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元奔读书会」学而有成淡知传

董元奔,1971年生于江苏宿迁,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汉语言文学专业辅导工作者,辅导的学员遍及江苏各地,因其辅导成就突出,先后两次入选省教育厅机关杂志封面人物。曾参与《江苏教育年鉴》部分内容撰稿,但学业主攻古典文学,兼涉泛传统文化。早年著有个人现代诗集,近十余年主要写作文学论文、文化随笔、诗词楹联等,已发表数十万字。

【编者按】董元奔先生每天总会抽出固定的时间读书,读书范围涉及文史哲诸领域。二十年来,作者积累了大量读书笔记,编者择部分篇什,开设“董元奔读书会”,每周一期推介给广大读者。

「董元奔读书会」学而有成淡知传

宋人柳开有一篇散文《与韩洎秀才书》,他在文中回忆自己早年偶得唐人卢仝数十首诗的手稿,后不慎遗失。他自责了一番然后说:“学必有以成也,成必有以知也,知必有以传也。”似乎卢仝的“文化悲剧”是被他给导演了。清代前期曹寅(曹雪芹祖父)所编的《全唐诗》中收有卢仝百余首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柳开的自责其实是不必要的。而我们要谈的是柳开所说的与治学有关的“成”、“知”、“传”之间到底有没有内在联系,是不是如柳开所说的“必有”呢?

古往今来,学而有成者如湖海中的水滴数不胜数,但是,成而被时人所知者则只如一缸水罢了,而既为时人所知,又能传之后世的则至多只有一杯水啊。

虽然《史记》等二十五史中都有为小人物所作的传记,但是中国正统史书主要还是为帝王将相立传,我们不可能对古代民间的各类奇才有太多的了解。到底古代民间学而有成的人有几何?我们从当代的情形就可以窥其一二了。且不说电视上数不清的真人秀,我们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就时常可以见到有各种超越常规技能的人。或者文化不高却写得一笔好字,或者智力一般象棋却百战百胜,或者掌握了一整套的钻营方略,或者靠默默努力突然做出令人咋舌的成就,哪怕或者是会说冷笑话,会扮鬼脸儿,诚所谓藏龙卧虎在民间啊。说的更进一步,只要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场合,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展示一点超越别人的东西,每个人都能够算是“有成”者。

但是,每一个“有成”的人只是被他自己生活的小圈子知道而已,即便如今微信很火,一个人就算参加数百个群,群友也只不过十万人左右,而且其中“潜水”的占大多数。华语圈远远大于英语圈、日语圈等等,就算一个歌星在华语圈里很有名,但是随着他(她)的落潮或死去,他(她)也会渐渐被别人压了风头。清人赵翼有一首诗说得好:“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其实赵翼自诩为一代才人,恐怕那风骚他也没有领了多少个年头!人生匆匆忙忙的来了又去了,每一个人的“闪光点”亮起之后就熄灭在广袤的历史时空中了。唐代是诗的国度,凡夫俗子都能说上几句诗,但是,《全唐诗》记载的只不足五万首诗,作者不到三千人,——二三百年间数以亿计的“诗人”和他们的诗歌作品哪里去了呢?

一个人一生中的闪光点多如牛毛,一个当世名人一生中值得称许的地方更是俯拾皆是,但是,即便名人,其留传后世的东西也只是他自己的沧海一粟。且不说从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五百余年民歌汗牛充栋,《诗经》记载留下来的只有三百首。且不说诗文开一代风气的“三曹”一生自娱或唱和的作品无数,但他们留下的诗文数量抵不过今天的一部大部头。李白号称“诗仙”,一生足迹所到之处常常有诗题咏,然而他留给后人的只有九百多首。柳永算是一个专职填词的词人,而且还活到高寿,然而我们今天能够看到的他的词也只有一百余首。即便如此,李白的诗能够被你我背诵出来的怕不会超过二十首;柳永的词能够被你我脱口说出的可能只会有几句;张若虚写了一辈子的诗,却只留下两首被称为唐诗压卷之作的《春江花月夜》,试问有几人能把那两首诗背诵出来呢?

说回到卢仝身上,无论卢仝存诗是百余首,还是如杜甫那样的千余首,甚至如杨万里那样的万余首,其为人所知的,知而有传的必要的还是那么些。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像柳开那样为卢仝感伤。学而有成足矣,何必计较成而见知,更何必追求知而能传呢?黄遵宪说:“我心写我口。”一个人只要能够把自己最真实的生活和情感表现出来,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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