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中國史談之兩千年專制的根源

古代中國史談之兩千年專制的根源

安史之亂

長期以來,我一直在思考為什麼古代中國如此與眾不同?政治早熟、宗教失位、大一統、宗法制等,這些都難以在世界其他文明中發現。

最初的解釋是“單一民族論”,即其民族血統過分單一,根據現代基因研究,中國人的父系血統有六成以上是黃種人O3內陸支(O1為沿海支、O2為中游支)。其邏輯是由於民族血統單一,而使得集體主義文化根深蒂固,如祖先崇拜和家族祭祀,而使得血緣組織(氏族、宗族或家族)難以完全解體,個體也就不無法完全獨立,生產力和民主化也就難以展開。同時大一統的局面和大規模的人口需要中央集權,社會長期停滯於古代社會。

但問題是,中國O3佔六成並不算太高,與之類似的,居然還不少,如英格蘭、波蘭、吉爾吉斯等的單一人種(按最近基因突變算,如O3)佔比都是六成左右,他們的歷史都沒有中國的特色,甚至向來沒有太濃厚的集體主義文化。民族血統的純淨性只是一個內因,但社會發展是一個內外因結合、互動影響的過程,而且越早期,越被動受制於外因的環境,越晚期,越有能力由內因來改造自然。

那專制的環境根源是什麼呢?外部戰爭!外部戰爭是專制的自然動力,主要表現為民族戰爭,如匈奴之於西漢、日耳曼之於羅馬。為了集中資源進行民族間你死我活的戰爭,專制或者說集權是必須的,這個關鍵時刻,個體必須放棄自由、獻身民族、眾志成城才能獲得民族及個體的生存。

可惜,專制這種戰時機制,讓少數人獲得特權的機制,卻在和平時期繼續實行,以構成了等級社會的基礎(與建立在民族征服基礎上的等級社會不同)。如果和平足夠長久,一切專制都會湮沒在經濟繁榮之中,因為暴力基礎之上的專制就是需要戰爭才能維持,和平時代是沒有軍人的地位。

比如西歐基督教文明,為什麼率先近代化呢?就在於其至從732年圖爾戰役後,享有近千年的外部和平。入侵的日耳曼人轉為定居,東歐阻擋了阿拉伯人、蒙古人和土耳其人的襲擾,終於給了西歐發展商品經濟(尤其是地理大發現後的海外貿易),壯大城市中產階級,以此進行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和啟蒙運動的歷史性機會。

而古代中國就實在是太慘,北臨著世界最強的遊牧民族策源地——蒙古高原,匈奴、鮮卑、柔然、突厥、契丹、女真和蒙古,一批又一批遊牧民族週期性的南下,運氣差,被趕回來,運氣一般,劫掠一番,滿載而歸,運氣好,趁著內亂滅其國。更糟的是,由於地理因素遠離各大宗教中心,未能像中亞和南歐的遊牧民族那樣,被宗教虔誠壓制軍事激情。

所以古代中國的歷朝歷代,都沉重的邊防壓力,但遊牧民族不是越來越弱,而是越發強大,因為他們不斷學習中原文明,而中原文明卻因專制而在原地踏步。以致漢唐壓制變成宋明孱弱,甚至元清滅國,中原文明正是在此過程中,不進反退,甚至大踏步的倒退。

魏晉玄學是古代中國少有的文化自由時期,也恰是北匈奴滅亡,草原勢力大重組的時期,外部壓力的減少終於促進了專制的減緩和道家的復興,這在儒家專制的兩漢是不可想象的。同理燦爛的大唐文化當然也是源自突厥的敗亡。而宋明理教卻是專制的結果,尤其明之理教,廢仁政,儒教徹底變成專制工具。

而專制的源頭無疑是安史之亂(安史之亂實質是胡族作亂,也是遊牧民族勢力的體現),其後,東亞遊牧勢力逐步歷史性的超越中原農耕勢力。在此刺激下,宋太祖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奪了軍權,明太祖朱元璋廢相,奪了相權,終於形成了真正的君主專制,而之前的君主制只能算是溫和君主制,宰相分割了行政權,太尉掌握了軍權,只有朱元璋之後,皇帝終於掌握了全部權力。

可悲的是,唐末以後,中原已經逐步向近代化過渡,科舉制向全民參政邁出重大一步,兩稅制實現了更徹底的土地私有制,宋明理學雖是專制工具卻也孕育了“道統高於皇統”、“格物致知”等新思想,唯一缺的就是持續的和平來保證商品經濟的繁榮,來推動社會各方面的變革。

可惜滿蒙的破壞拖累了中國近代化的速度,尤其是每每在關鍵時刻的拖累,南宋的海外貿易其實相當繁榮、明初的鄭和下西洋實質就是如西歐的地理大發現、明末的東亞貿易超乎想象(大海盜鄭芝龍的年收入居然超過明政府),但北部遊牧民族的威脅始終壓制著發展經濟的訴求。宋無法抵禦金蒙,明卻要天子守邊,社會無法從軍事中抽身轉型。

總之,在社會早期或者現代化之前,人類歷史是充斥偶然性,而受制於環境,古代中國的兩千年專制,主要是為了應付越發強大而難以解決的遊牧民族的持續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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