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研,就要读这样的学校—在中国科学院大学读书的体验

1、奇葩校名与曲折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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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提中科院研究生院,对方惊讶,“啊?还有这么个学校!”12年以后提国科大,对方迷惑,“啊!是中科大,还是国防科大?”找工作面试,“你们是211还是985?”耸肩摇头略显尴尬。这个谜一般的学校,这个顶着奇葩名字的学校,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在吐槽式溢美之前,有必要扒一扒其曲折的历史沿革。

中国科学院大学,简称国科大,隶属中科院(非教育部直辖)。提起国科大,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中科大(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不可否认两者有很深的渊源和一些历史纠缠,但目前两个学校除了同时隶属于中科院,其他方面基本井水河水般分明。

1958年,中国科学院在北京成立中国科学技术大学,1969年,受国内外形势影响,中科大外迁合肥。1978年,中科院在原中科大的旧址组建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研究生院。2000年,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研究生院更名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个人窃以为由于多种原因中科大回京无望,中科院只能再立门户)。2012年,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更名中国科学院大学,两年后开始招收本科生。

当年中科院办校,很多中科院出身的大师纷纷从清华北大离职支援中科大建设。一夜起校,雄霸天下。如果没有后来的京校外迁,现在国内的高等教育多半是三足鼎立,而不是两家独大。当然,很可能也就不会有国科大。言归正传,我们的重点不在这些已经僵硬的历史,而是由它们所催生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2、怀北庄对面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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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底,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拉着老弟淘汰的箱子,背着大包小包赶到指定集合地点—中科院玉泉路校区。既不气派,也不高大,是大门给我的第一印象。但进门后的一大片草坪,入眼即扑面而来大学校园的气息。

草坪前的路上停着几辆班车,看着车四周大家新奇的目光和期待的眼神,不用多想,肯定是送新生去怀柔校区的。当时对北京没有概念,更不知道怀柔在什么地方,以为所谓的怀柔校区跟玉泉路差不多,只不过是个刚刚投入使用的新校区。但京承高速很快就证明我这个土鳖的想象力实在匮乏:地铁看不到了,高楼看不到了,北京看不到了,然而班车还在飞速远离。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班车驶向一个同样不气派也不高大的门口,定睛一看,白底黑字赫然写着,中国科学院大学。入学手续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大车间办理,据说以前是导弹装配基地,开学后这里成了羽毛球馆。流程非常简练,出了车间,扫了一眼刚才领到的地图,我拉着箱子就走。刚迈出两步,突然被一个年约半百,帅气有型的大叔拦住。

“同学,你这是要拿着被子去教室开始学习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语塞,脸马上热得不行。

“宿舍在那头。”大叔指着路相反的方向,爽朗地一笑。心中暗赞一声,这个中年男人好有魅力。嘴上磕磕绊绊道声谢,转身飞速逃离。之后的日子里,我们还会在礼堂,在食堂,在校园时常碰到这位深深打入同学内部的国科大党委书记—老马。2015年羊年春节,我给他发短信拜年,他回了一个字,咩。

校区虽然名义上已经投入使用,但除了基本施舍保障到位,校园建设还在一刻不停地进行着。直到一年后我们离开,坐拥大礼堂、体育馆、游泳池的东区的塔吊还在日夜加班来回旋转。

学校暂时配有一个超市和一个水果店,不用怀疑,物以稀为贵,肯定是“贵五毛”的类型。于是,开学季的采购,我们和很多人一样选择了探索一下学校对面的村落,名曰,怀北庄。怀北庄是怀北镇下属的一个普通小村庄,除了每家门外都停着几辆车,外形比我们村还没落,低矮小房,湿窄街道。几乎每个饭馆牌子上都写着,虹鳟鱼,但都烤得不太好吃。

3、一个依山傍水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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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怀北庄大家可能没什么概念,但如果说国科大怀柔校区南向接壤雁栖湖,相信很多人马上就可以挂出一脸似乎了然的表情。

14年APEC峰会,17年一带一路峰会让雁栖湖声名鹊起。但13年怀柔校区刚启用的时候,它还只是一个略显没落的小湖。园区设施陈旧,游客稀落,不过不收门票。可以从公园正门大摇大摆地进,但更妙的是可以从校园的小路穿过一片山楂树林绕到湖边。雁栖湖就像国科大的内湖,但凡有同学来访,都要带着曲径通幽一把。看,我们学校的湖,雁栖湖。

老马曾经骄傲地告诉我们,雁栖湖校区占地5000亩,其中有4000亩是山地。当年买地的时候是“捆绑销售”,用地可以,但是得护山种树。于是,国科大师生一咬牙,一跺脚,4000亩山地就绿了。

不过,北京的山大都不简单,学校背后的这片也不例外。学校警示,出于安全考虑,大家探索遇阻后就乖乖返回自习室学习。后来开学不久,就听说有人入山溜达被全副武装的站岗警卫“劝回”。平时,校园不时有白底牌照的车路过驶进深山,大家逐渐习以为常。

门内有山,门外也有山。学校北侧两三公里外的无名山上蹲坐着一段段不知朝代的野长城,且看护松懈,简直是驴友释放野性的天堂。学校的三令五申当然熄灭不了年轻人的好奇心,我也跟着组团去过几次,但迫于实在树枝扎脸,山势陡峭,还是去百泉山、青峰峡转转体验感更棒。

4、一个需要从北京坐火车去的北京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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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怀柔,没有地铁,交通不便可以想象,进城之路无异于囧途。不过,到底是大北京,选择还是有的。

最方便和舒适的,是火车。你没看错,是火车!怀北庄是个不平凡的村庄,开学前两天闲逛,我们竟然在村东头发现了一个火车站,怀柔北站。当即一查,有几趟车往返于北京北站。可坐火车进京的消息从多种源头同时不胫而走,由此甚至催生了怀北庄的一个产业:科学院-车站接送每位5元。

火车到底不方便,想随时进城,还得靠公交。出校门,面包轿子,招手即停,5元一位,直达怀柔公交总站。快916大约一个小时到东直门,这就算是完成进城之旅了。

5、全场没有一把椅子的开学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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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把7脑补成3(场景相似)

想象中开学典礼的场景应该是,领导台上一字排开坐,学生台下排排坐或者排排站,台上领导不顾台下学生的心情和状态讲稿念个没完。终于听完,大家作鸟兽散。但国科大13级新生开学典礼却颠覆了我们绝大多数人的想象。

除了班车送我们进的小门,怀柔校区还有一个大门,很宽,不过一样的不高大不气派。进大门后是一个广场,具体有多大不好形容,反正容纳一万多人办开学典礼还宽敞得很。

熟悉两天环境后,班里通知举办开学典礼。没有人问是否可以请假不参加,因为通知里还附带了一句,白春礼校长和各院院长均出席仪式。白春礼自不必说,在国科大担任院长一职的全都是院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院士。想想台上有十几二十位院士就激动人心,这可比大多数人一辈子见过的院士都多,机会难得,谁能放过。

北京其他几个校区的新生都被拉到怀柔,一片人头攒动。典礼现场布置极尽简练,通往图书馆二楼的台阶中间有一个平台,平台上立着一个写着开学典礼的牌子,牌子前一个讲台桌,讲台桌上一个话筒。这就是典礼的所有设施了。

9月,天气不再闷热,但大太阳直射,三五分钟汗衫贴后背。上午九点多,所有学生就位,在熟悉的音乐中,学校和科学院的主要领导鱼贯登台。院士们站定,音乐停。然后这样一幕就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没有凳子,也没有遮阳设施,十几位半百偏右的老人就那样面朝太阳站着。无需任何人强调纪律,台下立马安静,队伍里零星的几把遮阳伞也自动默默收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经历着从震惊、释然、钦佩到感动的一系列变化。

没有讲稿,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发言机会。在接近一个小时的暴晒中,好几位院士只是在最开始介绍时站出队伍鞠了一躬,就继续只满怀希冀地望着台下的后生们直到典礼结束。

这天,我近距离地感受和理解了一个词—人文主义关怀。

6、睡单间有客厅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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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柔校区第一年启用,网上关于它的消息少之又少。报道时拿到宿舍安排,甚至有7,8个人门牌号一样的,我们不禁猜测,难不成又是上下铺。刷卡进门,相信每个人至少有一瞬被打蒙。因为入眼没有上下铺的床,而是一个宽敞的大客厅。

没错,每人一个卧室,大概8平的样子。床,桌子,柜子,还有一个晾衣服的大阳台。我选了一个东侧的房间,想象着每天可以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醒来。后来,事实证明我想多了。由于东侧建筑物的影响,阳光基本在九点以后会短暂地光顾一下我的玻璃窗。但这个时间点我基本在上课或者待在图书馆,所以从没见过朝阳明媚我的宿舍。倒是西边的房间,整个下午都可以看到太阳。夏天自然只得拒之于窗帘之外,余下的时候就让我“自古多想空余恨”了。

怀柔的冬天很冷,宿舍楼里好多房间的暖气报修两三次依然无果。有一天老马例行来宿舍转悠,有学生随口提起修不热的暖气。第二天宿舍门口贴出通知,凡是暖气不热的同学,可以从宿管阿姨那儿领一床被子,可以一直盖到不用羡慕临房间的舍友。

7、院士讲座与大牛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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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开学后,几乎每周都有讲座。怀柔校区进大门后左侧是一栋严肃有气质的建筑—国际会议中心,讲座都在这里举办。也亏是自家办学,科学院给予了充分的支持。能站在会议中心大厅讲台上的基本都是院士或者是别的国家科学院的院士。

过去的三四年里,我是从来不敢想能有机会听院士的讲座。第一场讲座,兴奋莫名,拽着舍友提前40分钟就奔赴会场。即使如此,前排已无处插针,勉强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找了个座位。随着时间推进,一千多座椅抢占结束,越来越多的人只能挤在过道和门口。

老马走上讲台,喊话后排的同学坐到讲台下的空地上,前排的男同学给没座的女同学让个座。然后讲座就在一片和谐中开始了。没有前呼后拥,也没有领导陪同,除了台上精神饱满的院士,现场只有两个工作人员拿着话筒准备随时递给提问的同学。

来怀柔开课的大都是京区研究所的资深研究员,有的每周可能就一节课,但这一节课上得可比学生辛苦得多。八点上课,老师们不得不坐早上五点半的班车从北京过来。早上食堂碰到,往往去上课的学生睡眼朦胧,来上课的老师却意气风发。

在导师的指示下,我选修了一门“电磁场理论”的课,授课的是电工所一个姓刘的老师。这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上课风趣幽默,即使毫无基础也经常能听得津津有味。不听大牛课,真是不知道什么叫深入浅出。

期中考试别出心裁,举办了一场论坛。3人一组,每个组一个指定的课题。搜集资料,撰写报告,PPT讲解,分工协作。论坛在一个周六举办,汇报话题新奇广泛,现场氛围活跃。台下听众提出千奇百怪问题,台上小分队使出浑身解数见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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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回到研究所,接触课题发现和他目前研究的方向非常相似,就又联系希望能得到一些相关文章。刘老师回电说,刚好他最近要出了一本书,出版社送来几份小样,可以送我一本。我在电工所见到他的时候,他正骑着一辆三成新的老式自行车赶着去参会。不敢多耽误时间,我接过书就离开了。往回走的路上,翻开书,扉页上有两行字:赠与。。,祝学业有成。

8、可爱的班级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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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鳖们进城,原本是来北京长见识的,谁知上来就被发配怀柔。山是好山,水是好水,但附近只有一个怀北庄,业余生活无处可浪。打个羽毛球也不能全班一起上,为了进一步推进班级建设,班长和书记各种就地取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我所13级新生49个,组建起物理学院308班。大家选课不尽相同,平时各自为战,并不熟络。开学不久正需要一顿团圆饭让班里彼此熟悉,联络感情。怀北庄饭馆的规模显然不足以接待这么多人,于是目光就对准了有着四星标准的国际会议中心。

我所第一年补贴标准是900,为了防止大家聚完这顿又失去经济独立地位,所以尽可能的压缩成本。最低的包桌标准,怀北庄买的啤酒。菜很精致,酒很难喝,但每个人都很高兴。不过最忘怀的还是我们书记,他几乎和每个人都碰过杯,喝完一圈直接趴桌子上,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寐。反正饭局结束的时候叫他,起来就走,晃都不晃。

上四星酒店吃饭,我们班也就偶尔引领一次时尚。外面聚不起,就在宿舍搞小成本聚会。比如借着有人生日,就都喊到一个宿舍吹个蜡烛,吃个蛋糕。然后分散到附近其他宿舍打扑克,玩狼人杀。更多时候也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出于最纯粹的友谊,一个男生宿舍约一个女生宿舍搞小范围聚会。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无比感激这个平日看起来空荡荡的大客厅。

学校给予了我们最大限度的信任,宿舍晚上不断电,而且没有电压功率限制。开学观望一段后,各宿舍逐渐露出了尾巴。洗衣机,电磁炉,明目张胆。风尚来了就得跟,宿舍买了一个鸳鸯锅。找个理由就吃着火锅唱着歌。然而好景不长,老马在一次例行巡视中,撞破某宿舍狂嗨晚宴,自此严禁在宿舍乱搞,还代为保管了一大批违规电器。借不到电磁炉,鸳鸯锅也从此失去用武之地。

9、一条小鱼游进大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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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以上提到的诗和远方只是日常生活的一小角。回忆过去,最先翻起的往往是平凡生活里的不平凡浪花,日复一日的主题反而姗姗来迟,需要慢慢打捞。很多熟悉的课程名字前面加了“高等”,改变总能带来不一样的体验。公式,变换,推导,一言难尽个中滋味。作业也跟着升级,编程,迭代,计算。但最难熬还不是课堂,而是来自于同侪的压力。

在上一篇稿子里,我提到过复试的时候被主面试官开玩笑式地鄙视过出身。当时看到复试名单上大家的学校,我忍不住一阵阵自卑。到怀柔后才发现自卑得早了,原来班里还有一多半人是直接保送过来的。相对来说考的那批反倒是要不没拿到保送名额,要不没保送资格的。

4个清华,山大,华科等学校的专业前5。保送同侪们的属性配置,在我脆弱心灵上又狠狠补了一刀。什么初试高分,什么复试第三,优越感荡然无存。就像一条小鱼游到了大河里,大河里的一切都让小鱼感觉新奇,但大河的宽阔和自己的无知也让小鱼无限的迷茫和惆怅。摸不准自己的位置,也时常找不到方向。这种由自卑带来的慌张和不适在怀柔陪伴了我一年的时光。

我可以安慰自己,英雄不问出处。但思维、基础和见识上的差距绝不是一次考研就可以把大家重新拉回到同一起跑线上。心里不服气,改变不了脑子跟不上。一样上课,一样听讲,好多人下课就回宿舍打游戏,自己在自习室复习好几遍,作业还得经常回去向别人请教。一种掉队的恐慌开始摧垮心理防线。

不管你能不能接受,现实一下子告诉你,你不如别人,至少在目前选修的这几门课上的确如此。我接受了不如别人,但是不知道接受之后该如何自处。

不如别人,科研肯定搞得也会比人差,以后工作也免不了庸庸碌碌,理想什么的就更不要奢望。那我现在还这么努力干什么,反正再怎么努力也超越不了别人。但是不努力肯定会更差,我到底行不行,我到底该怎么办?

日子就在这种围困和抗争中一天天过去,怀柔散养的一年,生活表面轻松欢快,内心却无比压抑煎熬。苦于找不到自己的定位,苦于找不到奋起直追的立足点,于是就时刻不敢放松。

顿悟可能是抽丝间的事情,但差距必须得用时间和精力去填补。一年里,一边忍不住思考笨鸟的出路,一边忙着先飞恶补基础。效果还是有一些的,我逐渐能跟上大队伍的节奏,不论是谈话聊天,还是听课作业。也逐渐习惯用更多投入换取和大家齐头并进或者勉强赶上,虽然做题时间和反应速度依然跟不上第一梯队。

感觉又回到队伍之后,心里稍微没以前那么慌。遗落的计划得以重新捡起,错乱的步伐终于有心情纠正。我依然时不时会被“自己不如别人”这个铁一般的事实刺激,但慌乱过后,已经可以越来越快地找到自己的节奏。

10、北京,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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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柔校区建成后,国科大几乎首创了国内研究生教育的两段式培养模式。一年基础课学习与科研完全分离,个中利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仅从13级308班学员的普遍科研成果(文章)看,丝毫不亚于先行者们。

怀柔一年于我们却是无比值得怀念,每个人都在抱怨交通不便,但每个人又都乐在其中。就像大学时光延长了一年,所有人又做了一把纯粹意义上的学生。

7月中旬,国科大说,你们的基础打好了,去搞科研吧。于是所有人收拾行装,来到了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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