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9日11点11分，湖南岳阳东站，望着头也不回的孩子们进站的背影，我的泪水还是情不自禁的无声流淌，我用纸巾擦了擦满面的泪水，告诉自己：别哭！你这个“挨千刀”的爸爸！那一刻，我开始回忆起了和孩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在中国，我们习惯称美国的货币单位美元为刀，有一次我开车带安娜去旅行，不知怎的就提到了儿子昊云对我的孝顺，承诺参加工作以后每个月给我100刀（美元），当时仅有4岁的安娜（图左一）听了后立即说：爸爸，等我参加工作后，我要每个月给你一千刀（美元），是的，我就是那个有儿有女“挨千刀”的幸福爸爸。
图左一为作者本人，左二为安娜，中间为作者大外甥女（毕业于武汉音乐学院），右二为作者儿子昊云，右一为作者外甥女（浙江大学在读博士生）
安娜出生满5个月我就把她从美国抱了回来，在她长大到今天离开中国，始终是我又当爹又当妈，在外公外婆、姑姑的帮助下将她拉扯大。2岁时，因为全心身扑在工作和带孩子身上，我没有能够为孩子维持一个完整的家庭，孩子的生母毅然决然地第2次离开了我，与能给她带来幸福生活的某男去生子了。从此，安娜有了一个每周去学校看她的妈妈和每周在视频里同她说两句话的妈妈，然而能时刻陪伴她身边的还是我这个脾气急躁的爸爸。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前世情人，安娜出生的时候我已经45岁了，所以我对闺女总是特别的宠爱，对儿子动辄拳脚相加的我对安娜很少打她，总是在她做错事的时候把她单独关到一个卧室，让她反思认错，她总是哭着认错让爸爸放她出来，果然，同样的错误她很少再犯了。
孩子5岁半就上学了，在学校一直是老师喜欢的学生，每个学期都会用优秀学生奖状和证书带给我极大的满足感和虚荣心。每次去参加孩子的家长会我都是又高兴又尴尬，因为不少同学的家长都把我误以为是孩子的爷爷，安娜每次都会为我据理力争，这是我爸爸，不是我爷爷，我爸爸有那么老吗？所以后来她从走读的彭老师班转到寄宿的龙老师班的时候，第一次开家长会，我特意大声地问老师：龙老师，我是曹安娜爸爸，我坐什么地方？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我就在这样一种将信将疑的目光中，从容地开完了孩子的家长会。
孩子喜欢舞蹈，我就给孩子报名参加了舞蹈培训。有一次上基训课与小朋友相互压腿训练时，安娜因为用力稍微大了一点，把小朋友压哭了，一位刚刚出校门的老师便让那位小朋友别哭，并说道：“等下就是你压安娜的腿了，你也把她压哭就是了！”结果，安娜在被压哭后就消极抵抗，坐在训练室罢训，偏偏那天我提前了1小时去舞蹈学校接她，看到她一直苦着脸，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半小时后我把她带回家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揍，气急败坏的我甚至用带子去抽她，听着孩子嚎啕大哭，看着孩子身上被带子抽出来的条条印痕，想起我这个爷爷级别的爸爸一路上带孩子的种种艰辛，我自己也抱着头哭了起来。安娜看到伤心哭泣的老爸，吓坏了，一边哭一边安慰我：爸爸，你别哭呀，你哭坏了，安娜可怎么办呀，我保证听话，你打我吧！说着就拿着我的手往自己身上用力的打，看到我用力把手收回，她就自己打自己，给我倒水喝，给我拿饼干吃，看着孩子乖巧懂事的举动，我情不自禁把孩子抱在怀里，父女俩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后来，我才听了孩子解释事情的经过和来龙去脉。我立即给舞蹈学校的校长反应情况，要求老师给孩子道歉，我从没有批评过任何一个老师，总是想着法子维护老师的权威，我让孩子也写了一个书面检讨书给老师，就自己消极抵抗罢训的行为进行了书面检讨，然后让老师也当面给孩子道歉，不应该挑起孩子们的相互报复行为，也让安娜给那位一起相互训练的小伙伴道歉。这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次对孩子的重责了。可能是因为没有生母的陪伴，孩子很敏感，看到我和她米妈妈相处总是因为彼此的工作生活忙很少有交集，所以安娜每次周末回来都要打电话问妈妈：妈妈，今天你上来陪安娜好不好呢？然后，等妈妈上来了，她说妈妈你陪爸爸吧，我喜欢一个人睡，我不知道她这小小年纪的人心中藏着怎样的一种对爸爸的疼爱。
我每次周末有空都要陪孩子看电影，去书店看书、买书，我想尽一切办法去陪孩子成才，可惜我周末却常常被太多的事情羁绊，工作上的，社会上的，所以周末常常是她两个姑姑带她，后来大姑姑身体欠佳，小姑姑正好退休回家，于是只要我有事，那么带安娜就是小姑姑的事了，就这样懂事的孩子得以在一种健康的环境下成长，虽然她偶尔也会缺少自信，但心身都比较健康，这是让我这个老爸爸最感欣慰的地方。
去年寒假，孩子生病住院，我每天都陪着孩子在医院检查、打针住院治疗，孩子每次都非常乖巧，打针从不哭一声，只是每次打针都抱着我，把我的手拽的紧紧的。有一天医生说，孩子最好还是睡在医院，安娜就对我说：爸爸，你在外面睡会睡不好，你回去睡吧，我一个人在医院睡就可以啦，反正晚上又不用打针，房间还有其他的叔叔阿姨，我不怕的。哈，傻丫头，爸爸怎么可能舍得让你一个人住在医院呀。后来还是同医生阿姨说好每天回家睡觉，第二天清早就到医院，就这样经过10天的住院治疗，孩子的病情彻底痊愈出院。
安娜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反正学校要用的钱，要交的钱一定要如数交，再多钱也会来一句：几百块钱而已，这算什么啦。但有时候自己买东西吃却又非常舍不得，记得去年带她去长隆野生动物园玩，公园的水要10块一瓶，当时她说：好贵，我还是忍一忍，等下出公园买2块一瓶的水喝吧。前天，带她和表姐琪琪去岳阳楼下的步行街吃东西，她觉得东西都好贵，所以每次都说：爸爸，买一份就够了，我和琪琪姐姐分着吃，显得特别节约，哈，其实爸爸怎么会在乎吃的那点小钱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孩子的寒暑假都是在外婆家过的，外婆也特别宠爱孩子，孩子对外婆也是很上心，总是希望给外婆带去开心快乐。昨天她看到爸爸的钱包现金有好几千块钱的时候就同爸爸商量：爸爸，我从你钱包拿点钱给外婆好吗？孩子的孝心，我当然是无条件的立即表示同意。她问我拿多少比较好？我说随便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结果纠结了半天，孩子最后拿了400元塞到外婆的钱包里。也许是在孩子看来，爸爸平时很节省的，400元足够表达她的心意，也不至于让爸爸太破费吧。这样的举动我真是非常感动，我常常在想，安娜这个小小的脑袋里究竟有着多少世故的小心事。孩子，我觉得我给你培养的最好品质是感恩，所以在你离开衡阳前夕，你说要去跟米妈妈道别的时候，我是那么的欣慰，虽然过去我和你米妈妈闹别扭分手了，但这些年来她对你的爱，确实是应该去与妈妈告别，昨天你和妈妈视频那么亲切地喊着妈妈。我为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感到由衷的幸福。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责任和善良，遗憾的是我不是一个尽职的好爸爸，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从不会去勉强乞求什么。所以孩子妈妈两次提出离婚我都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从没有试图找原因去挽回，没有尽到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的责任。现在为了孩子的学习，我又要缺席她成才的陪伴，我为孩子做的事不少，但我为孩子作出的牺牲却太少太少。如果来生我们还是父女，我一定为了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摒弃自己所有的尊严和所谓的前程，改变自己的暴躁的性格与脾气，为你营造一个完美的生活环境。
安娜，我的闺女，一辈子的父女情缘很长，长到我恨不能明天就能牵着你的手把你嫁出去，只有当我把你从我这个最爱你的老男人身边送到另一个最爱你的男人身边的时候，那也许才是我幸福放心的时刻。可是漫漫岁月，我能等到荣耀幸福的那一天吗？安娜，我的闺女，一辈子父女相处的时候又很短，短到我还来不及好好宠你，爱你，朝夕相伴陪伴你。如今我们分隔天涯，那个浩渺的太平洋将我对你的思念隔断，成为偶尔的视频连线，人在屏幕笑，泪在心底流。我想告诉你：孩子，从此时此刻，我的每一丝情感里都有着对你的牵挂。
最后，我还想对着儿子昊云的背影说一句话：儿子，爸爸对不起，昨天不应该对你生气。是的，这次你为了让妹妹去美国能多一个人的陪伴，把1年的公休假用来回国陪妈妈、带妹妹，爸爸对你表现出来的细心和爱心表示非常欣慰。都说渴望自由的儿子与望子成龙的父亲天生就是一对冤家对头，现在你已经长大，有自己的工作和对未来的打算，我这个在事业和家庭都失败的老爸没有什么资格对你的未来提出意见，我每天面对你的絮絮叨叨无疑是最没有营养的精神垃圾，因为每一个无论多么努力的儿子都无法满足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的期许。我只是想告诉你：昊云，我的儿子，我不去奢求你成为我希望你成为的那个人，但是我希望你至少不能成为我最不希望你成为的那种人。这句话对现在的你读来也许有点拗口，其实换句话说就是爸爸希望你做一个成熟有责任，稳重有担当，不游戏人生，不随波逐流，心身健康的男人，为妹妹当然还有你弟弟做出一个长子的榜样。儿子，虽然小时候我对你常常是暴跳如雷，拳脚相加，但爸爸是爱你的，这种爱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永远不会被时间稀释。
带着笑说再见，目送你们远行，含着泪转身回家，何处安我心。天高云淡，思念绵长。（曹正平 图/文）（如果你身边有奇闻趣事、需要帮助的人、感人故事，请联系微信公众号：镜头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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