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再柱:教育寫作,對一個鄉村教師的改變

作者按:2017年暑期,應《教育名家》雜誌社邀請,七月中旬在武漢光谷實驗中學舉行的“首屆教師寫作與研究能力研修班”上作命題演講。題目由方臘全社長擬定。

演講當時,與會人員神情專注,會場掌聲熱烈。演講後,受到該校馬國新校長的邀請接見,在此表示感謝。

承蒙厚愛,文稿登載於《教育名家》雜誌7/8期合刊上。發表時有少量刪節。現將原文奉上,敬請批評指正。

吳再柱:教育寫作,對一個鄉村教師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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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命題作文。

這個題目有點意思。

教育寫作,對一個鄉村教師的有哪些改變?

其他的人有什麼改變,我無法知道,我只能代表我自己。

但我先不說改變,先說一下沒變的。

第一,我的性別沒變。我依舊是個男人,不會因為寫作而變成一個美女;你是美女,也不會因為寫作而變成一個帥哥。但讀書、寫作也許會讓你顏值更高一些。

第二,我的身份沒變。我依舊是個鄉村教師,沒有因為我寫作、發表、出書,而變為一個城區教師,也沒有成為一個公務員。

第三,我的職務沒變。十年前,我被任命為副校長(那時可能與寫作有點關係);但十年後,我還是副校長。這十年來,儘管我一直筆耕不輟。

第四,我的應試功能沒變。我是初中語文教師,一直帶著一個班的語文教學。並沒有因為是副校長而改帶思品或歷史,也沒有因為寫作而不需要應試。我每天還得考慮,學生願不願意幫我把語文多考兩分;期中、期末考試,我還得考慮儘量有個好名次。我目前所在的這所學校,老師們太敬業了,太會應試了。

第五,我的經濟條件也沒啥改變。發表一篇文章,可能獲得幾十或者頂多一兩百塊錢的稿費,學校裡也許能領一些獎金;出版一本書,也許能掙個幾千甚至一兩萬塊版稅。但這錢掙得太不容易,遠遠不如補課、辦培訓班。尤其是最近兩年,我幾乎沒什麼興趣投稿了。所以,還房貸還得靠工資。

沒有改變的,自然還有許多,比如,我照樣還得吃飯,喝水,呼吸空氣,享受陽光。

既然這樣,我為什麼還要堅持教育寫作呢?

是呀,我為什麼還會十幾年來如一日,一直伏案筆耕、馬不停蹄呢?

這便是因為有一些東西改變了。

想想,大概包括以下這些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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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寫作,讓我愛上了閱讀。

我是個沒讀過幾年書的人,初中畢業後便開始了面朝黃土背朝天。兩年之後,終於獲得了一份工作——民辦教師。但那時還不知道要讀書,只是偶爾讀一讀梁羽生,讀一讀瓊瑤。之後考取了師範,轉正了,也還不知道讀書,只是裝模作樣地讀一讀金庸,讀一讀《紅樓夢》。

直到調到了初中,而且是教語文,忽然有一天,我問自己,我靠什麼來忽悠學生呀?我靠什麼來和老師們比拼呀?我靠什麼來寫成文字呀?

於是,便開始讀毛澤東,讀魏書生,讀李鎮西,讀《古文觀止》,讀卡耐基,讀雷夫,讀蘇霍姆林斯基,讀公民教育,讀哲學。比如,2016年,我幾乎整個一年時間都泡在胡適、馮友蘭、柏拉圖、尼采、杜威等古今中外哲學大師的著作上,並寫下了三萬字的讀書筆記。

到底是因為閱讀而寫作,還是因為寫作而閱讀,我似乎說不清,道不明。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我願意為買書而花錢,每逢暑假或“雙十一”,碰到圖書打折時,我便一次性網購十多本。就這樣,每年大概要讀三四十本書吧。

在我看來,古人所說的“書非借不能讀也”,現在應該改為“書非購不能讀也”,因為自己買來的書,我可以隨性地在書上圈點勾畫,可以隨意地讀個十天半月,還可以給家裡增添一些書香。

我真羨慕那些既不需要讀書,也不需要寫作,而還能在課堂上有滋有味、大喊大叫的語文老師。

但我也很疑惑:你的“一桶水”還能保鮮嗎?你的“一桶水”還沒倒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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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寫作,讓我有了越來越多的自信。

我是一個沒有多少信心的人。我的自卑遠遠多於自信。這大概與家庭環境有關,也與個人的成長經歷有關。

記得早年(其實也不早,也就35歲以前),我一直認為,發表文章是一件高不可攀的事情,是那些專家學者的專利。

就包括在日常的教育教學中,也大多依賴於教參,似乎教參上所說的一切都是至高無上的真理;許多時候,也都以為那些名人大碗的觀點和話語,都是金科玉律,神聖不可侵犯。

當自己的文字,在《湖北教育》,在《中國教育報》,在《語文教學通訊》,在《中學語文教學參考》等報刊發表後,當一些人寫作或講話引用我的觀點和語言後,我發現,這個世界也有許多人在聆聽我的聲音。

我便竊喜著,慶幸著,進而習以為常著。

我原本最怕在大眾場合講話,尤其是面對臺下黑壓壓的一片時,我幾乎是心驚膽戰。但隨著積累的增厚,講話逐漸地由對稿,到脫稿,再到即興演講,老師和學生們聽得越來越認真了,他們越來越喜歡聽我的忽悠了,我信心滿滿,激情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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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寫作,讓我的思維方式更加系統化。

這是個憤青時代,也是個建設時代。然而,我們的一些憤青,許多時候都是偏感性的、偏淺層的、碎片化的。

我也喜歡憤青,儘管有人說,二十歲之前不憤青,一輩子就廢了;三十歲之後還憤青,一輩子也廢了。但我一直認為,社會的進步,文明的生長,往往都是從憤青開始的。

但那種僅僅情緒化的憤青,是無法推動社會進步的。而那種理性的、深層的、系統化的憤青,則更具有建設意義。我們都是建設者,我們應當有建設的義務。

比如,我曾在《中國教育報》上發表一篇《我是一個分管人事的副校長》。文章開頭的憤青,曾讓一些領導很不痛快:

“不客氣地說,分管人事的副校長,其實就是一個幌子,或是一個托兒。分工文檔裡白紙黑字,實際工作中束之高閣;錦上添花(如提拔)時與你無關,釜底抽薪(如辭退)時逼你出面。這,似乎是一種不成文的規則,但更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但我也認識到:“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在其位我們就得謀其政。只要我們能擺正心態,順勢而為,照樣能履行職責,甚至是別開生面。”

文章的主體部分,我從三個角度來論證:“直面:用一種大局的觀念,去面對那糾結的情”;“溫情:用一種共情的思維,去安撫那受傷的心”;“助長:用一種積極的作為,去影響那身邊的人”。

我認為,這樣的憤青,會更有意思一些,也更有意義一些。

再比如,《做一個有專業底氣的副校長》(也是《中國教育報》發表的)。它實際上也是一篇憤青文章。

“有人開玩笑說,一個教師能夠做箇中學副校長,便已是‘祖墳冒青煙’了。此語雖為笑話,卻也道出了一個副校長的來之不易。但如果要成為一個有專業底氣的副校長,筆者認為,至少需要在以下‘四得’上下功夫。”

哪“四得”呢?一是站得講臺,二是寫得文章,三是懂得管理,四是坐得冷板凳。

這樣的文章從構思,到行筆,應當都是很有價值的。至少讓自己找到了人生的座標系和發展的線路圖,同時對於年輕人的成長應當有一些借鑑意義。

教育寫作更多的還是學理探究,比如教育敘事、教學反思、文義辨析等。許多時候,我寫的也是這類文章。

思維方式的系統化,在我的專著《鄉村教師突圍》和《公民教育與現代學校》更能體現出來。

比如《公民》一書,我便從公民教育、公民學校、公民校長、公民教師、公民課堂、公民家長、公民學生等七個維度加以論證。這樣的論證,使得自己對教育有了更全面、更前衛、更深入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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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寫作,讓我更接近教育規律,少犯些錯誤;教育寫作,讓我的學生更加喜歡我的忽悠,也讓我的語文課多了許多笑臉和笑聲;教育寫作,讓我浪得了一點虛名(比如受邀到一些學校講學,其中還有大學),也讓我能在浮躁中盡享孤獨和寧靜;教育寫作,讓我越來越喜歡閱讀和作文,還讓我拉起了一支“讀寫大隊”。

今年植樹節那天,不知是心血來潮,還是久存於心,我在朋友圈裡發了一則消息,想民間組織一個團隊,通過微信公眾號,讀讀寫寫,交流心得,抱團取暖,結伴而行。

並公示了理念:“一群人,一個夢。用讀寫的力量,改善身邊的教育小生態。”

當天就有多位朋友陸續響應,一個“讀寫大隊”迅速豎起了大旗,次日便開始運作。

經過四個月的運行,讀寫大隊由最初的三五人,發展到十五人,再到四五十人,已經形成了一個“讀寫公社”了。

四個月來,圍繞教育敘事、教育雜談、家庭教育和讀書札記等四個方面,共推出了原創文章將近兩百篇。

也在這四個月裡,讀寫大隊的關注數已發展到數千人。

更難得的是,我們的一些隊員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形成了自己的寫作風格。比如:餘向紅的曉餘家書,蔡林秋的教育人生,桂瓊的課堂逗娃,蔡慶玉的吾家有女,周翠霞的人物刻畫,石偉華的童話創作等。

圍繞一個方向,不斷挖掘,只會越挖越深,越寫越好。

這樣的寫作方式,是我們最樂於看到的。相信不久的將來,他們都會有自己的專著,自己的品牌。

當他們的品牌形成之日,我們的讀寫大隊這個品牌也必將唱響黃岡,唱響湖北。

我們有這個夢想,我們有這個信心,我們有這個力量,我們更歡迎你的加盟!

事實上,我們周圍的環境已經在悄然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一些讀者,每天早晨從夢中醒來,第一件事便是打開手機,看讀寫大隊的文章;一些讀者,已經從讀者變成了作者,由圈外人變成了圈內人;一些讀者,茶餘飯後,經常談論讀寫大隊,談論讀書寫作。

也許,這就是教育寫作,對於鄉村教師、鄉村學校、鄉村教育的最大改變:改變行走方式,改變生活習慣,改變價值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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