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談足球與審判

四易寒暑,世界盃在俄羅斯鳴哨開戰;四易寒暑,我在鯰魚須法庭敲槌開審。不同的是,世界盃每四年換一個新地方舉行;相同的是,四年後我回到了一個老地方工作,一個曾逗留了七年的老地方。重新走進法庭,白天依然忙碌,夜晚依然寂寞。但此時的鯰魚須,舊貌換新顏,新裝修的房屋,美輪美奐;新購置的桌椅,時尚氣派;數字化庭審系統更是功能齊備,高端高效。

寂寞的夜裡幸好有世界盃作伴,不容置疑,足球場上,最耀眼的是前鋒,前鋒衝鋒陷陣攻城掠地,入球即可獲滿堂彩,顯赫一時;但前鋒明白,作為攻擊者自己頻遭圍追堵截,總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每每踉踉蹌蹌體無完膚。最關鍵的是中場,中場銜接前後兼顧攻守,中場組織的好壞可決定比賽的勝敗,所以,整場球中場都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都必須縱橫馳騁穿插迂迴,疲憊至極。最繁瑣的是後衛,後衛忙於防守,對方控球滲透,往往心急火燎左封右擋,結果卻磕磕絆絆費力不討好。最枯燥的是守門員,守門員要保證球門安然無恙就必須時刻緊盯,無論球在誰腳下,對方狂轟濫炸,只得上躥下跳手腳並用,屢屢險象環生狼狽萬狀。

毫無疑問,足球是團隊運動,必須依靠全隊人員的努力,一兩個球員根本不能改變什麼,哪怕你是穆勒,哪怕你是梅西。團隊有團隊的規則,團隊講究配合,齊心協力弱旅墨西哥也可完勝衛冕冠軍德國。團隊有團隊的精神,團隊崇尚拼搏,永不放棄小小冰島必能扳平強手阿根廷。

看著精彩紛呈的比賽,突然覺得足球與審判頗為相似。小小法庭,一審一助一書一警,審指員額法官,助指法官助理,書指書記員,警指法警。員額法官如前鋒,員額法官析法說理定紛止爭,外人看來,一言九鼎,風光無限;可員額法官知曉,自己要察言觀色苦口婆心的主持調解,要冥思苦想句斟字酌的製作判決,卻常遭流言蜚語,甚至誣告陷害。法官助理如中衛,法官助理上傳下達連通內外,要風雨無阻的送達,要廢寢忘食的閱卷,要梳理訴辯意見草擬庭審提綱,勞神費力卻默默無聞。書記員如後衛,書記員要一字不差的記錄當事人唇槍舌劍時的千言萬語,零錯誤的核對那浩如煙海的法律文書,要及時收集和仔細整理堆積如山的案卷材料,瑣碎繁雜,累不堪言。法警如守門員,法警負責機關安保值庭警衛,要敏銳的觀察法庭裡形形色色的人並隨時關注他們的言行舉止,確保萬無一失,常常被怒懟,被威脅,卻習以為常。

足球與審判既然相似,足球理念用於審判實踐,亦有異曲同工之妙。案件需要送達,但送達不時碰壁,猶如賽場上讓對手嚴密盯防,層層封鎖,足球停滯不前,但是戒驕戒躁,左右騰挪,齊心協力再捯飭一回,或許前途一片光明。所以,送達碰壁後,我們不要煩惱,更不要慌張,心平氣和的再打一個電話或再跑一次,也許就峰迴路轉,不至於無功而返。案件需要調解,調解又經常泡湯,猶如賽場上被對手死纏爛打,壁壘重重,難以攻破球門,但是縝密部署,步步為營,堅持不懈的再衝擊一番,或許機遇就會降臨。所以,調解泡湯前,我們不要抱怨,更不要放棄,從容不迫的再搞一次協調或再拿一個方案,也許就柳暗花明,不至於功虧一簣。

足球比賽奔波辛苦對抗激烈,一場球下來每個球員早已汗溼衣背筋疲力盡。即然這樣,球員又是為了什麼?我想大概是兩個原因,一是熱愛,一是對勝利的渴望。因為熱愛,所以全力以赴不辭辛苦;因為對勝利的渴望,所以團結拼搏永不放棄。

法庭工作雞毛蒜皮撲朔迷離,一個案子辦下來基本上是口乾舌燥身心交瘁。即然這樣,我們又是為了什麼?大概也是兩個原因,一是熱愛,一是對公平正義的渴望。因為熱愛,所以我們兢兢業業而又無怨無悔;因為對公平正義的渴望,所以我們忠於職守而又胸懷坦蕩。

世界盃如火如荼,瞬息萬變,我們充滿期望;司法改革風起雲湧,波瀾壯闊,我們滿是憧憬。這是一個多元的世界,這是一個美麗的國度,多元的世界要烙上拼搏者的足跡,美麗的國度要灑下奮鬥者的汗水……好了,閒談到此,又一場虐心的比賽開始了,大家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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