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家蕩產爲一人,是電視劇里才有的幼稚橋段

傾家蕩產為一人,是電視劇裡才有的幼稚橋段

傾家蕩產為一個人是電視劇裡才有的幼稚橋段。

有個詞叫“適時取捨”,意思是在恰當的時候要懂得並捨得放下捨棄某些負荷不起的東西。林子太明白這個道理,也特別清楚他們的處境,所以自從嫁給他的那天開始她就一直在妥協,向他妥協,向自己妥協,向生活妥協,更向貧窮妥協。

丈夫沒什麼文化,也沒什麼能力,在一家工廠當看門員,賺不到什麼錢。大概是窮和無能為力所致,發財的幻想讓他對賭博情有獨鍾,不是那種會鬧到傾家蕩產,負債累累的賭,但也總能把兩人僅有的存款輸個精光。這麼多年來,為了錢,他們沒少吵架。林子往往是吵不過他的,可也還好,再激烈的爭吵從沒上升到拳腳相加的地步。

人們常說,愛情是婚姻的墳墓。比起這,更可悲的是,多年以後,你發現你的婚姻不過是座空墳,裡面葬著空無一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湊合,林子他們那個年代的婚姻與愛情無關。

離婚的念頭不是沒有過,年輕的時候放心不下尚在襁褓中的女兒。等到女兒長大了,她年紀也大了,說不愛折騰了也好,說折騰不起了也是。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湊合湊合,再熬多幾十年也就到頭了吧。

很奇怪,拿到體檢報告的林子反而有些害怕回家。她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事實上幾個月前,她就感到身體不適,抱著僥倖的心理,她一直拖著,沒有去看醫生。林子很清楚自己家裡的狀況,家徒四壁的她是絕對病不起的。一旦自己病倒,這家也就垮了吧,她想。

鬼使神差地,帶著體檢報告,林子去找了孃家人。他們安慰她,告訴她不要怕,做了手術就會好。林子試探性地說,家裡沒錢,他們開始閃躲,開始推脫某某親戚有錢,讓她可以問那個親戚借。林子知道動手術的十幾萬不是個小數目,這還不包括後續治療的費用。她明白沒有哪個兄弟姐妹的家庭能獨自承擔她的治療費用,大家都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林子終於還是沒敢開口要求大家湊錢幫她。她害怕被拒絕。這和她不敢把病情告訴本該是最親近的作為丈夫的他的原因是一樣的。比起病痛的折磨,她更害怕被拋棄的絕望。

林子那時還沒有意識到這病的嚴重性。但她知道如果要去做手術,他們大概會傾家蕩產。她沒有信心,沒有信心相伴多年的丈夫能為她做到這份上。況且,林子自己也不大樂意,現在的日子已經過得夠苦了,她不願意看到女兒跟著他們過更苦的日子。“貧賤夫妻百事哀”,窮了這麼多年的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體會到這句話裡面的辛酸無奈。

“我們不做手術,去看中醫吧。”

沉默了三天的丈夫終於開口了。林子錯愕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絮絮叨叨地解釋之前有個朋友的親戚也是得了腫瘤,就是看中醫,吃中藥,後來腫瘤就慢慢消了,痊癒了。末了,他握緊她的手,急切又似懇求,“我會陪著你的。我們先試試中醫,要是…….實在不行的話再去做手術,好不好?”

林子安靜地看著眼神閃躲,語氣焦慮又急促不安的丈夫,莫名覺得可憐又可笑。她木然地點了點頭。

丈夫開始忙前忙後地張羅著一切。他主動包攬了家裡的全部家務。他帶她去看病,為她煮中藥,給她做飯,甚至每天晚上幫她洗腳。他從來沒對她這麼好過。這要是在一個月前,林子或許會感動到不知所措吧,然而現在她的心裡只剩下苦澀。

象棋裡有一招叫做“棄卒保車”。林子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已經成為一枚棄子了。是,他們家裡是窮,窮到幾乎沒有現金存款。但不是走投無路。他們沒有車但有房。丈夫沒有想過要為她去借錢,更別提賣房。林子當然也不願意連這唯一的房產都賠上,但是心裡就是不好受。這個佔有了她全部青春年華的男人,她女兒的父親,在他的眼裡,她的命竟然都比不過他的自尊,更抵不上一套房子。絕望感慢慢吞噬著她。

還是回來了。林子靠在客廳的沙發上,怔怔地發呆。明明連換洗的衣服都準備好了,辦了住院,卻只是做了檢查,輸了幾瓶液就又被帶回來了。三番五次的爭吵,最終還是孃家人出面幫忙才爭取來的到大醫院治療的機會中斷得突然,又莫名其妙。

還是因為家裡沒錢吧,她想。看中醫的一年多來,林子的病痛不減反增,這幾個月她已經虛弱到難以獨立行走了。她不去想,不去猜。丈夫告訴林子,醫生說中藥起作用了,不用做手術了。她也就這麼相信了。她真的信嗎?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對死亡的恐懼,讓她表現得異常樂觀。她必須樂觀。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那些多年未聯絡走動的親戚朋友突然一個個輪流來看望她。他們帶來水果和鮮花,也給林子家裡一些經濟支持,他們噓寒問暖。

她不厭其煩地,一遍遍給他們重複著,“醫生說就快好了,這些東西都流出來後就好了。很快的,很快就能下床走路了。”這時候,林子的腫瘤已經開始大量出血了,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但意識還是清晰的。

林子知道自己或許熬不到下個過年了。這一切終於快要走到盡頭了吧。

一輩子,原來這麼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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