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少女”黄蓉长成记

黄蓉已经成为《射雕英雄传》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符号,甚至比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还要耀眼。香港无线电视台1983版的《射雕英雄传》成了经典中的经典,翁美玲饰演的俏黄蓉成了喜欢金庸武侠剧的观众们抹不去的记忆。后面翻拍的《射雕英雄传》至今还没有超过1983版的——国内女演员比翁美玲年轻、漂亮的有不少,但是,要找一个饰演黄蓉而能超过翁美玲的还没有。

“问题少女”黄蓉长成记

作为我们普通人来说,黄蓉是一个不可企及的人物。但是,反过来说,如果自己的女儿像黄蓉,你会怎么想?

我说,如果普通人家的女儿像黄蓉,一定是个问题女孩。怎么这样说呢?

你看,一登场,黄蓉是什么表现?

郭靖和黄蓉在张家口首次见面,(郭靖)问道:“你家在哪里?干嘛不回家?”

黄蓉眼圈儿一红,道:“爹爹不要我了。”郭靖道:“干嘛呀?”黄蓉道:“爹爹关住了一个人,老是不放,我见那人可怜,独个儿又闷得慌,便拿些好酒好菜给他吃,又陪他说话。爹爹恼了骂我,我就夜里偷偷逃了出来。”

“问题少女”黄蓉长成记

你们看,姑且不说她爹爹骂她对不对,骂了就可以出走啊?十五六岁的孩子,而且是女孩子,出走不会让父母担心啊?如果被人贩子拐走了,父母还不得心疼死?

她不但出走,还早恋,问题更大了。黄蓉和郭靖在张家口相识,一路南来,两小无猜,到了太湖归云庄。梅超风去归云庄救她的徒弟杨康,后面跟着一个无声无息的青衣怪客。青衣怪客手弹石子,给梅超风指点方位,逼得郭靖手忙脚乱。黄蓉从那怪客的弹指神通功夫上认出了自己的爹爹黄药师。

黄蓉突然高叫:“爹爹!”向那青衣怪客奔去,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叫道:“爹爹,你的脸怎……怎么变了这个样子?”

…………

那青衣怪客左手搂住了黄蓉,右手慢慢从脸 上揭下一层皮来, 原来他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是以看上去诡异古怪之极。这本来面目 一露,但见他形象清癯,丰姿俊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这青衣怪客,正是桃花岛主黄药师。

黄蓉笑道:“爹,你怎么来啦?刚才那个姓裘的糟老头子咒你,你也不教训教训他。”黄药师沉着脸道:“我怎么来了!来找你来着!”黄蓉喜道:“爹,你的心愿了啦?那好极啦,好极啦!”说着拍掌而呼。黄药师道:“了什么心愿?为了找你这鬼丫头,还管什么心愿不心愿。”

黄蓉甚是难过……这次为了自己顽皮,竟害得他违愿破誓,当下软语说道:“爹,以后我永远乖啦,到死都听你的话。”

黄蓉乖不了多少时间,女孩子的话原是做不得准的。

黄药师见爱女无恙,本已喜极,又听她这样说,心情大好(旁白:别太好了,马上又要给你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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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药师丧妻之后,与女儿相依为命,对她宠爱无比,因之把她惯得甚是骄纵,毫无规矩,那日被父亲责骂几句,竟然便离家出走。黄药师本来料想爱女流落江湖,必定憔悴苦楚,哪知一见之下,却是娇艳犹胜往昔,见她与郭靖神态亲密,处处回护于他,似乎反而与老父生分了,心中颇有妒意,对郭靖更是有气……

余光中有四个女儿,他有四个假想敌——就是四个女婿啦——怕这个女儿找的丈夫不好,又怕那个女儿找的丈夫不好。爱女心切只怕是天下父亲的软肋,谁也绕不过这个坎。

黄药师也不能免俗。黄蓉算得上是聪明绝顶、古怪精灵、博闻强记、智计百出。如果参加高考,稳拿一个省的高考状元应该不在话下,继续深造,读个博士后也没有问题。黄药师自己,如果论学识,绝不在两院院士之下;论职位,只要他愿意,谋个一官半职也如探囊取物。要他选女婿,眼界应该不是一般的高:不讲门当户对,起码学历要高吧;不讲有房子、车子、票子,起码应该有个稳定的职业吧?(现在的家长又何尝没有这种想法呢?)郭靖却要什么没什么:长相谈不上帅;智商谈不上高;谈吐谈不上风雅;见识谈不上卓越。黄药师可能看他是怎么都不顺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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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他还杀死了陈玄风。黄药师最是护短:“陈玄风虽是我门叛徒,自有我门中人杀他。桃花岛的门人能教外人杀的么?”黄药师想借此机会一掌毙了他。

黄蓉惊叫:“爹爹别打!”从旁窜过,伏在郭靖身上。黄药师变掌为抓,一把抓住女儿背心,提了起来,左掌却直劈下去。

江南六怪想去救援,一接触便一败涂地;陆乘风想劝不敢劝。

黄蓉哭道:“爹,你杀他罢,我永不再见你了。”急步奔向太湖,波的一声,跃入了湖中。黄药师惊怒交集……

问题大吧!不但早恋,父母干预时还以死相逼——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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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的问题还不止如此。年轻的男孩子,你们要找朋友,喜不喜欢黄蓉这样的女孩呢?现在的大学生流传找朋友的标准:大专生是小龙女;本科生是黄蓉;硕士生是李莫愁;博士生是灭绝师太。当然有点绝对,好像学历越高越不受人待见。其实,很多学历高的女孩子还是很优秀的。黄蓉如果作为妻子还是很不错的:她弄的菜比一般的大厨师水平不会差,养好男人的胃,就养好了男人的腿。每天下班后回到家里,老婆好饭好菜的伺候着,喜欢喝酒的还不时灌点黄汤,也算是快活似神仙了。

但是,结婚前,作为女朋友,黄蓉是不是理想的女朋友呢?我看有点够呛。黄蓉和郭靖在张家口初次相识,黄蓉像个小叫花。郭靖同情她,请她吃饭。她开口就说:“别忙吃肉,咱们先吃果子。喂,伙计,先来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店小二吓了一跳,不意他口出大言,冷笑道:“大爷要些什么果子蜜饯?”

那少年道:“这种穷地方小酒店,好东西谅你也弄不出来……蜜饯么?就是玫瑰金桔、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肉好郎君。”店小二听他说得十分在行,不由得收起小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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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黄蓉又点了八个下酒菜:“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

黄蓉酒量甚浅,吃菜也只拣清淡的夹了几筷,忽然叫店小二过来,骂道:“你们这江瑶柱是五年前的宿货,这也能卖钱?”黄蓉是威风也摆足了,钱也是糟足了。后来一算账,一共是一十九两七钱四分。真是个“糟钱包”啊!一餐吃了近二十两银子。这是个什么概念呢?以清朝的标准算,二十两银子基本上就是一个家庭全年的收入。在乾隆年代,二十两银子在北京可以买一间比较好的房子了。青年哥哥,这样的女朋友你敢交吗?

如果是长沙人,我估计可能要敬谢不敏了。为什么?因为长沙人“里手”啊!“里手”就是内行——“长沙里手”就是说长沙人喜欢什么事情都充内行(当然有调侃的意思)。长沙人遇到这种情况,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她是不是酒店的酒托啊?”“她是不是‘撮贵’啊?”首先有了戒备心理,当然会敬而远之了。

“问题少女”黄蓉长成记

黄蓉是问题女孩应该是毫无疑义了。

金庸高明也就在这里。

黄蓉在张家口黑松林暗助郭靖,将黄河四鬼吊到松树上;在中都北京戏弄三头蛟侯通海;冒死陪郭靖到赵王府偷药材;用高超的厨艺哄得洪七公给郭靖传授“降龙十八缺三掌”……够了,这里不是给黄蓉开“评功摆好”会,她的突出事迹就不多说了。这样,黄蓉哪里还像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她比那些少年老成的“小大人”还老成得多,这就会成为小说的缺陷。既然是小孩,就会有小孩的童真——他(她)也会喜欢小孩子的玩意:比如过家家啦、玩泥巴啦等等。

金庸没有忽视这些细节,他要在小说中表现这些细节,这就是“于细微处见精神”。

黄蓉在归云庄见父亲要掌毙郭靖时,她哭道:“爹,你杀他罢,我永不再见你了。”她搁下这句话后,跃进太湖。她知道有了这句话,黄药师不可能再杀郭靖,因此,她要到外面等郭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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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郭靖要到中都去刺杀完颜洪烈为父报仇,因此,她每次都在郭靖要经过的地方安排好了郭靖、杨康的食宿。郭靖、杨康一路经过溧阳、金坛、高邮都是如此。杨康冷笑道:“瞧归云庄送客送到哪里?”郭靖却从中看出了端倪,他猜想多半是黄蓉作的安排。他催动小红马赶在黄蓉前到了宝应,才证实自己的猜想不错。

郭靖也不说破,他想晚上去吓她一跳,却看见黄蓉半夜外出。郭靖大奇:“这半夜里她到哪里去?”当下展开轻功,悄悄跟在她身后。

黄蓉径自奔向郊外,并未发现有人跟随,跑了一阵,到了一条小溪之旁,坐在一株垂柳之下,从怀里摸出些东西,弯了腰玩弄。其时月光斜照,凉风吹拂柳丝,黄蓉衣衫的带子也是微微飘动,小溪流水,虫声唧唧,一片清幽,只听她说道:“这个是靖哥哥,这个是蓉儿。你们两个乖乖的坐着,这么面对面的,是了,就是这样。”

郭靖蹑着脚步,悄没声的走到她身后,月光下望过去,只见她面前放着两个无锡所产的泥娃娃,一男一女,都是肥肥胖胖,憨态可掬。郭靖在归云庄上曾听黄蓉说过,无锡泥人天下驰誉,虽是玩物,却制作精美,当地土语叫作“大阿福”。她在桃花岛上就有好几个。这时郭靖觉得有趣,又再走近几步。见泥人面前摆着几只黏土捏成的小碗小盏,盛着些花草之类,她轻声说道:“这碗靖哥哥吃,这碗蓉儿吃。这是蓉儿煮的啊,好不好吃啊?”郭靖接口道:“好吃,好吃极啦!”

“问题少女”黄蓉长成记

这样,黄蓉的形象就完整了:既有侠骨柔肠,又不失童真童趣。

往后,黄蓉接任丐帮帮主、智斗欧阳锋、协助郭靖行军布阵西征建功,最后,协助郭靖坚守襄阳,抗击外侮、保国安民,壮烈牺牲。终于成就一代女侠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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