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過「天堂河」的女人:一側是高牆,一側是自由

導語

長安君(ID changan-j):在中國長安網微博開通兩週年之際,長安君如期踏上了安哥帶隊的“超級大V的正義之旅”!

同行的小夥伴各個如雷貫耳:@央視新聞、@人民日報、@新華網、@環球時報 @觀察者網、視覺志、新世相、梨視頻、“那年那兔那些事兒”的作者@逆光飛行、劉備我祖……

17日,我們來到了“正義之旅”的第一站,一個神秘的地方——

兩條溪水在北京大興境內匯流成河,當地人曾把這條本無名字的河流稱為“天堂河”。

天堂河畔有一座佔地200餘畝的建築群,高牆聳立,電網纏繞,任何導航軟件上都找不到它的蹤影,似乎與世隔絕。

趟過“天堂河”的女人:一側是高牆,一側是自由

與“天堂”的名字格格不入,這裡是建於上世紀末的監獄——北京市女子監獄。

監獄民警說,國內的監獄所在地多有個“河”字,寓意來到這裡洗淨塵埃,趟出去後乾乾淨淨做人。

趟過“天堂河”的女人:一側是高牆,一側是自由

這裡有嚴格的監規,服法遵紀是最基本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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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又因材施教,每個服刑者都能在這裡找到出去後足以安身的職業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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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彷彿一個隔絕的世界,簡單有序,是她們以自由為代價贖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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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又努力讓她們與社會接軌,一點點教會她們化妝、網購……不要再和世界產生深深的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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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河畔的高牆裡,女人們故事讓人唏噓,又透著溫暖——

第九監區

所有在天堂河畔服刑的女人都進過第九監區。

送來的女性服刑人員先要到這裡經過兩個月的教育改造,然後再分配到其他監區,她們在這裡適應失去自由的生活,學習監獄改造的各項規定,這裡是她們的“新兵連”。

對於監獄民警看來,這裡更像是學校,是一座育人的“秘密花園”。九監區的監區長陳熹微說,新來的服刑人員都是“小樹苗”,“種樹就要從一開始就要種直,否則以後就會長成歪脖樹。”

但來到這的“小樹苗”,從一開始就沒有不歪的。暴躁、焦慮、喪失信心,新入監的女人或多或少有這樣的心理,就如同監獄大樓上的塑像——來時一團亂麻,想理順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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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們在這樣的心理中熟記服從監規,就是第九監區的第一道考驗。

汪某剛入監時只有19歲,罪名是搶劫罪。她的焦慮勝於其他女犯,在第九監區,她甚至一度產生輕生的念頭。

在心裡測試的箱庭遊戲中,汪某在沙盤上擺放的物件雜亂無章毫無關聯。專業心理諮詢師告訴九監區監區長陳熹微,汪某缺乏愛和溫暖,最重要的是看不到希望,只能一個人在暴力和對抗中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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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死記硬背強行規範,那隻會讓汪某越來越糟。監區長陳熹微她將監規紀律重新排版打印,做成空心字體,然後引導汪某用彩色筆進行填圖。陳熹微把這叫做“秘密花園”填色法。

從一開始用色灰暗、塗出邊框,到後來色彩鮮豔、畫面整潔,汪某就在這一個字一個字的塗畫中,不知不覺安靜下來,高牆裡的生活在她的眼裡慢慢變為一條通往希望的路。

從汪某開始,第九監區學習監規有了新的方法,陳熹微說,讓剛入監的女服刑人員為監規塗色,不僅能緩解她們初入監時的緊張焦慮,而且民警還能夠通過其塗色時選擇的色彩,判斷她們的情緒,掌握她們的心理狀態,為制定精準改造計劃提供了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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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某的故事有個美好的結局,出獄後她成為一名專業婚慶司儀,陳熹微聊起她總是特別高興:“進來前她給人帶來痛苦,出去後她成為給人帶去喜悅的幸福使者”。

幾乎所有在天堂河畔服刑的女人都不想再回到第九監區。

回來的女囚都是因為在服刑期間嚴重違反監規紀律而受到懲教處理,這些嚴管教育人員要在這裡接受強化教育,這裡是監獄中的監獄。

但對於監獄民警來說,她們是監獄裡最難管的人。難管是因為回到這裡的女囚往往表現出一副不可一世的不在乎,而這種不在乎源自對漫長刑期的絕望。

2004年,因為搶劫和綁架罪,趙某被判處有期徒刑18年。丈夫身患重病,孩子嗷嗷待哺,踏入女監大門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入監後的她表現極差,不斷在考核中被扣分,被送回了第九監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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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九監區後,趙某仍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可坐在她面前的陳熹微,沒有生硬地教育或教訓,只有一種能打動人的誠懇:“我知道你現在最渴望的是回家,想管孩子,可你現在所有的表現都和這個目標背道而馳!”

與陳熹微的第一次談話就讓趙某有了觸動。回到監室,她第一次拿起筆寫下了思想彙報,長達六頁的紙裡,寫滿了心中的苦悶、委屈,心裡的堅冰開始融化。

在陳熹微即將休產假的前一天,她又一次找趙某:“記住,這就是你回家的路。”

2010年後,趙某終於因為表現突出獲得了減刑的機會,如今她還有不到4個月就要出獄了。

她說:“我感覺,是陳警官一直推著我向回家的路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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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監區,北京女子監獄的第一站,剛來時看不到未來,走過去就是一條趟過天堂河回家的路。

十一監區6班

6班很出名,這裡的女犯學歷高,大部分是本科,還有碩士和博士。

6班很難管,這裡的女犯刑期長,多是詐騙犯,說話半真半假,從不直來直去。

一個女犯甚至在日記裡寫了這麼一句話:我們的謊言是那麼的純潔,沒有一點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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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6班的管班民警51歲的高秀紅僅是中專學歷,曾做過幼兒園老師。中專生教博士生,幼兒園老師管罪犯,怎麼教,怎麼管?

5月,北京馬拉松比賽,高秀紅又一次站在了賽場上,在距離終點不遠的地方,高秀紅給監區打了個電話:告訴姑娘們,我快到了!

消息很快傳到了6班,女囚們興奮極了,雖然看不見高牆外北馬上的高秀紅,但她們都在為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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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自由的高牆內,任何一點“外面”的消息都顯得那麼珍貴。高秀紅是6班“看向”外面的一扇窗,她不在的時候,6班盼著她來。

她們愛聽她說比賽中的事:馬拉松、橫渡劉公海峽、橫渡黃河長江、參加鐵人三項賽……高秀紅帶來的照片讓她們看到和進來前完全不同的一個世界。

高秀紅的馬拉松和高強裡漫長的歲月一樣,需要堅韌不拔、永不放棄才能到達終點。在都是高學歷的6班,大家很容易明白這個道理。在主題班會和精品課上,高秀紅往往稍加引導,服刑人員自己就會把道理講得很深。

“一個人充滿激情地活著,可以讓她的靈魂提高到一個新的高度。”6班的女犯人們說,遇見高警官,我們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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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歸研究生劉某,在金融領域工作中因受賄被判有期徒刑,在天堂河畔的高牆裡,她的一舉一動雖然都能遵守監規,但又都透著三個字:不認罪。

劉某掛在嘴邊最常說的話是:“我爸媽有人照顧,我兒子在國外讀書,沒什麼牽掛,我不認罪。”

高秀紅一個月找她單獨談了25次,“沒有高招,就是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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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某的媽媽已經是癌症晚期,快90歲的她無法來監獄探望劉某。劉某特別牽掛,考慮到劉某有可能接不到媽媽的電話,為了不讓劉某有遺憾,高秀紅告訴獄政科警官劉某家裡的情況,並希望劉某媽媽一旦來電話時,能在第一時間審批。

那天晚上,電話來時,劉某在電話裡叫了一聲媽,眼淚就掉了下來,電話那端是極其顫抖的聲音。老太太用她最後的生命支撐著,等著女兒回家。

“做這事不是因為劉某不認罪,而是人性,她是女兒,想和媽媽儘快說句話是人之常情。”也正是從這件事以後,劉某特別信任高秀紅,漸漸地,高秀紅說的話她能聽進去了,寫下了悔過書。

6班有北京女子監獄唯一的一首“班歌”,是高秀紅譜的曲,服刑人員潘某寫的詞,其他班組的女犯人常常羨慕地聽著從6班裡傳出的整齊歌聲:

彷徨的我們不再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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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監區7班

常有一種說法,精神病不用坐牢。實際並非如此,四監區多是精神病。

我國刑法規定,間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時候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但是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精神病不用坐牢”其實是一種誤解。

整個四監區7班,只有一個犯人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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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季節更替,就是7班最“熱鬧”之時。冷熱交替,晝夜長短變化明顯,患有精神疾病類的服刑人員最容易發病。她們的症狀很明顯,普遍睡眠不好,要麼是無緣無故的煩惱,要麼是沒來由地大笑,爭吵哭鬧發脾氣是常事。

彼此之間情緒都會傳染,因而7班吵鬧不斷。犯人管好自己就不錯了,至於為班組爭光、集體榮譽感和團隊凝聚力什麼的,根本不存在。

管教民警楊麗梅去年剛調到7班的時候,面對的就是這個場景。

之所以接手7班,因為楊麗梅不僅是民警,她還有其他的身份:二級心理諮詢師、催眠師、完型治療師。她是天堂河畔高牆裡治療心理疾病的專家。

應對換季給7班帶來的“煩惱”,她開出的“藥方”,是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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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眠聽起來很玄,但科學證明恰當的使用催眠可以達到消除緊張、焦慮情緒,建立樂觀積極心態的作用。被催眠後,不可能違背意願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而是可以將心中所想在催眠中去實現,在催眠中看到結果和後果,從而能夠使之思維重建。

“將手放在桌上,兩手對齊,閉上眼睛,慢慢地調整呼吸,想象一下你左手的中指在慢慢地生長,你漸漸地會感受到左手的中指有一點溫熱的感覺,慢慢地感受,慢慢地生長……”

對服刑人員的催眠,整個過程至少要1個小時,有時兩到三個小時也很正常。7班精神異常的服刑人員在正常服藥可以控制病情的基礎上,輔之以催眠技術,經過幾個月的治療,雖然仍偶有衝突和違紀,但能夠做到在下一個季節更替時基本不發病。

趟過“天堂河”的女人:一側是高牆,一側是自由

服刑人員張某患有焦慮型抑鬱症,此前因被家暴殺死了丈夫,被判無期。在天堂河畔的高牆裡,張某除了自己坐在鐵窗邊哭泣,幾乎什麼也不說,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楊麗梅就在張某狀態好的時候帶她出去曬曬太陽,一點點溝通交流。

趟過“天堂河”的女人:一側是高牆,一側是自由

在對張某做心理諮詢時,楊麗梅有意引導她回想一件最高興的事。張某說她心中最高興的時候是童年跟她爸媽出去,然後得到第一份禮物:一個小小的棒棒糖。張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不自覺地笑了,她的臉上有一個酒窩,笑起來很美。

楊麗梅在對張某催眠過程中,有意識地讓她記住這種高興的感覺,並鼓勵她每天都笑一下。

功夫不負有心人,張某從之前的要麼哭要麼面無表情,變成了現在不僅學會講話,也學會了發自內心的微笑。

這時,楊麗梅才開始慢慢碰觸張某的傷口。原來張某一直有懊悔和內疚,她認為,如果當初面對家暴時她能選擇另外一種處理方法,或者通過法律方式去解決,就不會走上犯罪的道路……

女人容易受傷,在天堂河畔的高牆裡,一群女人用不同的方式為另一群女人刮骨療傷。

天堂河,對於女囚們來說,一側是高牆,另一側是自由。她們在監牢裡贖下曾經犯的罪,她們也在高牆裡用匆匆而逝的歲月,為趟過天堂河做著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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