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的记忆


又是一年麦收时。

记忆中,当麦子抽穗时,绿油油的叶子,沉甸甸的麦穗上是直立的麦芒。偶有野草或白或红的花间杂其中。彩色的蝴蝶在翻飞,七星瓢虫正散漫的爬行。路旁调皮的小孩,乘无人时抽一节麦杆,放在口里咂一声,甜甜的。又或拽一个麦穗,剥开,绿色的麦仁放在口中一咬,白白的汁液中有一丝香甜。这样也有危险,记得有一次,我心急吃麦仁,不料却将一根麦芒吃了。麦芒有倒钩,一急,手没摸到,竟滑入喉咙。有一点痛。忙奔回家,爷爷戴上老花镜,用镊子从我的喉部只夹出了一小截。依然觉得疼。听说喝醋可以软化芒刺。喝了半碗醋,口里只冒酸水,实在喝不了,却依然痛。没办法只能忍着。第二天去学校早读,老师要求大声朗读,强忍着痛。难受得汗珠直淌,忽然一个喷嚏,吐了一口痰。一看,一根长长的麦芒竟在其中,上面浅浅的红色。不由心头一喜,终于吐出来了。

麦收的记忆

随着天气一天天地转热,昨天还绿油油的麦子,今天竟变得金黄。布谷鸟“盼黄,盼割”地不停鸣叫。该收麦了。

  大人们先买了扫帚,磨好了镰刀。先割了大麦(早熟品种),用撅头挖了根。再用锄头锄一遍。运气好的话,下一场雨,雨后撒一层草木灰,再用碾子碾几遍,一个平整的麦场就整理出来了。运气差,久旱不雨。就挑水,用瓢泼匀些再碾。场大的,需几十担水,没有劳作的经历,光是这几十担水就让人望而生畏。

麦收的记忆

割麦时,须穿长衫长裤。头戴草帽,脖系毛巾。切不可光膀子。否则夏季毒辣的阳光,会晒得皮肤疼,严重的会掉皮。白花花的阳光下,是一群群半弯着腰的农人,割一阵,歇几分钟。伸伸酸疼的腰,大声和邻居谈笑。不觉一畦到头,树荫里,拿起铝壶,仰脖喝几口温水,不时有洒出的水顺着嘴角,流到脖项。饿了,再吃一个黄瓜,咔哧咔哧嚼得香甜。

割完了,装上架子车。先用铁叉挑起,再头朝里,根朝外,两排叠放。装得好的,重心在车身,拉起来轻快。装不好,要么头重脚轻,要么脚重头轻,费力不说,还易翻车。平路可快走,遇有沟坎,须小心通过。否则翻了车,重装费时费力不说,只可惜,落在尘土和草丛的麦粒。

拉回来,在场里摊开,尽量薄厚均匀。有牛的套上碌碡,一根鞭子,只在空中作响。勤劳的牛儿,在鞭声中,迈开蹄,一圈又一圈,只听轱辘轱辘的声响,麦粒悄然剥落。无牛的,只能等别人碾完了,说好话,借自家使使。后来有了手扶拖拉机。细长的机械臂,犹如蚂蚱腿。那时我们村只有一台。需要提前订。敬上烟,说些恭维话,希望排个好时辰。然后在场头的树下等,左等,右等。等得人心燥。及至到了自家场里,随着突突突地轰鸣,黑烟里。机手挂好档,双脚蹬着机械臂。墨镜架在帅气的脸上,微风吹散了头发,却更显风流潇洒。引得旁看的姑娘目不转睛,俏脸生红晕,柔波似水流。

麦收的记忆

碾完,就是起场。先用疏一点的铁叉挑起麦秆,抖一下抛开。再用叉车推走放在场角。最后用密一点的木杈挑去屑小的麦杆。完了再用推巴推成一个大麦堆。起场时,有时会遇到雷雨。狂风吹起细小的麦慷,裹挟着尘土。眯着眼,挥着杈,只希望快点起完场。不幸,雨来了,豆大的雨点击在脸上,也不觉疼。看着浸泡在水中的麦秸杆,泪水和着雨水,肆无忌惮地流。唉,蹋场了,可惜了一年的劳作。

麦收的记忆

  起完场,没风。赶紧回家吃几口饭,匆匆又往地里去割麦,拉麦。晚上,家家架子车上架几块木板,铺些麦草,男人常一个单子斜盖肚皮,躺着抽几根烟,静待风来。这时往往是孩子们欢乐的时候。月亮挂在东天,银色的月光里,捉迷藏,丢沙包。柔软温热的麦秸堆里自由地翻滚,嬉闹。一身土,尽了兴。才在父母的催促,责骂声中回了家。路旁,沟畔,是青蛙无尽的鸣叫。夏夜的风,吹得杨树叶,哗哗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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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风起时。互相提醒,赶紧扬场。扬场是个技术活。木锨掌握地好,微风也能扬得麦,糠分离。没得要领,大风也不能扬好,依然是麦粒,麦糠一锅泥。那时看男人有本事还是没本事,扬场是一个重要指标。不会扬场,走到那,都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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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完场,用尼龙袋子把麦子装好。运回家,房前,屋后。扫一片地,把麦子摊开晾晒。一天用木杷子搅几次。还须注意天气预报,以防雷雨。那时农家,皆是土墙土地,这样晒麦颇费时日。我们村南边有一大水渠,名为渭高抽。渠底用水泥衬砌。心急的人,往往在渠底清理出几个石板,以方便晾晒。但有危险,因为不知渠里几时放水。村里的一个婶婶,为人性急。有一次就被水冲走了一年的收成,疼得婶子哭天抢天,不停地扇自己嘴巴,任脸颊肿起多高也不停手。劝者无不动容。从此,再没有人在渠底晒麦了。

麦收的记忆

  最后是积麦秸垛。通常两人配合。一人在底下扬麦秸杆,一人站在中间负责调配,下大上小,左右平衡。积好的麦秸垛,圆的如粮仓,长的如小山。调皮的孩子,往往在背人处,费九牛二虎之力掏一个洞,晴天,在这捉迷藏。雨天,躺在里面打扑克。废弃的麦秸洞里,有时会有放养的母鸡来下蛋,偷偷攒了,换冰棍吃。

麦收的记忆

  那时麦收,因为学校里的老师也大都有地,所以会放忙假。老师会让学生假期拾麦子,记得当时上小学,要求一人拾五斤小麦。往往我和小伙伴一早就跨着篮子,一溜烟跑到南边的水池里,脱得赤条条,在浑浊的泥水里击水打闹。你叫我喊,和着树上知了的叫声,一大晌的时光很快地溜走了。直到肚子咕咕叫,才恋恋不舍地上岸,赶紧拾一点麦子,连笼底都铺不满。到家,父母问,下水了没?坚决否认,谁知被脸上一道道地泥水印出卖。气得父母在屁股上打几巴掌。第二天依然故我。最后只得从家里的粮仓里舀上五斤小麦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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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收割小麦,一个电话,十几分钟搞定。孩子们只爱电脑游戏。少见泥水里打闹了。

  也许,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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