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和別的女人偷情,蘇珞有些驚訝於自己的冷靜。

臥房的門微敞著,裡頭的人很忘我,竟全然沒察覺到她的到來。

蘇珞冷眼掃去,香蠟搖曳,很有情調,她定做的中式紅木大床上,女人仰面躺著雙手綁在床架上,男人不時嘶吼出聲,場面火辣。

蘇珞柳眉輕挑,依著門,按了手機,對準大床,慢條斯理地攝著畫面。

“啊!夫……夫人!”

床上的女人終於看到了蘇珞,神情從驚詫到驚恐,再到得意快感,終又換為驚詫,瞪著眼尖叫起來。

蘇珞手機對準女人裸露的身子,也攝清了她嬌媚的臉蛋,她家的小保姆,高鶯鶯呢,真不錯。

男人被驚動,回頭,手機上畫面又定格在男人閃過驚愕和慌亂的俊顏上。

蘇珞按動了兩下,放下手機,依舊依著門,漫不經心地盯著床上的丈夫,清聲道:“怎不繼續?蕭啟言,夫妻多年我竟都不知道你還好這等重口味呢。”

說著她明淨如水的杏眼意有所指地掃了眼床上的鞭子等物,唇角一縷嘲諷盪漾開來。

蕭啟言只覺蘇珞面上的平靜刺痛了他的心,慌亂的神情驀然平靜了些。

他扯了件衣裳圍在腰上有些狼狽地翻身下床,蹙著眉咳了兩聲,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蘇珞勾唇,直起慵懶嬌軀,邁步進了屋,自梳妝檯的抽屜中取出一盒女士香菸,打火機剛音兒一響,她優雅點燃,夾著香菸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瞧著不知所措的蕭啟言吐出一縷煙霧來。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蘇珞的動作從始至終優雅高貴,迷人嫵媚。夫妻三年,蕭啟言竟從不知妻子還有這般蠱惑人心的一面,他愕然間,蘇珞已繞過他行至床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不著寸縷的高鶯鶯。

被蘇珞淡漠,甚至含著一絲笑意的眸子盯著,高鶯鶯本得意的眼眸迅速閃過慌亂和懼怕來,她覺得蘇珞那眼神就像在瞧一頭供人圍觀待宰的母豬,她不安地扭了下身子。

蘇珞又吸了兩口煙,煙霧迷濛中高鶯鶯瞧見蘇珞竟笑了起來,道:“小保姆,副市長上起來滋味爽嗎?和別的男人一樣嗎?”

蘇珞言罷,蕭啟言的面色瞬間黑了又白,白了又紅,紅了又青,俊雅的面上再無一絲文氣儒雅。

蘇珞那話讓他覺得自己簡直比供富婆們取樂的牛郎還不如,他拳頭緊握,喉嚨發堵。

高鶯鶯驚惶地瞧向蕭啟言,可他連眼角都沒掃她一眼,只緊緊盯著蘇珞看,好像她的臉上生出了一朵花般。

高鶯鶯尚未言語,蘇珞手中吸的火紅的香菸已往她的臉頰上按去,高鶯鶯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只剩下那一點閃爍的火苗。那火苗一點點靠近,她已感受到了火的灼熱,尖叫著喊了起來。

“啟言!”

蕭啟言聞聲卻蹙眉,沉喝一聲,“閉嘴!”

瞧著高鶯鶯瞬間慘白扭曲,不可置信,痛不欲生的臉,蘇珞咯咯笑了起來,靠近的菸頭移了開來被她隨手丟棄,放肆扔掉了什麼不好的情緒,蘇珞神情平靜舒緩下來,幾乎悲憫的瞧著高鶯鶯,道:“碰你,我怕髒了我的手。你瞧見了,這就是男人,上一刻和你纏綿悱惻,下一刻便能冷若冰霜,你以為你贏了?豈不知這個男人,我已不要了,喜歡你收走好了。”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蕭啟言蹙眉,蘇珞已不看高鶯鶯那張屈辱的臉,直起背,回身瞧向蕭啟言。

蕭啟言忙舒展了眉頭,卻道:“珞珞,你一出差便是兩個多月,我是個正常男人,她勾引我,今日我又喝了些酒,便……珞珞,你相信我,男人逢場作戲都當不得真,這是第一回也是最後一回,我愛你!只愛過你一人,以後萬不會再做這樣的事,這個賤女人在你我眼中又和阿貓阿狗有何區別,給些錢打發了便是。你想怎樣我便將她怎樣,你原諒我這一回,好不好?”

蕭啟言的臉上是真摯和歉意,眼中是害怕和懺悔,似蘇珞不原諒他,他下一刻便會萬念俱灰一般。

蘇珞只覺一陣噁心欲嘔,盯著蕭啟言卻咯咯地笑了起來,她笑著,高鶯鶯卻驚了,喊道:“蕭先生,我……我是真心仰慕您的,您不能這樣對我……”

聽到她的叫聲,蕭啟言面露惱色,他幾步上前扯落了白布條,沉喝一聲,“閉嘴!滾!”

高鶯鶯不敢再吭聲,忙尋了衣物蔽體,怯怯的站著,眼中蘊淚,一副小百花的可憐模樣。

蘇珞緩緩止住了笑,目光在她和蕭啟言的身上掃了兩下,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下,翹腿抱胸,歪著頭道:“蕭啟言,眼光不錯嘛,你們兩個才是絕配的一對,你要表深情似乎找錯了對象。”

蕭啟言眉頭蹙的更緊,見他還欲言,蘇珞卻沒了耐性,搖晃了兩下手機,道:“你的那聲我愛你,我聽多了,耳朵都起繭了,不願也噁心再聽到。蕭啟言,是你現在就帶著你的女人淨身出戶呢,還是等我找了律師幫你滾出去?”

蘇珞的語氣沒有一絲商量和妥協,蕭啟言驀然僵住,不置信地盯著蘇珞,對於妻子的決絕和淡漠,他竟覺得傷痛和憤恨。

和蘇珞戀愛一年,結婚三年,他對她不可謂不好,可卻也從不聞她說愛他。知她一向冷情,他以為她只是不善於表達感情,心裡卻還是愛著他的,沒想到……她這樣的反應分明就是沒將他放在心上!

蕭啟言面上燒起怒火來,他欲吼,可蘇珞已搶先一步開了口,淡淡地道:“蕭啟言,現在是你對不起我,不是我對不起你。你已被提名市長候選人,有望成為最年輕的市長,倘若不想之前的努力,擁有的名望地位都付諸一炬,你大可繼續滿口噴糞,不然現在、馬上、立刻,帶著你的女人給我滾蛋!”

她說著又搖了下手機,蕭啟言滿腔的話堵在喉嚨口,俊面猙獰起來,半響他終是咬牙,道:“我走!”

蘇珞滿意一笑,見他不動只盯著她手機瞧,便道:“你淨身出戶,擬好了離婚協議,簽上字明日一早我便要在我的辦公桌上看到它。”

聽到蘇珞的條件,蕭啟言不過又咬了下牙便恨聲道:“我知道了。”

蘇珞這才將手機扔了過去,蕭啟言當著蘇珞的面拆出卡,憤恨地掰斷,捏在掌心,神情又愛又恨,複雜異常地盯了蘇珞一眼,轉身大步出屋。

見他身影到了門口,蘇珞揚聲,“蕭啟言,忘了告訴你,剛才那錄像我傳出去一份,倘若離婚協議你叫我不滿,或是晚送到一分鐘,我不敢保證會不會將它傳地滿世界皆知。我蘇珞一介商人,不怕丟臉,也不介意博取些社會同情。”

蕭啟言身子一僵,回頭緊盯蘇珞,恨聲道:“你便那麼急著和我脫離關係?你到底可曾愛過我?”

他吼罷見蘇珞不回答,只用冰冷的眼神盯著他,到底沒了氣力,轉身而去,身影有些蕭索頹敗。那一直瑟瑟站著的高鶯鶯也忙跟著溜出了屋。

房中恢復寧靜,蘇珞目光移向床頭掛著的婚紗照,男子儒雅如玉,挺拔英俊,女子溫婉可人,端方利落,一個是年僅二十六便升任副市長,英俊倜儻令多少女人為之瘋狂的政壇新星,一個是名門之後,蘇氏集團的嬌俏掌門,金玉姻緣,羨煞無數人,聚焦多少目光,如今不過一個初中畢業的小保姆便敲碎了這一切。

蘇珞摸了摸心窩,竟發現那裡有些悲傷疼痛,隨即她自嘲一笑,“蘇珞,為這種男人,你真tm犯賤!”

言罷她起身,點燃打火機,火苗一竄扔到了床上,床單被罩迅速燃燒,煙霧騰起。她的東西,別人碰了,便毀掉,蘇珞行事一向如此。

望著一點點被火焰吞噬的床被,蘇珞唇角扯出一抹倔強的笑靨來,卻突覺小腹一陣抽疼的緊縮,有微熱的黏稠液體從身下滑出,像是生命也隨之在流逝,她眼前一陣發黑,雙腿發虛,茫然低頭去瞧,眼前一片猩紅之色已沿著小腿蜿蜒在地板上。她蹙眉扶住床欄,顫抖著手指撥動了手機……

一個月後,裝潢古樸雅緻,卻又不失豪華簡約的辦公室,蘇珞慵懶地依在沙發上,手中晃著紅酒,目光落在前方電視屏幕上。

“近期,我省展開了一場力度前所未有的肅貪風暴。數十名縣處級以上官員紛紛落馬。今日上午十點十三分,時任xx市副市長的蕭啟言被紀委雙規,據悉,其在勝任xx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取利益……”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主持人的聲音平板無波,畫面上蕭啟言正在施政講話,卻被打斷請出,面色鐵青,目光驚慌,身影狼狽。

蘇珞沒有繼續看,關掉電視,閉上了眼眸,手指撫上平坦的小腹,清秀眉宇間閃過一絲楚痛。

一日夫妻百日恩,原本她只意在離婚,並不想將事情做絕的,一個不知操守為何物的丈夫她蘇珞看不上,還丟得起!

只是蕭啟言不該剝奪她做母親的權利,那個不知何時到來的孩子,甚至尚未成型便離開了她!粘稠溫熱的血沿著雙腿往下淌,那種痛徹心扉的恐懼感如跗骨之蛆纏繞著她,那是任何一個母親失去孩子都走不出的夢魘,叫她如何不恨!

蘇珞眉宇間閃過一抹楚痛,狠狠閉上了眼睛。

“聽說了嗎,蕭副市長落馬都是被蘇珞背後捅了刀子,這妖女真夠狠的!”

“本來蕭啟言是最有可能升任市長的,如今到便宜了趙市長。要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哪個男人能不偷腥,蘇珞確實狠了點。”

“蘇珞年紀輕輕,不僅撐起了家族企業,還自創了兩家規模不小的公司,哪裡都吃得開,被媒體贊為最美麗優雅的創二代,能沒點手腕?瞧瞧,玩的蕭啟言落馬,人家半點事兒沒,事業還更上一層樓了。”

蘇珞站在養生會館的走廊上將大廳中幾個標榜名門閨秀的議論聲聽的清楚,見一旁會館經理緊張地瞧著自己,她勾唇一笑,繼續邁步。她蘇珞行事,人若犯我,十倍償之!愛評論便評論去吧。

大廳中所有聲音戛然而止,蘇珞只淡淡瞥了幾個神情尷尬的女人們一眼,笑著道:“我倒不知幾位平日背地裡如此關心我,不過這庸人身上無是非,誰叫我蘇珞這麼高富美,高大上呢,招人眼也是難免的,只是,這到底是公眾場合,幾位還是莫太聒噪的好……”

蘇珞說著,邁步出了會館,身後幾女面色赤紅,神情各一卻莫敢再言。

坐上車,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蘇珞瞧去,是蘇陽打來的。她蹙了下眉,接了電話就聽那邊傳來弟弟焦慮擔憂的聲音。

“姐,你離婚這麼大的事怎不告訴我,那混蛋竟敢欺負姐姐,我這就回國……”

蘇珞側頭避了下,打斷他,“姐沒覺得這事兒很大,所以才沒告訴你,為那種男人姐姐不願多費心思和功夫。”不待弟弟再言,蘇珞便又道,“乖,姐來電話了,先掛了哦。”

新打進來的不是旁人,正是趙市長,蘇珞按了接聽鍵,那邊傳來一個低沉好聽的男聲,“為何拒絕我的約會,不能給個機會嗎?我是真心傾慕於你……”

聽到真心傾慕,蘇珞忍不住撇了下嘴,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溫雅含笑,“多謝青睞,可聽聞趙市長風流倜儻,從不乏紅顏知己,趙市長不怕成為第二個蕭啟言?”

電話那邊片刻靜默,很快又響起了低沉的笑,“罷了,你這樣的女人我確實駕馭不了,蕭啟言的事謝謝了。”

“我報私仇,無需你謝。”蘇珞言罷便直接掛了電話,發動車子往公司駛去。

她停好車,剛下車卻有一個面上蒙著絲巾的女人突然從一旁的柱後衝了出來,一面揮著一個瓶子撲向她,一面尖聲叫著。

“蘇珞,我弄死你給啟言報仇!你這個蛇蠍賤女人,根本不配做啟言的妻子,我才是真愛,我才是真正愛啟言的!你去死!”

那女人衝來,絲巾掉落,神情猙獰赫然便是高鶯鶯,她瞬間到了近前,拔掉瓶蓋便往蘇珞臉上潑。

蘇珞目光一凜,閃身直接迎上,電光間她身子已欺近高鶯鶯,雙手抓住她握著瓶子的手腕,用力一掰,毫不猶豫地狠力一甩,那瓶中液體盡數往高鶯鶯面上潑去。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伴著高鶯鶯的慘叫聲,卻也有一把刀呲的一聲沒入了蘇珞的心窩,蘇珞低頭,只見高鶯鶯另一隻手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把匕首。

她萬沒想到高鶯鶯為了蕭啟言竟能做到這一步,兩手準備,非置她於死地!她一直覺得女人不必為難女人,男人出軌,小三固然可恨,歸根結底在於男人可惡。她的驕傲使她不屑對付高鶯鶯,卻不想竟錯的徹底。

蘇珞眼前迷濛起來,她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猛地拔出身上的匕首踉蹌著送進高鶯鶯的身體。

意識陷入黑暗前蘇珞不由地想:tmd,平生最厭聖母,原來你蘇珞才丫最大一聖母!若有來世,願化身鬼厲,欺我者,老弱婦孺必還之,負我者,不擇手段送地獄!

她沒有看到一道微藍的光倏忽從她右腳踝掛著的腳鏈中散出,一瞬間光芒閃爍籠罩了她和高鶯鶯所在之處,接著那光又倏地一下被吸了回去,人聲鼎沸向這邊而來,那鏈子卻再無一絲動靜。

大豐天璽十一年初夏,京都洛城,定安侯蘇府。

清晨陽光剛剛普照大地,已有了暖洋洋的熱度,定安侯府被修剪的精緻蔥翠的花木映了陽光一片生機勃勃,令人望之賞心悅目,心情愉悅。

本是美麗的一日,可府中卻充斥著一股陰鬱氣息,下人們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開始一天的忙碌,不時往晚風院的方向望上一眼。

晚風院中,二三十個丫鬟婆子面色慘白地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她們都是伺候三小姐的,前天落日後三小姐不慎落水,夏初落日後的湖水還冰冷刺骨,三小姐被撈出來雖是沒溺死,可當下便病倒了,到現在已發熱暈迷了一日兩夜,早上太醫搖著頭嘆息著離開後,屋子裡便一直傳出大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她們都知道,三小姐只怕是不成了。

三小姐是大夫人頭一個孩子,也是定安侯世子的嫡長女,自小就備受寵愛,是侯夫人捧在手心裡的嬌嬌兒,世子爺和大夫人的掌珠。如今她不慎落水身亡,只怕她們這些伺候著的下人都要跟著陪葬了。

以前侯府的奴才們都羨慕晚風院當差的,只道三姑娘身份尊貴,又親和良善,打賞豐厚,爭著搶著往晚風院,哪怕當個粗使奴才。

如今晚風院當差的婆子丫頭們卻成了同情的對象,個個面如死灰,瑟瑟發抖。卻在此時,織錦繡花開富貴的門簾被猛地拉開,大夫人白氏鬢髮散亂,滿臉淚痕的衝了出來,怒聲指著一院子跪著的下人道:“還留著這些沒用的廢物幹什麼,給我拉下去狠狠的打,一人五十板子,叫了人牙子統統發賣出去!”

五十板子那身體弱一些的,當場就要被打死,即便是身子好扛了過去,賣出了府,缺醫少藥也是九死一生。就算是命大,那犯了錯被主子發賣的奴才也沒有好去處,一輩子都要暗無天日,生不如死。

登時院子裡跪著的丫頭婆子們哭聲,求饒聲一片,有那膽小的已小便失禁,不堪打擊地暈厥了過去。

“夫人饒命!三姑娘落水真和奴婢們沒有關係啊!夫人……”

哭喊聲震天響起,大夫人面冷如霜,雙眼通紅地盯視著院中下人,狠聲道:“疏忽職守還有臉哭求,還愣著幹什麼,統統堵了嘴給我拖出去打!”

院中垂首侍立的下人們見大夫人怒不可遏,一點通融的餘地都沒,長嘆一聲,也不敢再求情,利索地上前拖人,一時間院中亂成一團。

就在此時,一個穿水紅色比甲的大丫頭衝出了屋子,滿臉驚喜地衝大夫人喊道:“夫人,夫人快進來看看,三姑娘又活過來了,三姑娘睜開眼活過來了!”

大夫人一愣,轉瞬恍然過來,驚叫一聲便往屋中衝去。

三姑娘從昨日夜裡起便喂不進湯藥了,聽聞早上請太醫那陣已沒了氣息,怎麼這會又睜開眼了?!

院中登時一片沉寂,眾人都驚呆了,接著那些要受罰的丫頭婆子們才紛紛驚喜地跪地磕頭感謝起菩薩佛祖來。

“老天保佑,三姑娘醒過來了,咱們的命保住了!”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內室,拔步床上一個面色蒼白,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女躺在床上,正睜著迷濛的眼睛茫然地望著四周,正是三姑娘蘇瑛鶯,大夫人跌跌撞撞奔進屋中,一眼果見沒了氣息的女兒醒了過來,哭喊著便撲了過去,一把便將其抱在了懷裡。

“我的兒,你可算醒了過來,我狠心的兒!”

大夫人哭的傷心,而被大夫人抱著的蘇瑛鶯卻猛然推開了大夫人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臉,尖叫著,“啊!我的臉,我的臉!”

大夫人被女兒推開,看著尖叫著捂住臉的女兒一陣驚愕,片刻才恍過神來,忙忙安慰著道:“沒事,沒事,你的臉沒事,不過是落進荷塘時被石頭劃了兩道,很快就能好,不會留下疤痕的,鶯兒還是我們定安侯府最漂亮的姑娘,別怕,別怕。”

手觸在臉上,光滑而柔膩,且只左臉頰處有微微的刺痛感。她不是被蘇珞反手潑了一臉的硫酸嗎,可這張臉明明還是好好的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這滿屋子的古裝女人,這古色古香,奢華富貴的屋子是怎麼回事?眼前這個自稱母親的美婦人又是誰,她說什麼?定安侯府?最漂亮的小姐?

高鶯鶯慢慢放下捂在臉上的手,整個人都驚呆了,心裡模糊地有個念頭閃動著,因這個念頭她整個人都驚喜地微微顫抖起來。

穿越?難道老天開眼,憐惜她真讓她重生穿越了?!那只有電視劇和小說裡頭才有的事情,真就發生在了她的身上?

高鶯鶯急切地轉動著眼珠,又觀察了幾遍周圍,雙手狠狠地篡了篡拳頭,感受到指甲扎進肉裡的銳痛,這才壓抑著滿腔的興奮和驚喜盯著大夫人,顫抖著道:“母……母親,我的頭好痛,我怎麼什麼都記不清楚了,母親,我這是怎麼了,我要鏡子,我要看鏡子。”

大夫人眼見女兒張口,一臉急切,忙拉著她的手安撫著,“沒事,沒事,你吃了涼水又發燒了一日兩夜,如今剛醒來,腦子一時糊塗著也是有的,別怕,快,去請太醫回來,魏紫,給三小姐拿鏡子來!”

侍立在床邊穿水紅色馬甲的丫頭魏紫忙應了一聲很快便拿著一面靶鏡雙手呈給坐在床上的三姑娘。

高鶯鶯一把奪過靶鏡,藉著清晨明亮的陽光,只間那銅鏡中映出一張小小卻清麗異常的臉孔來,眉目如畫,瓊鼻櫻口,鮮嫩漂亮的亦如一朵初露的新荷,清雅高潔,雖不似前世那般狐媚相,但卻比前世美麗了豈止十倍,簡直就是大婦們眼中最愛的那種清麗絕俗的端莊樣貌。

前世蘇珞就以端莊清麗,氣質出眾而飽受讚譽,如今自己這張臉簡直比蘇珞好了數倍,不,好了百倍不止!

高鶯鶯忍不住露出得意歡喜的笑容來,大夫人見之鬆了一口氣,笑著道:“我的兒,母親怎麼會騙你,你的臉是當真無事,還是那樣國色天香,花容月貌。”

高鶯鶯放下靶鏡,嬌嗔著拉起來大夫人的手,轉動著眼珠,嘟嘴道:“母親,你又取笑女兒了!女兒才受了驚嚇醒過來,你就這般,女兒可不依!”

她說著投進大夫人的懷裡撒嬌起來,平日這個女兒最是端莊穩重,被太夫人教導的總是一副小大人模樣,何曾這般撒嬌過。大夫人一愣,隨機心下一陣高興,哈哈笑著,道:“這病了一場倒是知道親近母親了,好,好!”

一旁魏紫見大夫人高興起來,猶豫了下,笑著道:“夫人,如今三姑娘也醒了過來,您看外頭的下人們是不是……”

大夫人聞言蹙起了眉,臉上浮起一層怒氣來,道:“我將三小姐交給這些奴才,她們竟敢翫忽職守,致使我的兒落水差點沒命,如今三小姐雖是醒了過來,但死罪難免!”

高鶯鶯聞言一愣,心下一動,問詢地看向魏紫,問道:“怎麼了?”

三姑娘平日最是和善,一下子發落這麼多的下人,到底太傷陰德,如今三姑娘醒了過來,勸大夫人兩句,大夫人一準便也消了氣,那些下人們雖說該罰,但也不至於一死,重懲打個二十板子也就罷了,畢竟三姑娘是自己貪看景緻,不小心落湖的,說起來也怨不得下人。

魏紫想著便笑著福了福身,道:“三姑娘掉進池塘裡,被救上來後就一直暈迷不醒,今日早上有些不大好,夫人傷心不已,方才已經下令要將魏媽媽,竹葉還有這晚風院裡伺候三姑娘的丫頭婆子們都發落了去……”

高鶯鶯聞言垂下了眸子,聽說古時候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有奶媽媽,還有貼身伺候著的一群丫頭什麼的,想來這魏紫提的的什麼魏媽媽和竹葉就是這類人。

她不是這什麼定安侯府的三姑娘,甚至連三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對這個府邸更是一無所知,這會兒還能靠著病情糊弄一二,可難保不被人識破身份。尤其是這些貼身伺候的奴才們最熟悉三姑娘,萬一識破了她……古人最是迷信,她好不容易重生了,可不想被當成什麼妖孽燒死,最好是能換上一批新人貼身伺候著。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再說,那個三姑娘確實是死了,這些下人們要被髮落也是應該,可不管自己的事,自己憑什麼要給她們求情?

這般轉念一想,高鶯鶯便打了個哆嗦,咬著唇,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往大夫人的懷中藏了藏,道:“女兒暈迷著一直做噩夢,夢到一片白茫茫,怎麼也找不到母親……女兒落進冷冰冰的湖水裡,喊破了嗓子,一直掙扎都沒有人來救我,母親,女兒……女兒差點就死掉了……”

高鶯鶯說著已是落了淚,大夫人心疼不已,忙將其摟進懷裡,怒目瞪著魏紫道:“我兒醒了過來,那是我兒命大,這些下人伺候的不好,咱們再換。別怕!去,都拖下去,按我吩咐的統統發落了!”

魏紫只覺今日的三姑娘和平日極為不一樣,但見大夫人滿面歡喜,也不敢深究,更不敢再勸,只詫異地望了藏在大夫人懷中的高鶯鶯一眼,才又猶豫著道:“是,夫人。還有竹枝……她將三姑娘從湖裡救上來也病倒了,方才小丫頭稟報,竹枝今早也有些不大好,如今還暈睡著,夫人看要不要給竹枝請大夫?”

魏紫話音剛落,躲在大夫人懷中的高鶯鶯便猛地抬起頭來,面色發白,滿臉緊張,死死盯著魏紫道:“竹枝是和我一起落水的?她說是她救了我嗎?她到如今還暈迷不醒?她還說什麼了?她是不是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魏紫被高鶯鶯急切的追問弄的一怔,一時無話,倒是大夫人拍著高鶯鶯的手,道:“是婆子們聽到湖邊有聲音跑過去看,就瞧見竹枝拖著你上了岸,竹枝沒賣身時,家在渭河邊兒,會水性,自是她救你上岸的。竹枝一上岸也暈了過去,到這會兒也沒醒來,她是你的大丫頭,這回雖然你落水她也脫不了疏忽之責,到底也算有些功勞,將功折罪了。母親知道你最是良善心軟,對身邊的丫頭們也寬和,要是不捨得竹枝,母親便扔叫她留在你身邊伺候著,你別急,母親現在就給竹枝請大夫,你剛剛醒來……”

“母親!”

大夫人白氏的話尚未說完便被高鶯鶯一聲打斷,她望去,只見平日溫婉端莊的女兒面上滿是驚疑不安,焦躁怨恨之色,顯得極為猙獰,白氏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高鶯鶯此刻心裡也如面上神情一般翻江倒海起來,那個什麼叫竹枝的丫頭是和這具身體的主人一起落水,一起暈迷的,而自己是和蘇珞那個賤人同歸於盡的,如今自己在這具三小姐的身體裡面重生了,那麼蘇珞呢,她會不會也來到了這裡,會不會是重生在了那個叫竹枝的丫頭身體裡面?一定是這樣!

蘇珞,蘇珞,這簡直就是高鶯鶯的夢魘,她如今好不容易重生了,託生了一個富貴命,可以重新開始,她絕對不能容許任何人破壞掉這一切,尤其是蘇珞那個賤人!

高鶯鶯的拳頭握了起來,面上猙獰之色更甚,她燒紅著眼睛盯向大夫人,尖聲道:“母親,女兒想起來了,是竹枝,是她將女兒推進水裡去的,她要女兒的命,母親!”

大夫人聞言大驚失色,魏紫幾個伺候在屋中的丫頭們也都面露驚異地看著坐在床上正一臉猙獰的三姑娘。

竹枝是三姑娘的貼身大丫鬟,從六歲到三姑娘身邊伺候,如今已經有八年了,平日對三姑娘最是忠心,怎麼可能推三姑娘下水,更何況若是三姑娘說的這樣,竹枝又怎麼會跳進水裡施救,這三姑娘怎麼從醒來後就古里古怪的。

丫鬟們心中驚異,大夫人卻愛女心切,一聽高鶯鶯的話便面色大變,恨聲道:“真是竹枝這個賤婢做的?她為何要這般!”

高鶯鶯心念急轉,道:“母親不知道,竹枝她喜歡上了外頭一個男人,那人根本就是個酒徒賭徒,女兒知道這事一直勸說竹枝,可她……她不僅不聽勸,還偷著拿女兒的私房銀子出去接濟那人,女兒一直不敢告訴母親這事,更不敢讓任何人發現此事,那日女兒會去湖邊也是想著避開人再勸解下竹枝,誰知道竟和她發生了爭執,竹枝一氣之下,竟然就喪心病狂地將女兒推進了湖裡去,至於她後來救女兒上岸,不過是她覺著女兒已經救不活了,這才為了脫罪拉女兒上岸罷了。母親,像這樣的奴婢,不立刻打死,以後任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負到女兒頭上了,母親女兒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包庇這樣的下人了,母親這回無論如何都要為女兒做主,女兒再也不想看到竹枝!”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大夫人聽的雙眼冒火,尖叫著道:“去!把那個賤婢給我拖過來!”

大夫人話音剛落,高鶯鶯便顫抖了起來,叫著道:“我怕,母親我怕,我不要再看見她那張臉,母親不知道我在湖裡頭沉浮,看見她那張冷漠的臉有多害怕,母親,快快打殺了她,快打殺了她,不要多問了,我不想再聽她狡辯!母親!”

大夫人見女兒抖如篩糠,忙將高鶯鶯抱進懷中安撫,哪裡有什麼不答應的,當下便怒聲道:“還不快去,將竹枝拉出去直接打死!去!”

魏紫等幾個丫頭婆子早已聽的目瞪口呆,此刻被大夫人厲聲呵斥這才反應過來,也顧不得多想,忙忙應著奔了出去。

片刻院子裡便響起了一陣喧譁聲,似有女子尖利的叫聲,很快就有消弭無聲了,過了一會兒,魏紫匆匆進了屋,福了福身,稟道:“回夫人的話,竹枝受了二十來杖,沒能受過去,已經去了,竹枝是外頭買來的,也沒家人,這屍身……”

大夫人回過頭來,冷聲道:“簽了死契的丫頭,沒就沒了,去官府報一聲,這般害主的賤婢,屍身就該曝嗮三日,難不成還想主子賞一副薄棺?我們家是積善之家,暴屍就算了,屍體丟到城外亂墳崗。”

言罷,大夫人回頭又抱著瑟瑟發抖的三姑娘安撫起來,“別怕,別怕,都過去了,那賤婢已經死了。”

高鶯鶯躲在大夫人懷中,不由露出了鬆快得逞,陰毒舒心的笑意來。從此她再也不是那個卑微地只求做個小三的小保姆,她也有了傲人的身份,更有了可以輕賤別人的資本!

蘇珞,那個狠辣的女兒,你不是驕傲嗎,不是能耐嗎,但願你到了陰曹地府,永世不得翻身!

與此同時,離京城千里之外的穗州知府蘇府,一座破舊的小院落中,當蘇珞第三次睜開眼睛,看到的依舊是頭頂那灰撲撲的鵝黃紗帳時,她不由悵然地長長嘆了一口氣……

她是無神主義者,尼瑪,誰能告訴她現在是什麼情況!

蘇珞蹬了蹬綿軟的雙腿,再次悵然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轉了轉脖頸,身下躺著的是雕花鳥魚蟲圖案的龐大拔步床,雖有些地方已經脫了漆皮,很陳舊,但卻也更見古色古香,且蘇珞一眼便認出這床是極名貴的酸枝木所制。

目光穿過屋中擺設簡陋卻古樸講究的八仙桌,春凳和妝臺,落到糊著窗紙的菱花格子窗上,蘇珞很清楚眼前這一切都貨真價實,並非劇組演古裝戲的道具。

更何況,她還記得,意識陷入黑沉前那把插在自己心窩的刀,然而她現在除了喉嚨有些發乾,身子發熱,感覺極度虛弱外,心房卻完好無損。再瞧著自己明顯縮水的身子,蘇珞恍然接受了借屍還魂的荒謬事實。

這麼說方才她意識半清半昏時那些充斥在她頭腦中浮光掠影般的訊息都是這身體殘留的記憶?

這般想著,腦中便適時蹦出些訊息來。她是穗州知府蘇家的庶出女兒,在家中依齒輪排第三,芳齡十四,閨名取的是瓔珞二字。

蘇瓔珞,只比蘇珞多了一個字,這是否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蘇珞不適應地抬起虛軟的手臂,這身體的手比她前世要粗糙的多,可也白皙芊芊的多,皓腕上掛著質地一般的玉手鐲,她恍惚地想著:

蘇珞,蘇瓔珞……她的字典裡從沒有傷春悲秋,無病呻吟這些負面的詞,不管為何她會穿越至此,從今以後,她會成為蘇瓔珞,在這個異世像前世一般遇人殺人,逢鬼誅鬼,佛阻弒佛,不想委屈求全,那便必得殺出一片天地來,唯我獨尊!

卻於此時,屋外傳來一陣拉扯聲,接著一道哀求聲打斷了蘇珞的沉思,那聲音入耳,蘇珞……不,蘇瓔珞當即便得到了身體殘存記憶的提示,是她的乳孃雲媽媽。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勞媽媽好歹將我們姑娘病了的消息通報夫人一聲,如今姑娘已病的人事不知,兩日水米不盡了,這若是再不給請個大夫來,姑娘只怕……媽媽最是慈善,就看在我們姑娘原就命苦,從小沒姨娘生母可依靠的份兒上行行好,奴婢給媽媽磕頭……”

咚咚的磕頭聲傳來,接著是一個含笑的聲音生生截斷了雲媽媽未完的話,只那笑卻是譏笑,說出的話更是冰冷刺人,沒半點悲憫人性。

“別介啊,我要你給我磕頭有什麼用?一不能當飯吃,二不能當衣穿。裡頭那位不過是個外室生養的,連著府中婢生的庶女都不如,夫人心慈憐惜,給她說得好親事,非但不領情,還好死不死要和夫人叫囂,不過一個破落戶還真將自己個兒當成那金尊玉貴的大小姐不成?

呸,還痴心妄想跑去勾引表少爺,蘇家的顏面都被她丟盡了。夫人沒縊死她已是仁慈,夫人好心,讓她嫁去做官太太,她倒好,還演起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來了,狐媚子生的騷蹄子裝貞潔烈女,也不怕平白笑掉人家大牙!如今夫人賞你們在這兒住著已是菩薩心腸,還想到府外去請大夫?也不灑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夠不夠格兒。今兒夫人做壽,你們趁早知趣兒點,找大夫?沒得晦氣!”

“奴婢沒有守好三姑娘讓姑娘衝撞了世子爺,奴婢該死,姑娘她已經知錯了,媽媽,好歹姑娘也是老爺的血脈,便這麼病沒了,於夫人面兒上也不好看啊,傳出去要是壞了夫人嫡母的名聲……”

“啪!啪!”

下一刻,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雲媽媽的話戛然而止,躺著的蘇瓔珞眯了下眼,兩汪秋水眸子似雪落浮冰,銳芒一閃。

“好一對黑心腸的主僕,不說自己拎不清身份,貪得無厭,自取其辱,倒賴夫人不慈!當初夫人就不該同意你們這對奸猾的主僕進府,放任你們在府外自生自滅才對!

我告訴你,三姑娘和劉大人的婚事已板上釘釘,只要三姑娘還有口氣兒在,就算是抬也要進劉府的門嚥氣兒,你還是趁早叫三姑娘認命正經,莫說裝死,便是真死了也是沒用!”

“我們姑娘是真的病重了,求求媽媽行行好……”

雲媽媽又哭了起來,乞求聲不斷傳來,屋中蘇瓔珞卻閉了眼睛,努力從記憶中理清頭緒。

原來這蘇瓔珞是穗州知府蘇定文外室生養的女兒,四歲時,生母因生弟弟血崩過世,這才和弟弟一道被老爺領回了蘇府。

蘇定文竟置有外室,而且還是青樓妓女出身,且孩子都養這麼大了才帶回家來,其夫人蘇宋氏自然心恨難抑。礙於婦德,她不得不允了這一雙兒女進門,可想而知,蘇瓔珞姐弟進府自然被宋氏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蘇瓔珞進府十年,宋氏費盡心思不僅將她養的怯弱怕事,無能愚蠢,最是糊塗的性子,並且一閒暇下來,就變著法兒地以折磨蘇瓔珞為消遣娛樂。

蘇瓔珞不敢反抗,每日打掉牙往肚裡吞,熬著日子。如今她眼見就及笄了,嫡母卻一點給她議親的意思都沒有,看樣子竟是要生生誤了她。

蘇瓔珞原本能忍著受著,不過是奢望有一日長大了出嫁了,哪怕是說個貧寒門戶,也算有了自己的家,熬到了頭。可如今才知到底是她太單純,將嫡母想的太心善了。

奢望成了泡影,年幼的弟弟也依靠不了,以後真要這麼暗無天日地過下去,連個頭兒都看不到,蘇瓔珞慌了,日日地以淚洗面。

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也咬人。見實在沒了活路,蘇瓔珞和乳母雲媽媽才動起反抗的心思來,倒真被這對軟弱的主僕想到了一個法子。

卻原來宋氏出自京城的定遠伯宋府,其家中嫡親的大姐嫁進了平邑侯府,做了侯夫人,其嫡長子平邑侯世子喬恩岷奉母親之命前來穗州府給姨母宋氏賀壽,如今正客居在蘇府望春院中。

聽聞這個平邑侯世子很是溫文爾雅,丰神俊朗,文采斐然,可謂青年才俊的代名詞,而宋氏也對這個侄子非常寵愛。

蘇瓔珞人雖怯弱沒用,一副皮囊卻肖似生母,其生母曾是名動江南的花魁,容貌自是頂頂好的。雲媽媽便想著,倘若蘇瓔珞能得平邑侯世子青睞,給喬恩岷當個妾室也是好的。

想必喬恩岷求到宋氏面前,宋氏也不會拂侄子和平邑侯府面子的,到時候她即便不願就此放過蘇瓔珞也得放手。蘇瓔珞真要進了平邑侯府,對其弟蘇景華也是個助力。

蘇瓔珞是個沒主意的,聽雲媽媽一提,左右已走投無路,想了想便一咬牙拼了!

許是這對主僕平日實在不頂用,宋氏根本沒防備兩人會突然反抗,竟就真讓蘇瓔珞尋機接近了喬恩岷。事情進展的很順利,後喬恩岷給姨母請安時,便試探般向宋氏提了下蘇瓔珞,宋氏一聽臉就黑了,敷衍過喬恩岷,沒兩日便給蘇瓔珞說了一門親。

卻是給蘇老爺的上峰通政使劉望山當繼室。這劉大人今年五十又八,比蘇瓔珞的父親蘇定文還要年長二十歲!

蘇瓔珞花一樣的年紀,怎能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當夜便乾脆一根白綾上了吊,好在被雲媽媽發現的及時搶救了回來,卻以忤逆嫡母之罪被扔到了荒院閉門思過。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蘇瓔珞本就萬念俱灰,這下子更是發起高燒來,其結果便是正牌的蘇瓔珞熬了兩日香消玉殞,再睜開眼那軀體中已是來自現代的強悍靈魂——蘇珞。

憶及這些事來,重生的蘇瓔珞有些暴躁,沒想到她前世被小三所害,重生後竟變成了小三的產物,這還不說,本尊居然是因立志要做小三不成,絕望自戕的主兒……

老天爺啊,有你這麼玩人的嗎!

“啊!”瓔珞正理著思路,突聞外頭傳來一聲慘叫,正是雲媽媽的聲音。

雲媽媽的聲音傳來,蘇瓔珞的心便驀然一縮,有股隱隱的酸澀揪疼傳遍全身,她知道這是這具身體的殘留意識在作祟,不由蹙了下眉,拖著虛弱的身體下了床。

雲媽媽是本尊的乳孃,也是這府中唯一給了本尊親情溫暖的人,即便不為這份情意,她的人也不容別人欺辱一星半點!

前世時,她蘇珞護犢子可是出了名的,更何況,如今蘇瓔珞的處境,別人給上一拳倘若再無聲無息地生受了,以後她也甭想再在蘇府內宅裡活了。一味退讓,只那些跟紅頂白的奴才便能將她撕成碎末。

六月初夏,一夜細雨,清晨朝陽初升,天霽雲開,雲蒸霞蔚,此刻太陽已高掛,空氣中卻還滌盪著迷濛煙色,水霧氤氳。

蘇瓔珞靠在門板上,冷眸瞧著院中。

這是個荒蕪的院落,荒草長滿了院角,院中地上鋪著的青石磚頭不少都缺損翹起,因淋了雨,顯得泥濘起來,此刻雲媽媽就跪在院門不遠處,正拉著一個婆子滿臉淚水地哀求著。

雲媽媽滿身泥汙,臉頰紅腫,五指印子分明,腮邊蜿蜒一絲血跡,萬分悽慘。而那婆子穿著一件墨綠色湖綢比甲,正撕扯雲媽媽的頭髮欲將她推開,她手腕上掛著一隻盈綠的鐲子,瞧著那玉質水頭竟比蘇瓔珞腕上的鐲子好上數倍,更不肖說婆子頭上插著的那一雙在朝陽下熠熠生輝的赤金喜鵲登枝簪子了。

周大家的!人稱宋媽媽,大夫人陪嫁周大的媳婦,內院管事婆子,宋氏身邊的得力人。也是她想要殺雞儆猴最合適的人選。

很好,真的很好呢!

待腦子中閃過這些訊息,蘇瓔珞勾了下唇淺淡地笑了。

“媽媽,求求你……”

雲媽媽還在哀求,聲音悽切,宋媽媽卻毫不心軟,扯著雲媽媽的髮髻揪著她的頭髮將人往遠處撕扯,厭惡地嚷著,“快給老孃拿開你那髒手……”

“乳孃……”

細弱的聲音傳來,像天邊散不去的煙雨,微薄卻打斷了雲媽媽兩人的拉扯,兩人隨聲望來,見蘇瓔珞一件單薄的夏衫依著門柱怯生生望著這邊,不覺皆是一愣。

雲媽媽先一步反應過來,爬起身來,連滾帶爬地便到了蘇瓔珞近前,蒼老的面容上露出又驚又喜之色來,她生生止住哭聲,抹了把眼淚,見確實是自家姑娘站在眼前,並非幻覺,這才眼淚吧嗒吧嗒地又湧了出來,一把將單薄的蘇瓔珞給抱在了懷中。

“姑娘……姑娘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粗布衣裳,有些扎臉,雲媽媽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泥土氣兒和磕破額頭的血腥味兒,可這氣息卻令瓔珞心頭一暖,抬手安撫地拍了下雲媽媽顫抖的背脊,輕聲道:“媽媽,別怕。”

這廂雲媽媽還激動不已,感謝老天開眼叫病的奄奄一息的姑娘好了起來,那廂宋媽媽卻越發覺著瓔珞是在裝病避禍,反抗宋氏的安排,瞧著眼前一對抱成一團裝可憐的主僕,她也不走了,反轉身上了臺階,滿臉刻薄和譏誚地衝瓔珞敷衍地福了個身。

“奴婢給三姑娘請安,奴婢看三姑娘氣色再好不過了,怎就有那無事生非的硬要說三姑娘病的快死了呢。三姑娘聽聽,這可是一個奴婢該說的話?詛咒主子,這知道的是三姑娘太過慈和,縱的刁奴欺主,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蘇府是那等沒規矩的人家呢?”

蘇瓔珞推開雲媽媽,道:“宋媽媽說的是,我是蘇府的正經姑娘,以前不懂事,墮了蘇府的顏面,以後自是要端起姑娘架子,再不叫蘇府因我蒙羞。謝謝宋媽媽提點於我,也謝謝這幾日媽媽的悉心照顧。”

宋媽媽不想蘇瓔珞沒像平日一般抖若篩糠,慌若驚兔,竟還鎮定自若地說了這一長串的話來,當下便有些發愣,總覺著今兒這三姑娘有些不一樣,可又聽蘇瓔珞語氣綿軟,分明是妥協屈從了,她面上便又露出了不屑,冷哼道:“三姑娘知道分寸便好,這人最怕不本分,本是茅坑一塊臭石頭非要將自己個兒當成那美玉,豈不平白惹人笑話!”

雲媽媽聽宋媽媽竟當著蘇瓔珞的面罵她是塊茅坑的臭石頭,而姑娘聽著竟含笑生生忍了,她的心都揪成了一團,淚湧的更急了。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蘇瓔珞眼底暗芒一閃,諾諾地道:“媽媽說的是,今兒是母親的壽辰,想必是賓客滿座,母親那邊定然離不開媽媽……”

她說罷,恰院外傳來一陣喧囂聲,鼓樂絲竹之音,伴著依依呀呀的腔調悠悠傳來,聽著卻是園子中開始唱堂會了,蘇瓔珞的臉上瞬時浮現出嚮往之色來,她目光可憐巴巴地透過圍牆望向那喧譁之處,喃喃地道:“真熱鬧啊……夫人生辰,一定來了不少富戶夫人小姐,這戲唱的真好聽,比福生班的楊班主唱的還好呢……”

周大家的見蘇瓔珞像衣衫襤褸的乞丐駐足望著那飄香的酒樓,一臉的小家子氣,登時背脊就又直了兩分,一股優越感使得她面露不屑,譏聲道。

“富戶夫人算什麼,今兒不僅穗州大大小小的官夫人們都來了,便是自穗州路過的三品誥命黃夫人也專程滯留前來賀壽。那福生班不過小打小鬧,今兒這慶生班可是紅遍京城的戲班子,連宮裡的娘娘都贊過他們的戲。

今兒是大日子,夫人那邊確離不開我,三姑娘身子不妥,還是回屋躺著吧。等三姑娘嫁去了劉大人府上,還怕沒戲聽?依姑娘這狐媚模樣,劉大人定像疼心肝護眼珠般疼著三姑娘。”

宋媽媽幸災樂禍地說罷便欲轉身,聽她竟和蘇瓔珞說這些腌臢話,雲媽媽氣得渾身顫抖,擔憂地緊緊瞅著蘇瓔珞,生恐她有個意外。

黃御史夫人?穗州的各府夫人都來了呢,真好。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蘇瓔珞含笑上前擋了下週大家的,“宋媽媽先請留步。”

宋媽媽已做好蘇瓔珞垂泣著暈倒的準備,誰曾想蘇瓔珞的反應全然不似她想的那樣。

她愣住的當口,蘇瓔珞卻突然抬手一下子便拔掉了宋媽媽髮髻上的一根赤金簪子。瓔珞的動作很快,周大家的無妨之下,便被她輕易得了手。

瓔珞兩指捻著那簪子,掂重量地晃了晃素腕,瞬間便換了一張面,那張嬌俏面容上再不見半點怯弱,若霞光衝破雲霧衝宋媽媽笑的一臉絢爛,那雙黑黝黝的眸子卻瞧不見底,沉寂著令人心驚的涼意,宋媽媽渾身一僵,竟覺一股冷氣從背脊冒了出來。

“實心的呢,這金簪得有三兩沉吧?做工也精細,嘖嘖,老爺一年的祿米,俸錢,加上冰炭兩敬摺合銀兩不過數百兩,媽媽一個奴婢戴這樣足金的首飾,呵呵,這可是要招禍事的呢。”

瓔珞輕聲笑語,宋媽媽卻聽的渾身滲涼,只她欺負蘇瓔珞慣了,接著便又怒火高漲起來。

可她面色剛變,瓔珞便笑彎了眼,接著竟右手抓著金簪高高揚起,用那尖銳的一端狠狠落下划向了白皙如玉的臉頰。

寒光一閃,接著一道血色瞬間浸出側臉頰,直延伸到脖頸去,溢出血珠來,斑斑血跡,一線殷紅,滴答墜地,猙獰在絕美的臉蛋兒上,至始至終,瓔珞看著宋媽媽,面帶笑意。

宋媽媽的瞳孔劇烈收縮,驚懼之下臉上褪了血色,雲媽媽尖叫一聲,瓔珞卻又是一笑,兩步跑下臺階便直衝院外而去,瞬間便沒了身影。

她這一系列舉動根本沒有半分遲疑和徵兆,瞬息間已經完成,眼見她身影消失在那扇破敗的門板外,宋媽媽才反應過來,面色唰的一下褪盡血色,踉蹌著追了出去。

雲媽媽整個人都驚呆了,待宋媽媽也一陣風般衝出去,她才驚叫一聲也跟了上去。

三人相繼遠去,卻不曾看到,待她們身影不見,兩個人竟從院牆一側的林木中走了出來。

這兩人赫然是一對主僕,那打前的少男穿著一件銀白色杭綢袍子,腰間繫著寶石藍緞帶寬紋鑲瑩潤寶石的腰帶,其上綴著碧玉佩,金鏤雕花薰香球,足蹬金線祥雲紋厚底官靴,因未及冠,只是束了一頭墨髮,盤成一個纂,插著根白玉竹節簪,身量欣長,雖慵慵懶懶地依著青磚瓦牆站著,但卻絲毫不損他的挺拔優雅,端的是富貴逼人,風采奕奕。

再瞧他的容貌,當真是男生女相,眉目如畫,桃花眼,懸膽鼻,薄紅唇,對男人來說太過精緻的五官鑲嵌在彈指可破的肌膚上,卻因那飛入鬢角的銳利劍眉減了柔美,平添兩分男兒郎的英氣。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此刻他一雙桃花眼正閃動著興味的光,愈發顯得晶燦攝人,薄唇之畔歪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笑,配著那上挑的劍眉,使一張漂亮太過的臉一下子多了三分叫人心顫的邪氣和魅惑來。

瞧著蘇瓔珞三人消失的方向,葉宇軒揚了下眉,道:“嘖嘖,小白啊,這可真是最毒婦人心,對自己都能下狠手,這女人得有多心狠啊!爺瞧著都怪疼的,那丫頭竟還笑的歡,畫皮啊,人心不古啊,世風日下啊!”

他連著發出幾聲感嘆,每說一聲便用手中摺扇拍打一下掌心。

侍衛小白依舊肅著一張臉沒搭理他,葉宇軒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又自顧地勾了下唇,道:“不過這丫頭倒有幾分意思,長的也俏,配給劉望山那老貨當繼室是不是可惜了點?”

小白這才開口,聲音平板地道:“爺憐香惜玉大可討回去,也免得一朵鮮花生生紮在牛糞上。”

葉宇軒卻哼了一聲,瞥向小白,道:“沒勁!明明知道爺最喜瞧紅顏薄命,便似日薄西山,嬌花飄零,醉人悽美,偏還說這話氣爺,真不可愛!這女人啊,越是漂亮越是心大,不惹人愛啊!”

他說話間隨手摘了一朵牆邊山茶花,白玉指端一揉,花瓣便掉落從指縫滑下,碎了一地,那唇角的笑意明明絢爛,卻莫名透出一股寒氣來。

他用帕子擦拭了下指尖,這才揚起純淨的笑來,道:“走,瞧戲去!爺倒要看看這蘇府逆來順受的庶女能玩出什麼花來。

蘇府的花園中,夏日正盛,草木蔭鬱,蝶戲花繁,紅綢高懸。

今日乃是知府夫人宋氏的生辰,雖不是什麼大壽,可知府乃一州郡的頂級官員,其夫人過壽,自然賓客滿棚,座無虛席。

園子中的空場上早已搭起了戲臺,此刻正唱著一出八仙賀壽,那臺上扮相極俊的王母甩著水袖唱的婉轉。

王母下凡來,鮮花遍地開,一聲魚鼓響,驚動眾仙來。吾乃,王母娘娘是也,今日乃是蟠桃盛會,為何不見眾仙到來?

下頭眾夫人們吃著瓜果,手上打著節拍,笑語晏晏,聽的興起。

宋氏也滿臉堆笑,正坐在主位上,接受前院過來賀壽的幾位公子的拜賀,氣氛融洽,完美的似今日晴好的天氣。

卻於此時,一道哀慼的呼救哭喊聲像晴日雷鳴突兀地攪亂了這喜慶的氛圍,也截斷了臺上正唱著的曲目。

“救命!嗚嗚,媽媽繞過我吧……”

伴著一聲悽切卻清亮無比的哭聲,氣氛為之一凝,眾人驚詫地聞聲望去,只見一個身影單薄纖細的女子突然從左邊的花道跌撞著奔了過來,她一面跑,一面驚恐地往後看,竟在眾人驚愕的瞬間已奔至了戲臺前,接著她驚慌之下雙腳一絆,狼狽地撲倒在了所有人的眼皮下。

本面帶微笑正受著晚輩敬禮的宋氏被這突然的一幕驚得愣住,待瞧清那跌趴在地上女子的容貌,登時臉上笑意凝結,整張臉都黑雲密佈起來。

這突然闖進來的除了蘇瓔珞還能有誰?

此刻她髮髻早已散亂開來,落了不少在臉上,淡黃色的夏衫沾滿了泥土,臉上掛滿了驚恐,一雙眸子更是蓄積著晶瑩的淚水,無聲無息地往下墜,側臉沾染上了血跡,殷紅的血凝在髮絲上,貼在秀美的蒼白小臉,狼狽的叫人驚詫,卻又悽美的令人心驚。

她似驚嚇太過,根本沒發覺四周的景象,只跌趴在地上,萬分恐慌地往身後瞧,似有怪獸在追趕著她。那模樣像個被利箭所傷已驚亂失措的麋鹿,又似被烈風暴雨澆打地飄搖碾落的白梨花,叫人瞧一眼便心生憐惜和不忍。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見花道那邊又追出來一個媽媽來,那媽媽面色猙獰,神情焦急,目光兇厲,顯然這姑娘要逃避的正是追她的此媽媽,想必將她傷著的也正是這媽媽。

宋氏見宋媽媽緊追著蘇瓔珞衝了過來,本就難看的面色又白了兩分,射向宋媽媽的那目光簡直能將她生吞活剝了,她迅速衝身旁的高媽媽使了個眼色。

高媽媽自然明白宋氏的意思,忙上前一步,怒喝道:“哪裡跑出來的賤婢,驚擾了夫人的貴客還了得,快將她堵了嘴拖下去!”

宋媽媽見蘇瓔珞跑出院子便感不妙,她追出院子,蘇瓔珞早已跑出老遠,她眼見蘇瓔珞跑去的方向正是園子這邊,當即嚇得面色都白了忙慌慌張張地追。她追著,卻見前頭平素連走路都不敢抬起頭的三姑娘竟一面跑,一面不慌不忙地扯亂了髮髻和衣衫,一面還不忘回頭衝著她怪笑。宋媽媽氣得麵皮發抖,知道若叫三姑娘這模樣被人瞧見,後果將不堪設想,便越發窮追不捨。

誰知她眼見快追上了,三姑娘便加快了速度,一路更是專挑那無人的僻靜道路跑,加之今兒婢女們多在戲臺子這邊伺候,這竟使得她追了一路也沒碰上個幫手,倒叫三姑娘引著她衝撞了貴客們。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宋媽媽感受到宋氏射過來的目光雙腿都打顫了,聽到高媽媽的那聲喝,她才驚悟過來,忙衝眾客人欠了個身,道:“這賤婢打碎了琉璃盞,自傷了臉,知道闖了禍竟還不服管教,跑過來衝撞夫人們,老奴沒看住,夫人們恕罪,老奴這便拉她下去。”

她說著甩了滾圓的膀子一面解下腰上汗巾,一面便朝蘇瓔珞衝了過來。卻於此時,蘇瓔珞抬起頭來,她慌亂四顧,似剛發覺周圍景緻和人群,面上瞬時閃過驚詫和驚惶來,接著卻不待宋媽媽和婆子們靠近便爬起來衝觀戲的宋氏等人福身,口中喊著,“奴婢知錯,奴婢這便退下。”

蘇瓔珞說罷便垂下了頭,掩飾了唇角一抹譏誚笑意。而宋媽媽和兩個婆子已衝到了近前,二話不說便去擰她的胳膊。

眾人見她竟不掙扎,且口中自稱奴婢,便也相信了宋媽媽的說辭。豈知卻於此時,站在宋氏身側剛賀過壽的喬恩岷卻驚訝地道:“三妹妹?且慢!”

他這一聲著實不小,登時眾人色變,心中各有所思,氣氛再度凝滯。宋氏本見蘇瓔珞知趣兒,而婆子已要堵上她的嘴將人拖下去,面色已好看了些,此刻聽聞侄子這聲喊,當下險些咬碎一口銀牙來。

“三妹妹生了重病,此刻正在落英院休息,這賤婢怎會是三妹妹?分明是月華院的粗使丫鬟秋月,秋月和三妹妹長的倒有幾分肖似,表哥就見過三妹妹一回,瞧錯了也是難免。”宋氏未語,倒是端坐在宋氏身後的嫡出二姑娘蘇瑛玥開了口。

她這一打岔,喬恩岷便也狐疑了起來。實在眼前姑娘此刻渾身狼狽,臉上又是散發,又是血汙的,她方才抬頭四望目光曾對上自己,他瞧的清楚,那盈盈若秋水鴻波的眸子,楚楚動人的模樣,分明便是那個嬌弱可人的三姑娘。可既然二妹妹都說只是肖似,這姑娘又自稱奴婢,想必當真是自己眼拙了。三姑娘就算是不得寵的庶女,也不至於被一個婆子如此追著打罵。

喬恩岷正心下唸叨,卻又有一個媽媽跌跌撞撞地衝了過來,這新趕過來的正是雲媽媽。

她奔過來便瞧見了宋媽媽和兩個婆子正在拉扯蘇瓔珞,當下她便像護犢的瘋牛,尖叫一聲便甩開正欲阻擋她的丫鬟們衝到了蘇瓔珞身邊,一面推開宋媽媽,一面去護蘇瓔珞,口中哭喊著,“你們放開三姑娘,姑娘啊!”

有方才喬恩岷那話,再有云媽媽這一攪局,想要遮掩過去是不能了,宋氏感受到四下射過來的目光,氣得面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紫,轉瞬又剋制了心裡翻湧的憤恨,露出驚詫和擔憂來,霍然而起,大聲道:“快放手,將她臉上散發拂開我瞧。”

高媽媽親自拂開蘇瓔珞臉上的亂髮,她一張精緻的面容露出來,她右臉頰那道猙獰的傷口也暴露了出來,血肉模糊,引得膽小的女眷驚呼一片,場面亂成一團,宋氏大喊一聲,“我的兒啊!”

說話間宋氏已滿臉心疼的撲下了觀戲臺,也不顧蘇瓔珞渾身泥濘血汙將她狠狠抱進了懷中,口中不住地喊著心肝。這等表現簡直比親媽還親媽,只是她扣在蘇瓔珞腰間的力道卻像是要將瓔珞的腰給掐斷一般,也只有蘇瓔珞知道宋氏現在渾身顫抖著氣的有多狠。

宋氏會演戲,瓔珞卻也不含糊,嬌弱地依在宋氏懷裡,毫不吝嗇地將一身的髒汙往宋氏面料昂貴,剪裁上好的衣裳上蹭。

宋氏好潔,本抱著蘇瓔珞就心中翻湧,這下再也裝不下去了,忙推開她,面上已露厭惡之色,念著眾目睽睽又生生壓下,抽了帕子給蘇瓔珞擦拭臉龐,“這是怎麼回事?我兒不是病了嗎,怎會……若有下人敢奴大欺主,我兒定要告訴母親!”

宋氏言罷怒目瞪向宋媽媽,蘇瓔珞面露惶急,怯懦地道:“今日乃是母親的壽辰,女兒卻惹母親傷心難過,女兒不孝……母親莫問了,不過是女兒自己不小心劃破了臉,又和宋媽媽有些誤會……”

瓔珞臉上那傷口分明就是用簪子銳利的尖端劃破的,再看地上金簪,赫然便和周大家的頭上所剩金簪是一對的。再想想方才蘇瓔珞衝過來的情景,更有方才宋媽媽的欲蓋彌彰,非說這三姑娘是什麼府裡的丫鬟,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登時客人們便腦補了發生在三姑娘身上的事兒:惡奴欺主,拔下簪子刺傷三姑娘,三姑娘奮力反抗奪了簪子,惡奴惱羞成怒,三姑娘不敵逃了出來,誤打誤撞跑到了這裡,這可真是蒼天有眼。

這奴大欺主的事兒多了去了,可做奴才的可惡到對主子動手,這樣的事兒可不多,想不到竟發生在堂堂知府家中!這下人做到這等地步,若說宋氏這個當家主母一點不知誰也不信!

今兒來參加壽宴的都是正室夫人,庶女在家中不受待見,受嫡母懲治,她們出於同一個立場其實不會覺得有失公義,可像宋氏這樣糟踐磋磨庶女,卻是太過了,不是大戶人家所為,全然失了主母嫡妻的賢良淑德,委實令人不屑。

難得這庶女卻是個好的,方才竟還自稱奴婢,企圖替嫡母遮掩,現在也不肯多言,瞧著倒是個良善本分,又知道孝悌廉恥的。

宋氏見眾人紛紛面帶同情和讚許瞧向蘇瓔珞,可看向自己的目光卻越來越意味不明,當下恨得胃絞痛,拉著蘇瓔珞,道。

“母親知道你是個寬厚善良的,待下人也一向極寬,又孝順母親,總恐給母親添亂,可若是奴大欺主,你卻縱著容著,不肯告訴母親,這偌大內宅,母親一雙眼總是看不全,難免疏漏,你受委屈,母親心疼,又叫那等刁奴敗壞了蘇家的名聲,你這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非但不算孝順,還丟了做主子的體面。”

宋氏滿臉慈愛地說教著,可口中的話卻毒的狠。她只說蘇瓔珞被刁奴欺壓,都是她縱容奴才,不會教養奴才的結果。

爛泥扶不上牆,她這個做嫡母就算疼她護她,也有疏漏之處。發生今兒這樣的事兒,她只擔個疏忽之過,蘇瓔珞卻要倒大黴,試問誰家會想迎娶一個連奴才都管教不好的懦弱主母?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宋氏這話被坐實了,蘇瓔珞便別想再給人做正頭娘子,只怕想嫁那五十多的劉大人當繼室,人家也不會再要她!

瓔珞心裡發寒,面上卻半點不顯露,還是那副驚惶模樣,無措地垂淚道:“宋媽媽是母親身邊的得力人,全家都是母親的陪房,周管事治下嚴明公正,小周管事辦事穩妥,一家子都出了名的忠厚老實,宋媽媽豈會做奴大欺主之事?母親,真是女兒和媽媽有些誤會在鬧著玩呢,女兒這傷是女兒自己不小心劃上的。”

發生這樣的事,宋氏必定要將自己推出去以便全了她嫡母的顏面,宋媽媽方才接到宋氏的眼神便知道今兒自己是陰溝裡翻船,必死無疑了,聽著宋氏攛掇蘇瓔珞說出自己惡奴欺主的話,宋媽媽心裡一陣膽顫,可她全家的命都掌在宋氏手中,哪裡敢開口辯駁。

可她不想死,這會子心裡又怕又亂,聽到蘇瓔珞的話,她只覺有了一線生機,膝行到了宋氏跟前,哭喊著道:“對,對,夫人,是三姑娘自己劃傷自己的,和奴婢無關啊,奴婢是夫人的陪嫁,望夫人看在奴婢全家這些年還算有功的份兒上,寬恕奴婢失職之罪吧。”

這欺主的奴才竟是宋氏的陪嫁,得力的管事媽媽,這樣的奴才三姑娘一個庶女又怎敢管教?宋氏方才說的話登時又立不住腳了,宋氏的得力媽媽對庶女動手,要說她只是疏漏,鬼才信!

宋氏面色發綠,一腳踢開宋媽媽,怒目指著她,恨聲道:“就是我平日太寬待信任你等,這才可憐了我兒!”

宋媽媽見宋氏竟毫不容情,對死亡的懼怕壓制了一切,又衝蘇瓔珞道:“三姑娘,你快和夫人解釋,是你自己劃傷自己的!”

她一慌之下,語氣像平日一般生硬,只當蘇瓔珞還是以往那個懦弱膽小的三小姐,全然忘記了今兒是怎麼被算計到了這步田地。她這話簡直就是威脅,眾人紛紛搖頭,心若明鏡。

瓔珞見該做的事兒都做了,留下這爛攤子哪裡還肯替宋氏收拾,當下做出被宋媽媽驚嚇膽寒的模樣來,退了兩步,身子一軟便慘白了臉向地上暈倒。

喬恩岷和蘇府的幾位姑娘方才也隨著宋氏下了觀戲臺,一直關切地瞧著蘇瓔珞,見嬌弱可憐的三妹妹被個刁奴嚇得暈倒,喬恩岷忙上前一步便要去扶,誰知蘇瓔珞眼見就要倒進他的懷中,卻突又神奇地蠻腰一扭,生生錯過他,倒在了一旁雲媽媽的懷裡。

宋氏見蘇瓔珞暈倒,面色越發難看,指著宋媽媽怒聲道:“這等惡奴,我竟被你平日忠厚的模樣欺騙,三姑娘病重,我念著你是老人,素來細心,這才專門派去照顧,你竟瞞著我做出此等惡事來!三姑娘是瘋了嗎?竟會自己劃傷自己?刁奴欺主到了此刻竟還妄圖狡辯,來人,將這刁奴堵了嘴!拉下去亂棍杖斃!”

宋媽媽聽宋氏連死都不給自己留一分體面,登時便欲強辯,可高媽媽已解了汗巾堵住了她的嘴,她只能嗚咽著掙扎著,絕望地被拖了下去。

那邊喬恩岷見蘇瓔珞面色慘白地靠在雲媽媽懷中,嬌弱地似一陣風便能吹散,又見她臉頰滴血,紅白相映,越發顯得肌膚瑩玉,想著方才她倒下纖細欲折的腰肢無意間滑過他臂膀,那柔軟無骨,嬌弱似柳之感,直撓的他心若蟲爬,對欺負這樣玉人的刁奴更加恨意難抑。

見宋媽媽被拖下去,竟還滿臉不服,毫不悔過,他面色一冷,沉聲衝宋氏道:“姨母,這等刁奴想必家裡人也不是什麼好的,竟敢對主子動手,正該全家發賣才是!”

喬恩岷這簡直是當眾打宋氏這個姨母的臉,宋氏滿色紫漲,十指深深陷入掌心。沒有喬恩岷這話,宋氏疏忽了宋媽媽一家,客人們也不會揪著別人家的事兒不放,可有了喬恩岷此話,宋氏哪裡還糊弄的過去。

周大是外院副管事,其長子是採辦上的管事,次子管著車馬房,媳婦在大廚房上,雖不是管事,可也極得臉,唯一的女兒也是嫡女蘇瑛玥的一等大丫鬟,一家子得勢,都是宋氏的心腹干將。

宋氏肉疼不已,盯了一眼喬恩岷,見侄兒俊朗的面容上滿是意氣之色,竟毫不改口,她忍著一肚子鬱結,只得憤聲道:“表少爺說的對,出了此等刁奴,其他的必也好不到哪裡去,將這一家子都綁了發賣。”

若只發落了宋媽媽,以後她的家人便能將自己給折磨死,她方才當眾提起周大一家便有深意,這個世子爺果沒叫自己失望,瓔珞聽到宋氏的怒吼聲,心裡發笑。

不過方才閉眸前對上的那道清銳的視線是誰,那道視線好似將她整個都看透了般,恍惚間好似是個穿戴華貴的公子,他是誰,蘇府有這等人物嗎?

本尊的記憶中並無這號人物,再度確認後瓔珞便丟開了此事,她安心之下,再抵擋不住身體的疲累,實實在在沉睡在了雲媽媽的臂彎中。

迷糊中,她腦中閃過方才閉眼時喬恩岷那張緊張的俊顏,心想這位平邑侯世子長的果真人模人樣,只可惜根本就是個不通庶務的色胚,白瞎了一副好容貌,本尊的眼光當真不敢恭維。

出差回來,發現丈夫偷情,妻子要怎麼面對?

“平邑侯喬源也算個八面玲瓏的,怎就養出了喬恩岷這樣的蠢驢!”似回應瓔珞心頭所想,那邊葉宇軒嘖聲道。

“爺說的是。”小白平板地應聲。

葉宇軒便忽而一笑,勾了勾手,待小白附耳過來,他低聲吩咐了兩句,小白臉一黑,點頭而去。心裡卻腹誹不已,想他堂堂嘯銳營統領如今竟淪落到偷聽人牆角的地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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