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長寧的記憶」那些年的大熱天,我們是這樣「乘風涼」的……

「老长宁的记忆」那些年的大热天,我们是这样“乘风凉”的……

入夏,上海連續二十多個高溫日,熱浪滾滾,當我坐在空調房間裡喝著冰可樂,刷著朋友圈的時候,那一刻,我想起童年弄堂的乘風涼。那時沒有空調、沒有冰箱,沒有電腦、沒有網絡,卻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歡樂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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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下班回家,第一件事便吊來幾桶井水,朝著家門口的彈格路潑去,一股熱蒸汽迅速散去。家裡的鋪板床也熱得燙燙的。母親用井水擦了幾遍卻還是熱哄哄的。

弄堂陰溝洞旁,39號的潘文寶天天傍晚在家門口當眾洗澡,他光著上身,只留條小小的平角褲在身上,坐在汰浴盆裡搓“老垢”,擦肥皂,邊洗著身子邊與人聊天,甚至全身的肥皂沫還伸長頭頸去看旁邊的牌局。

洗到最後他拎起鉛桶水從頭澆到腳,然後揩乾身體回屋換短褲。他換褲的一瞬間,我還去推開他家的門,嚇得他一手撐門,一手套短褲,連連喊:“做啥啊、做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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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刻,頭上的萬國旗在微風中搖曳,不少人家會拿出張能拆卸的小方桌擱在家門口,一家人擠在一起吃冷泡飯綠豆粥,小菜放在桌上,隔壁鄰居們都能一目瞭然,夜開花、雞毛菜、長豇豆、番茄冬瓜湯、鹹菜毛豆子是弄堂人家下飯的常菜。不少人一手拿雙筷子,一手搖著蒲扇驅蚊,一家子的男人不管父與子全都打著赤膊,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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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會把剩飯盛在淘簍裡,放在臺子上用紗罩蓋好,既透風又防蟑螂、老鼠。我乘風涼肚子餓了,會回屋偷偷掀開紗罩抓冷飯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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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夜幕降臨,上海的馬路旁、人行道、弄堂口和家門口坐滿了乘風涼的人,小矮凳、大矮凳、竹榻、藤椅、躺椅、鋪板和鋼絲床齊都上了陣,或坐、或躺、或睡。成為當年弄堂消夏的風景線,也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市井民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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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熱的夏夜,一縷清風猶如沙漠中的一泓泉水讓人驚喜而感動。

母親會將家裡睡覺的鋪板拆到門外讓我與弟睡覺,我在木浴盆洗完澡後,塗上痱子粉,愜意地躺倒在鋪板上。一條長長的弄堂橫七豎八躺滿了人,無處容身的人還卷著席子到中山公園大草坪上去乘風涼。

夜幕下,弄堂乘風涼的人三五一堆,黑壓壓的一片。摺疊的躺椅幾乎家家都有一把,男人赤膊平腳褲,講究點的套件汗背心,女人多穿的是無袖的泡泡沙短衫,也有的老人穿的是香芸紗衫。現在幾乎已很難見到。睡熟男人的“呼嚕”聲打得全弄堂的人都能聽見,隔壁鄰居為此翻來覆去睡不著,手中的蒲扇搖得“啪啪”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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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拖板(木屐)是兒時乘風涼腳上的主要穿著。因為價廉、方便、涼快,弄堂裡男女老少都愛穿,無論在馬路上、弄堂裡還是屋裡廂,木拖板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沒有木拖板“踢踢拖、踢踢拖”有節奏聲音簡直就不是弄堂的夏天。不少木拖板是自制的,我也做過幾次,用一塊木頭鋸一鋸、刨一刨,只要成長方形即可。用帆布帶或自行車的內胎做“搭襻”的,但易斷,只要敲上幾小洋釘就好了。

路燈下,男人們齊刷刷打著赤膊玩撲克牌,輸牌的人兩隻耳朵夾滿了衣服夾子,耳朵被夾的成紫色了,慘不忍睹,也有的輸牌者罰喝一茶缸自來水將肚子喝得滾圓滾圓的。

孩子們用兩張骨牌凳拼在一起下陸戰棋四人大戰,鄰家孩子都聚在一起助威著一方,下棋的“搭子”為贏一盤棋,冥思苦想巧秒擺棋,出“棋”不意是勝之法則,弄個“炸彈”炸死“司令”或“軍長”會跳起來歡呼,噱頭擺得好的,“炸彈”炸死個“排長”和“工兵”什麼的,氣得出棋者捶胸頓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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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壞了,一閃一閃的,或明或暗,煙雜店丁家二兒子照例又要給眾孩子講故事。晚飯後的孩子端著小矮凳搶佔路燈下的好位子。

丁家二兒子肚子裡不知哪來這麼多的故事《第二次握手》、《彭加木失蹤之謎》、《一雙繡花鞋》、《梅花黨》、《綠色的屍體》,多為嚇人的故事。說到緊要關頭他還賣起關子來,讓人幫他倒茶遞冷毛巾,冷不防地他一誇張動作,嚇得圍著他的小姑娘大聲尖叫。未聽完故事的我便逃回屋裡廂睏覺,熱煞特了,也不敢出門乘風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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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了,打烊嘍,小八臘子開會嘍”,幾個孩子搬著小矮凳,坐在一起哼著兒歌,在“跳幫幫”(手指遊戲)。

“篤篤篤、賣糖粥、三斤蒲桃四斤殼,吃依個肉,還依個殼……”隔壁鄰居朱綠美輕輕地唱起了幾乎每個小孩都會唱的兒歌。

“天上星星亮晶晶,我在大橋望北京,望到北京天安門,毛主席是我們的大救星。”

我躺在鋪板上哼著兒歌仰望著鑲嵌在天空中的星星,尋找著北斗星,迷迷糊糊地竟然睡著了。

“冰磚吃伐、冰磚吃伐”,赤膊揹著棒冰箱的煙雜店丁老闆,穿街走巷吆喝著,他推銷著白天賣不掉的冰磚,我記得硬紙包的中冰磚是四角四分,斜切半塊的冰磚是二角二分。丁老闆的大聲叫賣,驚醒了眾多孩子纏著大人買冰磚。畢竟要幾角錢,買冰磚的大人寥寥無幾,卻從家裡拿出從廠裡帶回來的鹽汽水、酸梅湯倒給自家孩子吃。此時母親會端出她浸在井水裡的綠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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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癢煞特啦”,不知是誰家兒子半夢半醒之間嚷了一句,他母親看著兒子在抓癢的手,拿起一看,“又是臭蟲咬的”,他媽一副恨恨的樣子。那時,弄堂人家睡的席子裡有一種臭蟲,會吸血咬人,一咬一個小紅點。母親每晚在揩席子前,會用擀麵杖敲打席子,鑽在席子縫裡的臭蟲會一個個掉下來,被我一個個摁死,一摁一包血,臭臭的。母親有時也會用開水燙席子,可總是消滅不了它,臭蟲鑽在席子縫裡、鋪板縫裡,是弄堂人乘風涼睡覺除了蚊子的另一個公害。

月淡星稀、夜色漸濃。有人捲起席子回屋睡了,可更多的人搖著蒲扇在與鄰居“嘎山胡”。穿著紗布馬夾的老太眼皮瞌睡的一衝一衝的仍不肯回屋睡,黑暗中竟然還有女人在結絨線。在一些住在狹小遏仄的人家,因炎熱難忍,男人露宿在弄堂裡或馬路上的上街沿也不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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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時光飛逝,夏蟲的鳴叫,習習的涼風,弄堂孩子的追逐,路燈下的牌桌……那已經遠去的市井風情已經凝成了深深印在腦海裡的回憶,在每一個夏日,在家裡孵空調、刷微信時。禁不住懷念起弄堂乘風涼的那些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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