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黎平目睹「死守廣昌」之慘烈:刺刀彎了,一腳踩直,繼續拼!

呂黎平目睹“死守廣昌”之慘烈:刺刀彎了,一腳踩直,繼續拼!

廣昌路上雕塑

江西廣昌,位於閩贛交界的贛東南方向,戰-*略地位重要,是中央革命根據地北面門戶,自然成了兩軍必爭之地。蔣介石企圖侵佔廣昌,為的是從北路首先突破,打開缺口,便於其他各路軍協力“圍剿”紅軍。

1934年4月初,蔣介石的中央軍主力佔領閩西北後,即向廣昌正面圍攻。此時,我們對蔣軍的這一戰略企圖,已經偵察判斷很明朗了。可是,李德竟命令我第一、五軍團“開赴廣昌”,在廣昌城周圍構築3道堅固的防線,並加固所有陣地。他要五軍團的十四師儲備3個月的糧食和彈藥,堅守正面;三軍團集結於城西的側翼;一軍團集結城東北,準備“死守廣昌”。我軍這樣的戰略部置,正中敵人下懷。李德為了貫徹他的堅守防禦與“短促突擊”的作戰方針,還建議黨中央的博古、洛甫和軍委的朱德、周恩來、劉伯承等領導同志,率領軍委作戰指揮班子,赴廣昌前線,成立中革軍委北線總指揮部,直接指揮這一戰役。李德的這一建議,既沒有召開軍委會議認真討論,更沒有徵求有關作戰部隊的首長意見,完全是他的地圖作業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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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博古油畫

我們一局的作戰參謀,奉命到廣昌前線每一個據點去檢查工事的堅固程度,儲備的糧食、彈藥等是否達到了數量要求,將這些情況記錄下來,向首長們彙報。然而,我們還未來得及去前線逐步落實首長們的指示,這一戰役意圖和兵力部署的情況很快就被蔣介石的飛機所偵悉。蔣介石立即指定陳誠為前敵總指揮,羅卓英為副總指揮,糾集了十一個師的兵力,沿河左右兩岸南下,並調集了從德國購買的大炮、輕重機槍、自動步槍等新式武器,把從德國請來的軍事顧問西克特,派往陳誠的總部,指揮有10多架飛機配合的這次空、地、炮聯合作戰。

4月10日,太陽剛剛升起,廣昌甘竹決戰就開始了。我軍陣地首先遭受敵機的輪番轟炸,繼之又受到山炮的猛烈轟擊。敵人的炮彈像雨點般地傾瀉過來,掀起一團團沙石泥土煙塵。頓時,炮火連天,硝煙瀰漫,整個陣地塵土飛揚,部隊尚未出戰,就死傷了好幾百人。其他紅軍戰士蜷著身子,或者蹲在殘存的工事裡,伏在彈坑中,用身體護著手中的槍彈,瞪眼乾挨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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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敵人的炮火逐漸延伸到紅軍陣地縱深。白軍在輕重機槍的掩護下,一個個端著槍,從碉堡中鑽出來,以密集的“羊群戰術”,漫山遍野地向紅軍陣地壓過來。紅軍陣地上的步槍、機槍一齊射擊,子彈像暴雨般飛向敵群。前面的敵人倒下一大片,後面的嚇得趴在地上不敢動。他們剛剛抬起頭,紅軍又發起衝鋒,敵人只得狼狽逃竄,紅軍乘勢追擊。不料,敵人憑藉堅固的堡壘和飛機、大炮的掩護,東邊撤兵,西邊衝鋒;西邊撤退,東邊又衝鋒,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所謂“拳頭式”攻擊。敵我雙方激戰了一天,紅軍兵員迅速減少,壞消息不斷傳到總指揮部來:有些連隊早上進入陣地時還是100多人,現在連文書、衛生員、炊事員統統算上,也不過剩下二十幾個人;許多部隊把機關、後勤人員都拉上了陣,彈藥也越來越少。所以,紅軍陣地上的火力漸漸減弱。敵人衝到跟前,指戰員們只好端起刺刀迎擊,同敵人展開肉搏戰。有的刺刀彎了,一腳踩直,繼續拼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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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甘竹爭奪戰,整整持續了5天。紅軍的第一道防線全部被敵人突破,總部只好下令部隊撤到城北的長生橋一線繼續阻擊敵人。

長生橋距廣昌城約14裡,沿河兩岸是不太寬的開闊地,過去是丘陵山地。紅軍主力大部分都隱蔽在兩側的山上。軍委北線總指揮部執行“左”傾冒險主義者意圖和李德指令,為了“不喪失寸土”,多次命令部隊在河岸一側向敵人進行所謂“短促突擊”。然而,敵人趁紅軍向東側進行“短促突擊”的時候,留下小部分兵力牽制紅軍主力,大部隊突然集結在西側構築工事。等紅軍主力掉過頭來進攻西側的時候,敵人已修好了工事,只安排小部隊蹲在工事裡同紅軍對抗,其主力卻倒轉過來從東側推進,敵人就這樣東西策應,轉輾滾進,把紅軍拖在長生橋至廣昌城這短短的14裡內,與他們激戰了10天。敵人步步前進,紅軍遭到了很大的傷亡與消耗。這種純粹的消耗戰,對於兵力雄厚的敵人來說,幾乎不起什麼作用,而對弱小的紅軍來說,卻等於是自投羅網。毛澤東同志歷來反對這種愚蠢的戰法,把它比做“乞丐向龍王比寶”。

長生橋一線被敵人佔領的事實,充分證明了“左”傾冒險主義的消極防禦路線的極大錯誤。按理說,徹底摒棄“死守廣昌”的錯誤做法,實行大踏步的戰略退卻,已經是時候了。可是,迫於李德等人的命令,部隊不得不仍舊“寸土必爭”、“不打爛罈罈罐罐”。

4月27日,敵人右路縱隊的十三、六十七師,向紅三軍團防守的城北清水塘一帶發起了猛烈進攻。紅軍指戰員奮起還擊。但終因敵強我弱,又處於消極防禦、被動挨打的境地,結果戰鬥失利。當天晚上,敵人攻佔了清水塘附近的饒家嘴、羊面嶺一帶。同一天早晨,敵人左路縱隊也佔領了縣城以西中華山一線高地。敵人對紅軍的夾攻形勢完全形成,廣昌縣城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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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浴血廣昌》劇照

4月28日,敵人在廣昌城的第一線集結了十餘師的兵力,向紅軍發起總攻,戰鬥首先在縣城北郊打響。多如牛毛的敵人,在飛機、大炮等猛烈火力支援下,發起瘋狂的衝鋒。紅軍頑強阻擊,但總是壓不住敵人。這時,大批的糾察隊員、赤衛隊員扛著鳥銃、大刀、長矛,一起趕來配合作戰。他們進入陣地一看,才發現面對敵人的現代化火器,自己手中的傢伙根本不頂用。

後來,敵人終於衝進工事。赤衛隊員們便同紅軍指戰員一道,操起傢伙朝敵人撲過去。在那滾滾硝煙中,刀光閃閃,鮮血迸射。

戰鬥進行到下午的時候,戰局對紅軍更加不利。堅守縣城的紅十四師,只好逐漸撤退到城南一帶山上構築工事,防備敵人繼續突擊。

傍晚,敵羅卓英部三個師開進了廣昌城。300多個群眾被敵人逮捕,大多數群眾被敵人用槍口逼著當挑夫,修馬路,老弱病殘被殺死,婦女被成群地押往南豐敵軍營,紅軍和地方幹部的家屬遭到殘酷迫害……

敵人佔領廣昌城後,反革命氣焰更加囂張,猖狂地叫嚷什麼“門戶既開,堂奧難保”,企圖長驅直入中央革命根據地的中心——瑞金。

自4月28日敵人佔領廣昌城的那天起,到高虎堖戰鬥打響以前,敵軍在近3個月的時間內,一面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西、南兩線推進,一面投入大批兵力,在沿線構築各種工事,用以進一步推行他們的“步步為營”的戰略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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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昌高虎腦紅軍烈士紀念碑

7月,紅五軍團奉命固守廣昌西南的頭坡,頂住向寧都進攻的敵人;紅三軍團撤到廣昌南部的貫橋地區設防,準備利用廣(昌)石(城)寧(都)之間的高虎堖險要地形,阻擊南進石城的敵人。紅三軍團的第五師處於正面,在大寨堖、高虎堖一帶防守,紅四師作為紅五師的右翼,紅五軍團十三師在紅五師左翼,數萬紅軍部隊擺成一道幾十裡寬的防線,用以執行“左”傾冒險主義者的消極防禦戰法。我隨北線總指揮部行動,每天都向下面打電話、傳達指示,三令五申要修築堅固的工事,要守備部隊準備付出最大的代價,死守陣地。

於是,紅軍指戰員們築堡挖壕,準備戰鬥。

前前後後十幾天過去了,還不見敵人的動靜,戰士們更加不安起來。我們陪首長去檢查工事時,就聽到戰士們氣憤地質問道:“紅軍為什麼只能防守,不能進攻?只能招架,不能還手?真氣人!”一些老戰士對現在的打法不理解,便追述起毛澤東指揮紅軍橫掃七百里,五戰五捷,痛快地打破敵人第二次“圍剿”的故事來。大家都認為,反第五次“圍剿”戰鬥要是有毛澤東指揮,肯定不會像今天這樣處處被動挨打……

7月24日早晨,大批敵機幾乎貼著地面向紅軍陣地俯衝過來。接著,敵人的大炮又響了。不一會兒,敵人開始衝擊。戰士們立刻進入工事,陣地上一片沉寂。敵人發現紅軍陣地上毫無動靜,以為是剛才的轟炸和炮擊生了效,就漫山遍野吶喊著衝上山來。等到衝在最前面的敵人進入射程以內時,紅軍指戰員手中的武器立刻吼叫起來,手榴彈也一個接一個飛出去。在前面開路督戰的敵人,隨即躺下一大片,後面的敵人卻仍舊繼續往上衝。但他們沒走幾步,又踏響了紅軍埋在前沿的地雷,被炸得人仰馬翻,屍橫遍野。沒有踩響地雷的敵人,就急急往後退。然而,山坡早已被紅軍劈成了峭壁,蜂擁而至的敵人你擠我搡,結果紛紛踏空摔下去……

敵人一批批地往上湧。紅軍以猛烈的火力,把敵人壓得抬不起頭。敵藍衣社的亡命之徒就趴在地上,一邊打槍,一邊往上爬,到了工事前面,跳起來你擠我軋地往上衝。陣地萬分危急!就在這時候,紅軍指戰員們躍出工事,用刺刀和槍托又把敵人打下去……

到敵人發起第二次進攻的時候,在紅軍陣地的前沿,除了沒被踏響的地雷外,什麼掩體、交通溝、戰壕,統統被敵人的炮火摧毀得所剩無幾了,加之我們部隊的彈藥又快打光了,戰鬥進行得更為艱苦。指戰員們只好用擂木、滾石代替武器,繼續堅持戰鬥,使紅軍遭受到很大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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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浴血廣昌》劇照

敵人不斷向我軍堅守的陣地衝擊,有些工事已被敵人佔領了,但李德仍要軍委總部向各部打電話,迫令部隊“不讓敵人前進一步”。指戰員們只好又端起刺刀迎擊敵人。刺刀拼斷了、彎了,就用拳頭打,用腳踢,甚至抱住敵人一起滾下懸崖……

夜幕快要降臨時,敵人停止了進攻。紅軍陣地暫時保住了。在這一天中,紅軍指戰員飯沒吃一粒,水也沒喝一口,彈藥也打完了,更嚴重的是有些團營竟然減損1/3以上。指戰員們充滿一股怒氣,痛斥這種陣地戰的打法。

許多身經百戰的老戰士說,在前幾次反“圍剿”戰鬥中,毛澤東親自指揮我們作戰,有打必勝,從來沒有碰上今天這種倒黴情況。紅軍沒有毛澤東,就會完蛋。

從這天起,激烈的戰鬥不間斷地打了6天。敵人雖然遭受損失,但紅軍的處境越來越糟:兵員猛減,彈藥枯竭,工事被毀。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部隊只好短距離的撤退,繼續築壘,阻擊南進的敵人。

不久,廣昌大會戰的最後一次惡戰到來了。

8月27日半夜時分,敵湯恩伯縱隊約五個師兵力,依靠夜色的掩護,悄悄地摸到紅五師構築的寶峰山工事前面約3米左右的松林草叢中潛伏下來。拂曉,敵人先是轟炸、炮擊,隨後又架起無數機槍向紅軍陣地猛烈掃射,把紅軍部隊壓在掩體裡無法動彈。大約一頓飯的工夫,敵人停止了炮擊和掃射。等紅軍指戰員迅速鑽出掩蔽體時,才發現敵人已經不聲不響地爬到了跟前,這時候槍沒法放了,手榴彈也扔不出去。紅軍指戰員們立即揮起馬刀,朝敵人砍去……

此次敵人的突擊速度比歷次戰鬥都快得多。紅軍的傷亡相當大,一些連隊只剩下連長帶領幾個戰士突圍出來。部隊只得且戰且退,逐漸甩開敵人,退到廣昌鄰縣石城北面的小松。

這一天,敵人共突破紅軍的三道陣地,前進10華里。在“左”傾冒險主義者的指導和李德的瞎指揮下,紅軍在廣昌大會戰中傷亡5600餘人,遭受巨大的損失,而俘敵僅130餘人。於是,紅軍被迫在8月底全部撤出廣昌縣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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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圍剿陳誠大勝獲蔣介石犒賞。圖為蔣介石與陳誠資料圖

在當時紅軍裝備低劣的條件下,李德採取這種以堡壘對堡壘的陣地戰,“短促突擊”,極大地束縛了紅軍的手腳,抑制了紅軍的靈活機動,無法施展我軍的優勢。廣昌戰役是一次典型的教條主義的表現,招致了中央紅軍在人力和物力上的重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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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浴血廣昌》劇照

李德從1933年10月進入中央革命根據地擔任黨中央的軍事顧問,至1935年1月遵義會議被解除職務,在這一年多的時間內,儘管他主觀上可能是想把中國革命引向勝利,但客觀上卻起了相反的作用。歷史已經證明,李德在實際操縱中革軍委的軍事指揮大權期間,不僅沒有協助引導中央紅軍粉碎蔣介石的第五次“圍剿”,反而迫使第一方面軍離開中央革命根據地,進行艱苦的長征。


呂黎平將軍簡介:

呂黎平目睹“死守廣昌”之慘烈:刺刀彎了,一腳踩直,繼續拼!

呂黎平,原名呂繼熙,化名李維先。江西省興國縣人。1917年1月出生,1930年加入縣工會,投身革命,1931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32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土地革命時期,任興國縣少年先鋒隊總隊長,中國工農紅軍軍事政治學校政治部青年幹事、葉劍英校長機要秘書,中革軍委總司令部作戰局參謀,紅軍前敵總指揮部作戰局作戰科副科長,紅軍西路軍總指揮部情報科科長等職,參加了中央革命根據地第三、四、五次反“圍剿”和二萬五千里長徵。

抗日戰爭初期,受黨中央委派入新疆航空隊學習飛行,擔任飛行班班長、黨支部書記,成為我黨培養的第一代飛行員之一。

解放戰爭時期,先後任東北民主聯軍航空學校飛行教員隊隊長、訓練處處長,瀋陽、平津軍管會航空接管處處長,南京軍管會空軍部部長等職,參加了遼瀋、平津、渡江戰役。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歷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第四航空學校校長,丹東中朝空軍聯合司令部作戰指揮員,空軍指揮員訓練班主任兼黨委書記、空軍高級航空學校校長,福州空軍指揮所值班指揮員、空軍第一軍軍長,瀋陽軍區空軍副司令員、瀋陽軍區空軍正兵團顧問等職。

1955年被授予大校軍銜,1961年晉升為少將軍銜。榮獲二級八一勳章、二級獨立自由勳章,一級解放勳章,1988年7月被中央軍委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一級紅星功勳榮譽章。

2001年1月22日因病在瀋陽逝世,享年8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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