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呼兰河，揽松江，荡起千层浪，渔网撒江湾，船穿梭，梦里的老家，如幻如画入梦境，忆往事，勾起百种情，呼兰河水哗哗流，悠悠入心田。by 王志华
▼
乾隆年制的紫铜盆
当年，我家里有一个祖辈用过的，铸有乾隆年制印记的紫铜脸盆。铜盆造型流畅表面光滑，有古朴细致的光泽；盆壁厚重，四周有打磨的花纹。拎起来沉甸甸的，敲起来响当当，令人爱不释手。
伯父母结婚时，爷爷传给了他们， 四十年代初，父亲和母亲结婚时，伯父母又把它送给了父母。
平日里，全家人都用这个铜洗脸盆，洗完脸倒水时就随手把它扔在当院里。有时下大雨，有时下雹子都会把铜盆打的叮叮当当响。雨声雹子声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铜盆声，好似六月的雨叫人浑身上下舒畅无比。
雨后，小鸡、小鸭子、小鹅都会抢着到铜盆里啄水喝。大黄狗有时也会跟着凑个热闹。
每到天热的时候，铜盆便派上了另一个用场。娘将大缸盛满了清水，把铜盆放在院子里。中午或下午外出回来，家里人都会舀一盆温水，洗手洗脸，就便洗件衣服。
赶上天特热，舀出来的水水温得有40度上下，洗洗头再擦擦劳累一天的身子，人一下子变得清爽舒服了。
晚上，我喜欢把铜盆放在地上，装满水。这时，铜盆里的水仿佛一面圆圆的的镜子，把月亮和星星都映到了水里。天上有一弯明月，水中就有弯月一个。
我把手沿着铜边一点一点地伸进水里，试图把弯月捧在手里，可每次都不太成功，弄皱出水波纹。不等涟漪消散，我又会急不可耐地把一双脚放进盆里。如果凑近去，还能看清我自己的小脸儿。
我在铜盆里一边捞月亮和星星玩，一边听娘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嫦娥是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她和旲刚经常接济生活贫苦的乡亲，乡亲们都非常喜欢她。一天……
盼望八月十五，盼望嫦娥离开广寒宫，其实我真正盼望的是吃上一块五仁月饼啊。可惜，这种愿景一直没有实现。除了那个和往常一样的铜盆，哪里还有嫦娥的影子？
社教后文革群众运动，暴风骤雨般地来临了，又是破四旧又是立四新。大广播喇叭天天都在宣传，村里人传言，凡是旧的字画古董等老玩意，都得烧或毁掉。
上学路上，同学告诉我红卫兵郭青英，秦朗獐等人去他家破四旧，把他家的几本线装书给烧了，还把土改分的一面铜镜给抢走了砸碎了……
我回家对娘说了这件事。娘听后苦着脸说，咱家这老铜盆也是个老物件，怕也凶多吉少，哎呦，如何是好！如果砸碎了，卖废铜真是太可惜了，不卖往那藏啊！
娘的心七上八下悬了一段时间。
一天，院里来了一个收古钱旧破烂的人。见到这个铜盆，收古钱旧破烂的人左看右看，在院里转悠就是不走。老娘问我，这老铜盆卖不卖，我说：与其让红卫兵破四旧砸碎了，不如换几个钱花。
娘的一生，小时候听父母的，嫁人结婚后听丈夫的，老了听儿女的。一个十五岁毛孩子也能给她做主，最后讨价还价讲到了17元。
当年的17元不少啊，顶乡政府一个干部半个多月工资。把老铜盆卖了，现在想想我都十分后悔。
青花九龙杯
我家里柜盖上，曾经放着一套十个乾隆年制的青花九龙茶杯。一个九龙戏水的青花茶壶，一个中间是太阳的九龙朝阳青花白瓷茶盘。这套茶具也应该是闯关东时从山东蓬莱带来的，太爷们留下来的。
这套白瓷青花九龙茶壶茶杯，每年春节前都被洗涮干净，沏一壶胡茶招待拜年的客人。
胡茶，就是把高梁米炒糊，然后用热水沏泡的茶。那年代粮食不上化肥，胡茶香浓，健脾开胃还助消化。农民过年喝酒吃肉吃饺子，敞开肚皮地吃喝，怕伤食就喝上助消化的胡茶， 过年了，有时也到供销社买上五角钱一两的碎茶叶沬砌茶。
那年年根，大姐把这套茶具从柜盖上，小心地拿下来，泡在热碱水里先消毒，然后一个一个地洗净擦干，茶盘茶壶茶杯都放在一个方凳上。
碰巧家里养的大黄狗尾随着人就进屋了，大姐往外轰狗，我刚想说，大姐，快把茶具拿到炕沿上去，还没等我张嘴说话，狗一撒欢就撞倒了方凳。
瞬间，茶盘当时裂成二半，茶壶及十个茶杯也登时都裂了纹。有的杯盖上的小尖柄断了，有的杯上的柄裂了。
娘哀声叹气，说腊月门子年关底，最忌讳打家什，盘碗打碎这一年都不顺啊。
我和大姐都还小，吓的大气不敢喘，躲娘远远的，不懂得说碎碎平安，岁岁平安，不会说也没法子安慰娘。
这套茶具尽管缺边少沿的，娘也舍不得丢掉，仍然对付着喝茶用。
大年三十了，一个正月里，娘都抽抽着面容，拉着脸苦着脸，哀声叹气的，好像谁欠了她多少钱不还似的。直到转年开春五月了，春暖花开了，娘的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太爷传下来的铜盆和茶具，辗转了上万里，闯关东遗传留下的老物件，传承了三四代人，上百年的历史, 就这样卖的卖，裂的裂，碎的碎真是可惜了。
1967年七八月的一天，父亲和姐领社员下地干活去了，哥已去外地上学，我和妹妹弟弟都上学校了，家里只有娘一人在家。
突然屯里红卫兵郭青英、秦朗獐等四人，带着红袖标来我家破四旧。他俩用我家扔在院里冬天砸靰勒草的木榔头，猛砸九龙茶壶茶杯，娘当时吓呆了，醒悟后抢下来四个茶怀，那六个茶怀及茶壶被砸成了瓷片。
他们又去东院李万林家砸碎了二块标印有福字，囍字，恭喜发财福寿平安的大镜子。
这些屯子红卫兵也疯了。娘抢下来的四个茶怀，1972年搬家上车临走时送给人了, 我现在想不起来当时送给谁了。
家里还有一块清朝时爷爷用过的砚台，是紫砂南泥猪腰形的，年年都用它磨墨写春联。我结婚成家后，把它拿到齐市的家里。
民间虽然有碎碎平安，谐音为岁岁平安的说道，是善良的人对暴殄天珍被逼无奈的自我安慰，这是老百姓善良愿望。
把历史文物不可再生资源，好东西都砸碎了，和岁岁平安有什么关系呢！
「末完待续」
2017-12月于海口盈宾半岛美桃岭天赐上湾
王志华 ，笔名远近，齐齐哈尔市作家协会会员。曾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知青，中国一重教师，富拉尔基公安分局民警、副所长、指导员、分局政治处宣传干事、教导员。1977年毕业于哈尔滨电机学校政文专业。在《齐齐哈尔日报》《鹤城晚报》《齐齐哈尔公安报》《原创文学》《海南文苑》等报刊发表过多篇作品。
閱讀更多 換讀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