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的源頭在鄉寧

晉國的源頭在鄉寧

在侯馬和曲沃相交處天馬、曲村一帶,1992年和2000年兩次發掘中,發現了9個晉侯墓及其10個夫人墓葬,9個晉侯墓從第二代開始一直到第十代,獨缺第一代唐叔虞之墓,這一現象令專家們迷惑不解,困此有了種種推測。有人認為唐叔虞的墓可能沒有離開周的都城,我覺得這種看法不十分可靠。如果我們把搜尋的目光投向唐叔虞的始封地———晉國的源頭鄉寧,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在鄉寧發現的春秋古墓,說不定某一處正是唐叔虞之墓。晉國的始祖唐叔虞說不定在鄂邑這片土地上走完了他整個人生歷程,到他兒子燮父才移都於唐(翼),曲村考古自然就發現不了唐叔虞的墓了。也許在春秋戰國時晉人已經尊鄂為其源頭,因此才發生了鄂侯失國避居於鄂(鄉寧)的事件。

當我再次打開《鄉寧縣誌》,讀到“(鄉寧)古大夏地,周初曰鄂,唐叔虞始封居此”這段平實的文字時,方知古人作史之小心與嚴謹,晉國的源頭在鄉寧。鄉寧山巒疊嶂,偏僻閉塞,區區彈丸之地,怎能是晉國的源頭?要想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就必須扯得遠一些。

許多史書中都明確記載,唐叔虞始封於夏墟,都於鄂,鄂即鄉寧的古稱。這種說法見於《世本·居篇》《史記·晉世家》《鄉寧縣誌》《中國人史綱》等書中。關於夏墟,也就是晉都的地望,歷來就有各種說法,但後來逐漸傾向於山西“晉南說”。自漢代以來,即有學者提出,夏墟、晉都的地望應在山西南部,但具體指認又有不同。1959年,徐旭生首次調查夏墟,在山西範圍內調查的結果是在山西西南部,而不在中部。近年隨著考古工作的深入,曲村晉侯墓、侯馬新田遺址的發現,更有力地佐證了這一點。關於夏墟鄂地之說,雖很早就有人提出,但許多專家學者卻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晉國源頭的話題,並非完全是材料上的匱乏,更多的是認識上的偏見。

其實我們注意一下鄉寧的地理位置,就會知道它在歷史研究中的重要地位。鄉寧縣位於呂梁山的最南端,山西省的西南部,恰在徐旭生考察劃定的範圍之內。它處於汾河與黃河的夾角地帶,中華民族的繁衍與遷徙不可迴避地在此留下了深深的足跡。如果夏墟是一個範圍較大的泛指,鄉寧無可置疑的亦在其中。即便是確指,也有許多值得我們追尋的東西。根據史書記載,商伐夏桀的具體經過是由豫東往豫西,再到晉南。我們先不說這種說法正確與否,但終歸還是到了晉南。《史書·殷本紀》:“桀敗於有戎之墟。桀奔於鳴條,夏師敗績。湯遂伐嵕,俘厥寶玉。”《尚書·湯誓》序曰:“伊尹相湯伐桀,升自陑,遂於桀戰於鳴條之野。”也就是說陑之戰失敗後,桀向北逃到山西西南角的安邑境內的鳴條。《帝王世紀》:“桀敗於鳴條之野……今有鳴條亭在安邑之西。”晉南地區本是夏族的勢力範圍,又是夏墟所在,夏桀逃往晉南安邑是合情合理的。關鍵是夏桀在鳴條又戰敗了,於是逃到了南巢,如《國語·魯語上》:“桀奔南巢。”《帝王世紀》載:“(桀)奔於南巢山而死。”關於南巢的地望,當於鳴條不遠。因此有些學者望文生義,認為南巢當在鳴條之南。如《淮南子·修務訓》:“(湯)乃整兵鳴條,困夏南巢,……放之歷山。”南巢是事實,歷山卻是衍義了。如果我們顧及以下當時的史實,就不會囿於這樣的偏見了。當時商朝的主要勢力在河之南,戰敗的夏桀向南逃不是自投羅網嗎?逃於西的可能剛開始有,在鳴條戰敗之後,越過黃河不僅沒有機會也不可能了。沿著汾河谷地逃竄,利於追擊者而不是利於逃跑者。我們的歷史學家在為夏桀安排逃竄之路時,恰恰忘記了北面的呂梁山。這條通向陝甘青內蒙最便捷、最安全、易守難攻,利於撤退的通道。其實,北逃的必然人們也注意到了,如史書記載夏戰敗之後,一部分夏族的同盟跟隨桀的兒子獯粥向北方逃跑,成為北方匈奴人的祖先。至於他們究竟是怎樣逃的卻都含糊其辭了。鄉寧有座美麗的大山,叫雲邱山,緊挨運城盆地,與安邑鳴條遙遙相望,不少學者認為它即是遠古的崑崙,夏時更是朝野祭祀朝拜的“北頂”。以“北頂”看“南巢”,似乎之間有某種聯繫。極有可能它們相距並不遠,如此戰敗的夏桀,北逃呂梁山太合乎情理了。周時的封國很多,面積都不大。即便唐叔虞封到唐時,也不過“方百里”。因此“封於夏墟,都於鄂”的“夏墟”不可能在平川地帶,而“都於”深山之中的“鄂”。此處的“夏墟”當是一個範圍較小的概念。夏人北逃的過程也不會一日千里,一下子就奔竄到蒙古草原,其中必有停留,甚至組織力量,期待東山再起的可能也會有的,它們會在哪裡停留呢?鄉寧,這是明智而必然的選擇。翻越了高山叢林,接近了黃土殘垣,水草豐茂的鄉寧必然留住夏人疲憊的腳步。因此鄉寧有夏縣(縣城南二里,後人為與運城夏縣混淆,誤傳為“下縣”)、夏津這樣有趣的地名,追尋歷史,似乎都與縣城的遷徙無關,其中的秘密掩埋於歷史的塵埃之中,永遠成了難解之謎,最近人們在距縣城不遠的雲臺山頂上,發現一處疑似古代的祭壇,有人在那裡撿到玉器、陶片。如果確是夏的祭壇的話,夏人在此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也不會很短。那麼小範圍“夏墟”的確指,就是今天的鄉寧一帶。而唐叔虞始封於夏,都於鄂的記載就不難理解了。

周朝封國很多,分封時由內及外,由近及遠,按說唐叔虞應封到更重要的地方,怎麼會封到鄉寧呢?其實很簡單,鄉寧即古時的鄂與周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在周人看來極為重要。早在殷商時,周與鄂經常並稱。《史記·殷本記》載:“以西伯昌、九侯、鄂侯為三公。”《今本竹書紀年》載:“帝辛元年……命九侯,周侯、邘侯……”這裡的侯也有人以為即是“鄂侯”。可見當時鄂侯與周侯同朝為公,同等重要,極有可能,當時鄂的範圍要更大些,不會僅僅是鄉寧一隅。傳說周人起源於發明農業的時代,時間是在夏代或更早,地點在晉南。《史記·周本紀》載:“周后稷,名棄……帝舜……封棄於臺,號曰后稷,別姓姬氏。后稷之興,在陶唐、虞、夏之際,皆有令德。”關於后稷的地望,學術界基本確定在今日的稷山,而稷山與鄉寧地土接連,歷來關係就十分密切。商滅夏桀,周人竄於戎狄之間,從山西中北部———內蒙———青海———甘肅———直到陝西涇水中上游,而沿呂梁山北逃最便利,也更安全,如此,鄉寧就是極為重要的一環。陶唐,虞舜的地望在晉南,夏族到了後期也在晉南。周人的先祖后稷服事唐、虞、夏,則其地望也在晉南無疑。周夏同源的關係在夏人進入晉南後就已經確立起來了,之後一直保持著密切的關係,於是有了“周人尊夏”觀念的產生。夏人北逃時周人也跟隨一同北逃。鄂(鄉寧)在周人眼中與夏人看的同等重要,因此周成王封其弟唐叔虞於夏墟,都於鄂(鄉寧),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晉國的源頭在鄉寧也絕非無稽之談。

晉國的源頭在鄉寧

此外,晉國的一樁公案,更是晉國源頭在鄉寧的有力的佐證。這樁歷史事件見於《左傳》,《左傳·桓公二年》載:“惠之四十五年,曲沃莊伯代翼,弒孝侯,翼人立其弟鄂侯,鄂侯生衰侯。”《左傳·隱公五年》載:“曲沃莊伯以鄭人,邢人伐翼,王使尹氏、武氏助之。翼侯奔隨,未幾,曲沃叛王,王命虢公伐曲沃立哀侯於翼。六年,翼九宗王正頃父之子嘉父逆晉侯於隨,納諸鄂,晉人謂之鄂侯。”為什麼嘉父會“逆晉侯於隨,納諸鄂”,這還得從晉國初封時說起。《左傳》載:“分唐叔以大路,密須之鼓,闕鞏,沽洗,懷姓九宗,職官五正。命以《唐誥》,而封於夏墟,啟以夏政,疆以戎索。”有關“懷姓九宗,”王國維《鬼方昆夷狁玁考》曰:“殆指晉之西北諸族,即唐叔所受之懷姓九宗,春秋隗姓諸狄之祖也。”也就是說“懷姓九宗,”是商族的聯盟方國的貴族。而春秋戰國時期的鄉寧恰是狄人聚居之地,而嘉父正是這一方的貴族,也可能是方國的首領,周朝建立時,與其它一些方國,一起分封給了唐叔虞。如果晉國的始封地不在鄉寧,這顯然是說不通的。正因為始封鄉寧,鄉寧作為晉國的祖封地,鄂侯失國,避逃鄉寧,才合乎情理。而且嘉父作為晉初的臣國,在叔虞封唐之後,留守此地。鄂侯失國之後,納其於故地,於情於理,於德於義,均無可置疑。且在鄉寧縣城之西今仍有嘉父山之地名,近年發現春秋古墓,出土了一批青銅器,雖無文字記載,但據形制等斷定,當與曲村晉侯墓出土陪葬品為同期之物。晉國源頭在鄉寧,不僅史料,而且實物,都增加了一些新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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