,沒有繁星閃爍,只有一輪慘白的月,透著森森的寒冷。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蘇軾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即使夢魂相見,這十年的悽苦分別,亦是不識得我如今的模樣。有時候情到濃時,反倒沒有話語,靜默相望間,清淚留下,竟也止不住。就如同這纏綿悱惻又痛徹心扉的相思透骨,肝腸寸斷。

這一場悼念,是蘇軾筆下心底的血淚。千古流傳的,不是文字本身,是那濃得化不開的愛和思念。

古今多少故事,被世人一再傳唱的,都是情裡的求而不得,刻骨銘心。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蘇軾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我要把這整首詞放在上面,因為我不知道如何揀一個句子去分析,如果一定要給這首詞一句評價,那一定是黃庭堅那句:“語意高妙,似非吃煙火食人語,非胸中有萬卷書,筆下無一點塵俗氣,孰能至此!"如果一定要一個句子來與它共鳴,在我心下竟是黛玉那句“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

語言文字,有時候是很蒼白無力的東西,不及腦海裡那些畫面和內心裡那些情感動容出的共鳴。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蘇軾

不過,到了後來,我漸漸覺得,蘇軾,是個有趣的人。

大約瞭解蘇軾的人,定然都聽過他在黃州時常與金山寺主持佛印禪師來往,一日做一首詩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呈給佛印。禪師即批“放屁”二字,囑書童攜回。東坡見後大怒,立即過江責問禪師,禪師大笑:“學士,學士,您不是‘八風吹不動’了嗎,怎又一‘屁’就打過了江?” 想到當時,蘇軾的表情我就忍俊不禁。

只是,一個纏綿悱惻的人,即便寫過再多豁達的詞,內心都有一份鬱郁不得志。不一定是朝廷新舊勢力此起彼伏造就的他的浮沉,那份求而不得,那種不順,其實是內心深處的一種東西。他不是真正的豁達,而是為了生活而豁達。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蘇軾

我最喜歡他的定風波,那種心態,是我們這種人多麼嚮往的恣意灑脫。我想,那也是蘇軾心中真正的恣意灑脫。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瀟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一場酣暢淋漓的雨裡的千古絕唱,平凡得就像是你突然的轉念一想的豁然開朗,卻恣意得讓人清晰看到那個一蓑煙雨的快意人生。

他不是天生的豁達,但是他絕對是一個很會自我安慰,並在不得志裡找尋快樂的樂觀之人。

才疏學淺如在下,今日想寫三兩句言辭,才去查了蘇軾的生平,方知,那條走過數遍的“蘇堤”竟然是蘇軾所建,自然,那樣的詩人才能把腐朽化為神奇,成就浪漫詩意。他為民所做之事,略去了所有複雜的外表和功利的業績,看起來就好像是弄了一餐飯一樣簡單一樣隨性一樣低調,可所行所為已然是大道。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蘇軾

所以想再去走一遍蘇堤,這一次,帶著對蘇軾的喜愛,去走,帶著蘇軾的回憶去走,那堤岸,就不再是顯得有些矯情而又矯揉造作的美麗了。

我曾很喜歡“居廟堂之上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可此刻,我更喜歡這個,處江湖之遠卻為民而為的人。其實,朝堂政見,自有那些朝堂謀慮之人苦心經營,當不能身在其中的時候,就用自己僅有的東西,真正為百姓做點事兒,什麼豐功偉績,也長不過一個屁。

而那些真正留在人們心裡的,可能真的是一碗白米飯的千古流傳這麼簡單。

如同,人間至味是清歡。

一個痴情、傲嬌、豁達、風趣的人,一個心底柔軟善良淡泊名利的人,這是我心裡的蘇軾。

不談成就,那些都是社會屬性,帶有政治意義。

人本身只是人本身,就如同這樣平實的蘇軾。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蘇軾

畢竟,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逢一人,酒醉當下,話千古江山,淋漓酣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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