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关于藏书家的好玩的事情?

我家在东北嘎啦


明人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藏书是一个古旧而奢侈的事业,藏书之人也往往成狂成魔千奇万怪,有许多故事可以八卦。

(图:浙江宁波天一阁藏书楼,始建于明代)

在这里,我先钩沉几则,以作引申,容后接续。


1

周越然(1885~1962)是中国藏书史上一个奇葩存在。在传统型藏书巨擘中,他无疑是一支异军。他的藏书,过去宋、元、明版的善本虽也不少,西文珍稀原版也见特色,但是他的藏书名声,却主要因富藏“淫书”而广为人知。比如各种版本的《金瓶梅》,他几乎网罗搜抉殆尽,各种《痴婆子传》、《灯草和尚传》等少儿不宜刻本他应有尽有,反正整天在他的“言言斋”书房暗爽。

老周也只是一上班族小职员,不是官僚巨贾,不是富二代,哪来这么多钱搞各种珍稀古籍呢?应该说他是命好,好到藏书史上少见。他通英文,当初商务印书馆准备出英文教科书,一时找不到人,他不过就是充数而已,不想这本编译的《英语模范读本》一炮而红,成为畅销书。

(图:周越然遗著。他不经意间也成为“性学先驱”了)

细水长流的10%的版税使得他富得流油,甚至当年的纽约《独立周报》都报道他称“每年可得版税约计美金五万元”,巨额版税让他玩了几十年。


2

人家梅妻鹤子,明代大学问家、大藏书胡应麟视书如妻,真正一生落魄为买书。

他这人收书、买书已经到疯狂地步,每次看到好书,倾囊而购。假设是手头不宽裕时,竟然会毫无犹豫地卖掉妻子的首饰、典掉自己的衣服去换书。根本不考虑家人的感受,幸亏活在几百年前,不然到了今天,一定会上头条,被当渣男、怪物、精神重症患者喷死。

(图:先锋书店在安徽乡下村子开设的书店——碧山书局)

史载,十余年间,此公典尽家产,共得书42380卷,就藏书而言可谓富甲一方,而他的学问、著作也已经流芳百世。


3

辛亥老人刘成禺《世载堂杂忆》讲晚清大藏书家杨守敬上当故事。杨晚年寄居武昌,和湖北老乡、藏书家兼刻书家柯逢时住处不远,往来颇密。有回,杨得到宋刻《大观本草》一书,当世孤本,准备刊刻,赚点补贴。柯听闻找他商借,声言看一个晚上就还。

杨拗不过他,就借了。第二天柯也如约交还。还不经意地说,这书没啥稀奇,坊间早有刻本,杨以为他就是羡慕嫉妒恨,说风凉话,一笑置之。

(图: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

数月后某日,杨上街,逛武昌书铺,赫然发现店里都买发售《大关本草》,而版本就是与他那个“孤本”一模一样,才恍然大悟,继之后悔不迭。原来,那晚柯借书回去后,就请待命好的抄书人将该书抄录无遗,随后陆续刊刻,大赚一笔。这样书场如战场的故事,在藏书史上也是屡见不鲜。


4

汲古阁的主人毛晋,是明末著名的藏书家、大出版家。虽然明版本因为粗编烂造臭名远扬,但毛晋基本是明代书籍出版商的质量担当,现在藏书家还以能得到汲古阁的刊刻的书籍为莫大幸运。

他累积藏书的方式是极其土豪的,在他之前还没有人这么张狂过,而他的这种广告法则在后世不断被后备仿效。他生于常熟大地主家庭,其父是腰缠万贯的士绅,他生来就是富二代。

但是,这个富二代和王思聪老哥不大同调,别无所好,就喜欢读书。当他继承了老爸的产业后,专心致志干的事情就是大规模收藏刻印图书,疯狂收购好书。他在自家大门口贴了一告示:拿宋椠本来卖的,按页算钱,每页出二百;拿旧抄本来的,每页给四十;有以善本拿来,别家出一千,毛家出一千二百,反正有多少收多少,而且出价比别人高很多。一时常熟书舶云集于门,全国书商蜂拥而至。

(图:浙江杭州图书馆——它的佛学分馆是我国内所遇最感暖心的公共图书馆)

常熟一代,至今留有民谚曰:三百六十行生意,不如鬻书于毛氏。


5

黄裳(1919—2012),说他是当代最著名的藏书家应该多无异议。他以富藏明清版本称雄海内外,文章又好,所以成为藏书界头面人物。

关于他的故事,不贤识小,传到外界最有名的反倒和书无关,而是和他的绯闻暗恋有关。他原名容鼎昌,“黄裳”只是笔名。江湖一直传闻:他年轻时很喜欢女明星黄宗英(先后嫁给赵丹、冯亦代),堪称铁粉“追星族”,遂取“黄的衣裳”之义,取了这个笔名表明心意。钱锺书为此还给他写过一联调侃:“遍求善本痴婆子,难得佳人甜姐儿”,真是妙对。

这个事情黄氏晚年专门澄清不是如此。但是他早年的那些知友还在,如此反倒欲盖祢彰。不过,这也终究只是“少年一段风流事”了,黄裳中年以后,一直以”来燕榭”自名书房和书名,所谓“来燕”者,就是他的爱人名字中有一个“燕”缘故,以兹纪念。

(图:三联海边公益图书馆。伫立沙滩,面朝大海,被称为“中国最孤独图书馆”)

读书人之秀恩爱,这种秀法,也算是秀的彻底而含蓄脉脉了。


故事归故事,可说句感慨,藏书真不是好玩而已。它不是个人的事业。

书籍永远都是聚则终散的,藏书最大的意义不是“藏”,而是借“藏”而“散”,藏书家在这个循环过程中,成就自己,也丰富社会精神格调。

因为,藏书者家中书柜上那些形形色色的古旧书籍,实际都是嵌入社会、历史及文化浩渺深处的一枚枚楔子,是它们藉此帮我们不断地复活起那些已经逝去的岁月。那一堆堆看似没有生命的书籍文献,无形中是在牵连着往者、当下与来者,是世界灵魂的一种延伸。

2018,6,25,午后闲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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