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之夜愛爾蘭人巡官約翰·卡魯瑟陳述 第一章 消失的髯須客

第一部

阿拉伯之夜的愛爾蘭人

巡官約翰·卡魯瑟陳述

第一章 消失的髯須客

我的第一個預感,是有些事不太對勁,而這個不對勁的感覺是起於霍斯金巡佐——各位一定還記得,他是一位穿制服的警官。不過即使是在那當下,除了有個瘋子在牆上做出怪誕行為外,此事件中也很難再看出其他端倪。雖然我們常接到抗議懷因街喧譁狂歡的投訴,尤其是那些穿晚禮服打白領結的男士狂歡達旦、通宵喝酒之時,但作奸犯科之徒也很少會戴著長長的白絡腮鬍現身亮相。

6月14日星期五夜晚的11點15分,我碰上了霍斯金。那天我比較晚到局裡,所以手上還有事要做;在繼續埋頭苦幹之前,我打算外出到潘頓街去向流動攤販買杯咖啡和三明治。當我站在街燈下,轉頭朝乾草市場略作休息之時,差一點就和霍斯金撞個滿懷。他是那種老派的警察,個性陰沉嚴肅,留著一撮拿破崙式的小鬍子,而且我從未見過他如此激動失控。

呼吸沉重的他,把我拉到陰暗處說道:

“您瞧,長官,”霍斯金說道,“25年來,他們搞那什麼惡作劇我一直看在眼裡,但這一次的惡作劇卻叫我前所未見。那個傢伙還戴上長長的白絡腮鬍,即使它們根本是假的!我會扯掉他的鬍子!”霍斯金不懷好意地說道。“您瞧!”他指著自己的頸子。在他衣領上面,我看見又長又深的抓痕。“您知道克里夫蘭街的韋德博物館吧,長官?”

和大多數人一樣,我老早就聽過韋德博物館這個地方。我心中常隱隱約約地想,哪天一定要進去那裡頭逛逛,不過卻從未付諸行動。我們分局收到嚴令要好好看守那地方;施加壓力的不僅有韋德本人,還有警界的高層人士。人們一定聽過老傑佛瑞·韋德這個名字,即使可能只知道他是個非常出色的銀行家。然而,這個說法可無法讓他滿意。雖然我沒見過他,但我聽說他這個人暴躁易怒、離經叛道,並且堪稱是“世上最會引人注目的大老闆”。此外,我還知道他在聖詹姆斯街上擁有一些房地產,包括帕爾摩街的一棟公寓大樓。

大約在10年前,他資助了一家小型的私人博物館(開放給大眾參觀),並擔任該館的館長。雖然我記得在哪兒讀過一篇文章,其內容說到館中也存放一些早期英國四輪大馬車的上好展示品——這是一種迎合老人家脾胃的混合變體物——但我老以為那是一間以亞洲或東方為主題特色的博物館。這間博物館位於克里夫蘭街,同時和聖詹姆斯宮殿隔著廣場相望。而延伸至街道東端盡頭的該館部分,卻被那些幽暗小廣場和從18世紀以來似乎就無人居住的建築物所包圍。縱使是白天,在那鄰近地區也找不到一絲熱鬧氣息——只有許多空蕩蕩的迴音——到了晚上,說那地方有多詭異,它就有多詭異。

因此,霍斯金一提起那裡,便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跟他說別這麼氣急敗壞,把事情經過說給我聽。

“我正在巡邏,”霍斯金昂首挺直身體,說道,“而且沿著克里夫蘭街往西走。時間差不多是11點鐘,長官。我正要朝下一個據點出發—一帕爾摩街的巡邏區域——去和那兒的警員交接。當時我正路過韋德博物館。您看過那地方吧,長官?”

那地方我曾經路過好幾次,記憶中那是一棟面朝大街的兩層樓石屋,兩旁各有狹長的高牆。此外,石屋有著高貴的青銅門,圍繞門沿的是可能稱之為阿拉伯碑文的帶狀雕刻裝飾:這就是為何令人注意到那地方的原因。我和霍斯金都放下趾高氣揚的官架子;在那種地方,恐怕我也囂張不了太久。

“所以我在想,”霍斯金以親密的口吻嘶啞地繼續說道,“我在想,我可以去檢查一下門,確認巴頓是否沒忘了關門。嗯,長官,門都鎖得很緊。於是我不假思索地亮出手電筒,您知道的,長官;我把燈光往上一照——”他話聲暫歇。“哎呀,我嚇了一跳,但我確定自己沒有眼花。因為他正在上面,人就坐在牆上。他是個體形高瘦、戴著高頂絲質禮帽、身穿禮服大衣的老頭。而且,他還留著長長的白絡腮鬍。”

我打量著霍斯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作何反應;我若是對他不夠熟悉的話,我就會發誓這是某種精心設計的惡作劇。但此人的態度,卻是無可救藥地認真。

“是的,長官,我是說真的!他就坐在牆上。我把燈光打在他身上,理所當然會讓我嚇一跳——他那種年紀,斜戴著帽子,以及有些醉醺醺的模樣,就像是——我出聲叫他:‘喲呼!你在上面幹什麼?’然後我瞥了一下那傢伙的眼睛,我必須承認——”

“你太神經過敏了,警官。”

“好吧,長官,你可以嘲笑我,”霍斯金陰鬱地說道,像是早已料到會有這種反應地點點頭,“但您沒看見他的人。他戴著一副大框架的眼鏡,瞪著我的樣子像是喪心病狂。他的臉型瘦長,絡腮鬍留得不太自然,細長如蜘蛛般的小腿懸掛在牆上……突然問,他跳了下來。砰!我還以為他是往我身上跳呢。長官,您看過傳遞捐獻盤的教會執事吧?他看起來就像是那副模樣,只不過他失心瘋了。他跌了個狗吃屎,但馬上站起身來。然後他對我說:‘你這個手段高明的騙子,你殺了他,你會為此被吊死的。我看見你在馬車裡頭。’接著他就伸出雙手向我襲擊。”

此時的霍斯金並未喝醉酒(他朝著我的臉上氣不接下氣,所以我可以分辨出來);而且他的想像力,也不可能捏造出如此可怕的怪物。

“八成是個大塊頭的老人,”我說道。“後來呢?”

霍斯金語帶歉意。

“最後,我只好賞了他一拳,長官。從他老邁的容貌來看,此人是個急性子,所以這是我惟一的對策。嗯,為了讓他安分,我打中他的下巴,隨後他便安靜下來了。接著我發現一件最怪異的事情——他的絡腮鬍是假的。我可以對天發誓,長官,我說的是真的。鬍子是用某種黏合劑固定上去的,而且是整排一起鬆脫。我無法好好看清他的臉,因為他試圖踢我,結果竟然踢中我的手電筒,於是那一帶的街道就變得有些陰暗。”

說到渾然忘我之處,霍斯金臉上露出笑容。

“好吧,長官,我自己這麼想:‘哎呀,這不就是你喜歡的怪異事件嗎?’‘這個可以稱之為相貌堂堂的老傢伙,把我搞得束手無策(我是如此認為),他戴著一對假絡腮鬍,躺在離帕爾摩街不到百碼之處的地方,像一塊門前供人拭除鞋底泥土的墊子仰臥著!’嗯?我可以告訴你,眼前這般情景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去叫警車來。就在此刻,我想起自己正在巡視途中,並打算去見帕爾摩街的詹森警員。所以我想,我去打電話的時候,可以請詹森看守這傢伙。好了,長官,我在排水溝旁把他扶起來,並將他的頭顱靠在路邊石上面,如此一來,他就不會大量出血了,而且這麼做或許不會讓他更加瘋癲。我轉身走開,但頂多只走了20來呎,我回頭望去——只是要確認他有沒有好好躺在那裡……”

“結果呢?”

“不妙,長官,發生了狀況,”霍斯金鄭重其事地答道。“他不見了。”

“不見了?你是說他站起來,然後一溜煙地跑掉?”

“不是的,長官。他那時已陷入昏迷狀態;這一點我可以對著《聖經》發誓!我的意思是說他消失了。咻!”霍斯金一邊以豐富的想像力說道,一邊緊張地擺動手臂。“長官,我所說的全屬事實,”他故作神氣地挺直身體,顯然某件事刺痛了他的心靈。“您是個聰明的紳士,長官,我知道您會相信我的。詹森警員他,他不相信我所說的話,而且還嘲笑我這個上司。‘不見了?’他說道。‘那他這會兒在哪裡?莫非是可惡的小妖精把他抬走了?’他如是說。‘假絡腮鬍!’詹森說道。‘假絡腮鬍個頭,無聊!也許他穿著輪式溜冰鞋,撐著綠色洋傘呢。老兄,你回到局裡之後,最好是別提起這個故事。’但我還是說了,因為這是我的職責所在,而且我忠於自己的職責!何況,根本沒有地方能讓那傢伙平白無故地消失。”深呼吸一陣子後,霍斯金積抑已久的不滿憤慨終於平息下來。“您瞧,長官。那傢伙當時就躺在路中央,離任何一道門都有幾呎之遙。再者,如此安靜的情形下,若有任何人一走近,我一定聽得到聲音的;任何人影我也看得到,因為街上不像這裡那麼暗,而且我發誓我最多隻走開30呎。但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也沒聽到任何聲響,就在那10秒鐘的光景裡,那傢伙就——咻!長官,如果這不叫做假面具之謎(Maskylene Mysteries),那我就不知道要怎麼稱呼了。不見了!從他無法消失的地方憑空消失,這點我可以對著《聖經》宣誓。但困擾我的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該怎麼辦?”

我喝著咖啡,告訴他先回局裡冷靜一下。我越嚴肅看待眼前的情況,越發現其中必有文章,而這裡頭的文章,可能會助我在倫敦西區立下第一件大功,然而一認真思索髯須客消失的難題,就無法不把霍斯金警官當傻子看待。和霍斯金警官一樣,我能怎麼辦?從另一方面來看,如果霍斯金碰上的不是一個巧妙的惡作劇,那麼全盤否決這樁可疑滑稽且引人不快的事件,其實是無濟於事的。雖然我不斷提出問題對霍斯金窮追猛打,但他依然信誓旦旦地表示,髯須客不可能在他沒看見或沒聽到的情形下,遭人用任何方式抬走;他十分確信那傢伙已經昏迷不省人事。眼前看來,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繼續喝我的咖啡。

我回到局裡時,情況已有新的發展,在那當下看來,這個該死的事件是更加棘手了。霍斯金警官在門口遇上我;他值班時間結束,剛換回便服,但仍逗留不去,並竊自欣喜地用拇指指向他身後一臉憂鬱表情的詹森警員。

“這傢伙,運氣不錯嘛,長官,”他私下通報。“現在換詹森在巡邏路線上被整得一頭霧水了。”

“你是說髯須客又出現了?”

憂鬱的詹森行禮致敬。他似乎顯得忐忑不安。

“不是的,長官,不是同一個傢伙。是另外一個人在巡佐離開不到五分鐘後,在韋德博物館開始大呼小叫惹麻煩。當我來到這傢伙身邊時——他也想找人打一架,”他皺起眉頭。“我猜您會想和他談談。我還沒有控告他,但萬一您想要以某個理由把他扣押的話,我是可以這麼做:這個騙子,他試圖以手杖攻擊我。我只是請他安靜快步來和您談一下。他這會兒人在您的辦公室裡頭。”

“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嘛,長官,”詹森挪動了一下身體,“我正在負責的路線上巡邏——經過了那間博物館——當時我看見這傢伙背對我站在外頭;他似乎正用手在青銅門上摸索。那是一位穿著晚禮服、非常趕流行的年輕紳士;他的肌肉發達,看起來像是那種你會罵他混賬的電影演員。我大聲叫住他,並問他在做什麼。他說:‘我想要到裡面去,你看不出來嗎?’我說:‘你知道這裡是博物館吧,先生?’他說:‘我知道,這就是我要進去的原因。門鈴在這裡的某處,過來幫我找找吧。’嗯,我告訴他博物館已經關門了,裡面沒有任何燈光,他最好還是回家吧。他轉過身來,怒氣衝衝地說道:‘這跟你有啥關係,我是受邀來參加—個私人展示會;我就是不離開,你能拿我怎麼樣?’我就說,我必須逮捕他。”詹森鼓脹雙頰。“接著他說——除了看電影之外,這是我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聽到這樣的話——他說:‘該死的不要臉東西’(大概是這麼說的),然後他就舉起手杖,試圖朝我砍下來……”

“依我看,情況似乎是有點讓人感到莫名其妙。您覺得呢,長官?”霍斯金巡佐搔著鬍子,沮喪地說道。

“說下去,詹森。”

“我抓住他的手杖,當然是以客氣口吻問他可否移駕警局一趟,因為巡官想請教他一些問題。他的態度起了180度的轉變。他安靜下來。什麼樣的問題呢?——那是他想弄清楚的事。我說:‘和一樁失蹤事件有關。’我覺得他的神情很怪異,但他沒有任何抱怨,只是如我期望地跟著我走,並且接二連三地問我問題。長官,我什麼都沒說。他現在就在您的辦公室裡面。”

詹森下了班就走了;整個事件聽起來開始有些古怪,我慶幸他已離去。我沿著迴廊走回辦公室,打開了房門。

有關這些我們必須打交道的人物,今晚您將聽到多種描述他們人格特質的說法。我只能給您我自己的判斷。那位一直坐在我的旋轉椅上、隨後起身彷彿不知該如何招呼我的男子,是個相當搶眼的角色,尤其在我那間骯髒的辦公室裡頭更顯醒目。在那一瞬間,他讓我隱約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因此我斷定我以前曾見過他。這股朦朧暖昧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一直到後來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這個站在我眼前的男人,是許許多多短篇小說中會出現的英雄典範。他是虛構的小說英雄,但栩栩如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而且憑著自身細心的努力,把自己調和至與真實合而為一的境界(這點他自己也知道)。舉例來說,他體形高大,肩膀寬闊,臉部線條堅毅而稜角分明,糾葛的雙眉下有著淡藍色的眼眸,短髮黝黑且濃密,如此英俊的容貌,可說是女性小說家心目中的最愛;我還可以斷言,他的古銅色皮膚甚至是曬出來的。套用任何想得到的陳腔濫調,包括完美的晚禮服、與虎相搏的過人氣度,用這些話來形容他都不為過。然而,最誇張的是他的神態。你只要想像他一邊擺手,一邊說:“哼,侍從!”心裡就會有一股荒謬感油然而生——那種感覺會讓人不太舒服,彷彿侍從會跳出來敬禮似的。若非散放著真誠的迷人風采,他那外表會是個道貌岸然的傲慢之徒,宛若他在表面之下,試圖抑制那吹噓自誇、精力十足、容易激動的自我特質。在輪廓分明的古銅色臉龐上,那雙明亮眼眸打量著我(他大概28歲左右);因此我有一種感覺:在那堅毅頑固的面容下,他心裡正在權衡斟酌,並因內心的強烈興奮感而愕然顫抖。他用手杖致意,顯然他決定擺出親切的態度,並在笑容中露出一口好牙。

“晚安,巡官,”他說道。他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所料,陳腔濫調倒是說得更多,表情則是一派不拘小節。“我一定得先提醒你,我以前待過警察局,還有一些令人不舒服的拘留所也待過。但從未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待在這種地方。”

我不去計較他擺出來的姿態。

“好啦,先生,假如你想要增廣閱歷的話,”我說道,“我們這裡的拘留所倒是蠻不錯的。請坐。抽菸嗎?”

他再度坐回我的椅子,並接受了一支菸。他稍微傾身向前,雙手疊放在手杖上,糾葛的眉毛下打量我的眼神是瞪視而專注,這使他幾近成了鬥雞眼。但笑容再次開展,他等著我為他點燃一根火柴。

“我不禁在想,”我點燃火柴的時候,他以全然自信的口氣繼續說道,“你們那名警員是有點亂了分寸。我當然會跟他一道走的——你知道我喜歡冒險,而且我好奇想瞧瞧會發生什麼事。”(這是一種虛張聲勢的奇怪癖好)“巡官,倫敦是個無聊的地方。但我還是不知道自己去過哪兒、幹了啥事。”他遲疑了一下。“勞勃說是有關於‘失蹤’的事情。”

“是的,是有那麼一點關係。你是——”

“曼勒寧,”他說道。“葛萊格里·曼勒寧。”

“曼勒寧先生,你的地址是?”

“貝瑞街的愛德華大宅。”

“曼勒寧先生,你的職業是?”

“喔,就說是——職業軍人吧。”

就算不去理會他輕蔑與充滿魅力的率直態度,我還是覺得他這番回答酸味十足;但我仍是充耳不聞。他接著說道:

“咱們來把事情弄清楚吧,巡官。也許你可以給我一個答案,因為我真的如墜五里霧中。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中午我接到一個邀請——一個私人的邀約——今晚11點,邀請我到韋德博物館一趟。”

“我明白了。那麼,你認識傑佛瑞·韋德先生囉?”

“事實上,我和他素昧平生。不過我想,我會有機會好好認識他的,因為我正巧是他將來的女婿。蜜麗安·韋德小姐和我——”

“我明白。”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我明白’?”他非常鎮定地問道。

我的隨口一答,讓他的雙眉皺成V字形。他直瞪著我的時候,目光狐疑且半斜著眼;但他還是剋制下來,並露出笑容。

“抱歉,巡官。我承認我是有點不爽。我到了那兒後,發現那個鬼地方烏漆抹黑的,一片沉寂——但我不明白蜜麗安怎麼會搞錯日期。她今天下午打電話給我的。一些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出席,包括愛丁堡的伊林渥斯——一位亞洲學者——你可能聽過他;他是個常在集會中演說的教會聖職人員……此外,由於我在東方見過一些微不足道的世面,所以蜜麗安認為——”他的情緒突然轉變。“天啊,我跟你說這些幹嘛?總之,這些問題與你何干?萬一你一無所知——”

“為了把事情理出個頭緒來,曼勒寧先生,我再請教你一個問題就好,”我緩和地說道。“你們聚集在博物館的目的為何?”

“這個嘛,恐怕我沒有辦法告訴你。館方發現了一些東西,是私密的東西。這麼說吧,我們打算去盜墓……你相信有鬼嗎,巡官?”

他的情緒轉成為難困惑。在這樣的變化下,我們之間的關係又和善起來。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曼勒寧先生。不過我們有一位警官,今晚他相信有鬼存在;老實說,這就是你被請到這裡來的原因。鬼會戴上假的絡腮鬍嗎?”我看著他,突然覺得不太對勁。“這個特別的鬼魂當時正安安靜靜地躺著,然後在警官的視線下突然消失;他被移走了。不過,鬼是可以提出某種程度的控訴……”

我隨口亂掰出這番道地的蠢話,試圖藉此隱藏我出醜鬧笑話的實情,同時納悶著曼勒寧為何低頭,而且任隨身體在椅子上稍微滑落。他慢慢地低下頭來,彷彿在思考似的;椅子咯吱咯吱地往後退,而我看見他的腦袋瓜柔軟地往旁邊一擺。銀頭手杖從他手中脫落,先是掉在他的膝蓋上,然後再墜落於地。香菸也隨後掉落。我大聲叫他。由於我的聲音淒厲,所以我聽到外面迴廊有人跑了過來。

當我拉擰葛萊格里·曼勒寧先生的肩膀時,我才知道他早已頹然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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