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兩晉之五胡亂華——一地雞毛(6)
殺光了城中的鮮卑，苻堅點兵出城，要乾死城外的鮮卑了。
城外，慕容衝，這夥計幹嘛呢？
他正嗨呢！
西燕軍在前線圍攻長安，這貨在阿房宮稱帝了。
您想，這貨從12歲開始，最擅長的職業就是面首，這路人稱帝之後能幹嗎？
享受唄！一天到晚，縱情聲色。
他正爽呢，苻堅打來了。
此時的苻堅已非昔日可比，冷酷無比，率軍猛衝猛打，西燕軍這段日子攻城無果，軍心懈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被苻堅連敗兩陣，等到第三仗的時候，慕容衝方才緩過神來，收拾人馬認真對付前秦兵。
鮮卑人玩了命，人數又佔優，前秦兵寡不敵眾，被打的大敗，就連苻堅本人也被包圍了。幸虧前秦殿中上將軍鄧邁、左中郎將鄧綏、尚書郎鄧瓊三人奮力保著苻堅突圍，後者這才撿了條命。
慕容衝乘勝追擊，令大將高蓋領兵突襲長安城，高蓋還真不是蓋的，一路猛打，竟然領軍突入長安南城，但最後功虧一簣，被前秦大將竇衝殺退。
竇衝得理不饒人，指揮秦軍拼死反擊，連殺西燕軍1800餘人。
接下來的畫面有點兒少兒不宜了，竇衝下令，這1千多人，腦袋全部砍下來吊到城門上示眾，軀幹和四肢，全部送到炊事班，當晚飯。
估計是被竇衝刺激著了，高蓋在長安南吃了敗仗，並沒有收兵回營，而是繞路直奔前秦軍位於渭水以北的防線，試圖從此突破；不過這夥計運氣不好，又被太子苻宏打得打敗，而且這次損失更大，所部被斬首三萬。
趁鮮卑人疲軟，苻堅繼續發力，親率秦軍出城反擊，將慕容衝殺退。
這苻堅自打屠殺了城裡的鮮卑人之後，好似變了一個人，相當能打。
不但能打仗，心也狠了。
連續突擊長安失利，慕容衝整頓軍馬再次發力，但又被秦軍擊敗，被俘虜了上萬人；對於這些俘虜，苻堅下令，全部活埋。
可惜，苻堅的狀態來的太晚了。
苻堅打完這仗回城，長安城上突然飛來數萬只鳥，發出的叫聲如同淒涼的悲鳴，占卜的人稱，這意味著甲兵將要入城。
隨後，如同打不死的小強一樣的慕容衝再次發動了對長安的進攻，慕容衝親自率軍架設雲梯攻城，苻堅也是親自登上城牆，指揮作戰。
戰鬥異常慘烈，慘烈到就連苻堅也身中數箭，血流遍體；如前說過，此時的苻堅變狠了，不僅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渾身是傷卻越戰越勇，終於擊退了西燕軍的進攻。
慕容衝看到攻城難以得手，他縱兵大掠長安周圍的郡縣，關中地區百姓因此流離失所，赤地千里，滿眼餓殍。
情況正逐漸的像他兒子苻丕困守的鄴城發展，而就在此時，史書記載了一件怪事，長安城內開始流傳一本叫《古符傳賈錄》的讖言書，書上有這樣一句話：“帝出五將久長得。”；與之相似的是，長安開始有童謠稱：“堅入五將山長得。”
這兩件事如果從表面上來看，似乎都是在暗示苻堅，去到五將山（陝西省岐山縣東北）將會長久。對此，苻堅從半信半疑到深信不疑。
這天，手下人來報，長安，徹底斷糧了。
苻堅一琢磨，再死守下去，下場很可能就是困死於長安，讖言看來是真的。
於是苻堅把媳婦兒們和兒子們劃拉劃拉都帶上，領軍往岐山東北的五將山逃去，長安城留給太子苻宏把守。
苻宏心想，你們都跑了，我跟這兒堵槍眼兒，姥姥！苻堅前腳剛走，他後腳兒便帶上老媽老婆，棄長安逃往甘肅下辨。
順便提一句吧，苻宏逃往下辨，駐守下辨的前秦南秦州刺史、苻宏的妹夫楊璧卻拒絕接納他。看到丈夫背信棄義，楊璧的妻子、順陽公主忿怒之極，她帶領隨從出城，離開丈夫，投奔哥哥，跟著哥哥一起走向顛沛流離之路。
苻宏帶著大家又繼續往南，投奔武都的氐族豪強強熙，最後輾轉來到東晉境內，晉孝武帝下詔將他們安置在江州；再往後，苻宏被加號為輔國將軍，等桓玄篡逆的時候，為了招撫北方，任命其為梁州刺史，桓玄失敗，苻宏仍然與劉裕為敵，被討滅。
扯得有點兒遠，咱再回到關中。
慕容衝撿了個大便宜，不戰而得長安。
鮮卑兵衝入長安，長安城倒了血黴了。
慕容衝要報菊花變葵花的仇；鮮卑人要報滅國的仇，雜胡們趁火打劫要撈外快；因此長安城簡直變成了人間地獄，亂兵們四處燒殺劫掠。
慕容衝在長安胡鬧。苻堅呢？
他這一路走的是相當不容易，一路走，兵就一路跑，等他跑到五將山，部下已散去大半。
五將山，位於陝西省岐山縣東北，與麟遊縣交界，山巒競秀，奇峰疊翠。
苻堅不知道，他從長安出來，有一雙眼睛始終在盯著他。
誰這麼詭異？
呵呵，後秦姚萇。
說起來，姚萇和慕容衝一樣，都是被前秦滅掉的國家也好，集團也好的後代；但兩個人個人品性可有很大的區別。
慕容衝進了長安，一直憋著勁，要滅前秦，夜夜笙歌，壓根兒不再提滅前秦的事兒。姚萇可不一樣，他可是一直憋著勁兒賊著苻堅。
苻堅從長安城逃到五將山，沒多久，姚萇的部下驍騎將軍吳忠率領的騎兵突然將五將山包圍。
前秦軍打守長安開始，幾乎天天都在打仗，兵力消耗太大，等苻堅棄長安而走，剩下的部隊士氣大跌，又散了好多，等跑到五將山，成天山裡待著，無所事事，又散去一批。
等到羌軍圍山時，苻堅身邊只剩下10幾個親隨。
吳忠的後秦騎兵即蜂擁而至時，這十幾個親隨將苻堅圍在中間。苻堅神色自若，坐在氈毯之上正在吃飯。
酒足飯飽，苻堅理理衣服，被俘，前秦天王，至此終結。
吳忠將苻堅押送到新平，單獨關押起來。
姚萇對苻堅，還算尊重。尊重的目的不為別的，只為傳國玉璽。
姚萇這個人，心思不大好，單論做人品質而言，不如苻堅。他往日裡攻打城池時，經常是好話說盡，哄得人家開城投降，結果城門一開，他便將城內老幼盡皆坑殺。一句話，此人無信義。
苻堅對這麼個人，自然沒有好臉色。姚萇管他要了幾回玉璽，他也不給。最後姚萇急了，也不顧身份，直接對苻堅說讓我當皇帝吧，我可以優待你。
苻堅虎死不倒架，他把眼睛一瞪，手指姚萇大罵道：“小羌敢逼天子！五胡之中，羌族根本排不上號！玉璽已送東晉，你甭做夢了！”
姚萇碰個釘子，心裡憤懣，又不便發作就走了，過了幾日，又差遣手下的右司馬尹緯再去索取玉璽。
苻堅瞧了瞧尹緯，說你又是來要玉璽的？
尹緯長了個心眼，說不是，我是來求陛下，將王位禪讓給姚萇。
苻堅手捻鬍鬚，笑道：“禪讓，乃是聖賢讓位給聖賢，姚萇叛賊一個，何謂禪讓？”
隨後收斂笑容，問道：“你昔日在朕手下，做什麼官？”
尹緯不敢隱瞞，說我乃尚書令史。
苻堅一聽，半晌無言，良久方長嘆道：“尚書令，王猛也。你往日在王猛手下做事，想來也有宰相之才，而我竟直到今日才知道你的存在，糊塗至此，合該滅亡。”
隨苻堅一同被俘的，還有他的兩個女兒一喚苻寶、一喚苻錦；不久，苻堅親手殺了她們，理由是：豈可令羌奴侮辱我兒！姚萇見苻堅如此強硬，知道無法逼其順從，便尋個日子，將苻堅以絞刑處死。
後秦的將士一年前還是苻堅的臣民，苻堅死訊傳出，莫不失聲慟哭，姚萇為了掩蓋弒殺苻堅的真相，追諡苻堅為壯烈天王。
前秦王國強盛之時，曾有童謠說：“河水清復清，苻詔死新城。”苻堅聽後心生厭惡，曾下令軍中每次出征，都要避開有“新”地方；還有童謠稱：“阿堅連牽三十年，若後欲敗當在江淮間。” 苻堅在位共27年，死時年僅48歲。
苻堅死後，他的張夫人和兒子中山公苻詵也自殺而死。
一聲嘆息之後，隨便亂說幾句吧——
假如，擊敗姚襄之後，不接受羌族投降，將其滅族；還會有後來的後秦嗎？
假如，滅燕之後，慕容氏族誅，還會有後來的後燕、南燕、北燕這些國家嗎？
假如，滅代之後，拓跋氏滅族，還會有後來的北魏嗎？
別說在下狠，怎麼只管說滅族、族誅之類的話，這其實才是當年的常態。
再假如，苻堅不發動滅晉戰爭，中國歷史的南北朝是不是會提前呢？
再假如，前秦出兵後，苻堅沒有從項城秘密趕赴前線；淝水之戰即使前秦失敗，前秦帝國還會瓦解麼？
再假如，苻堅聽從苻融和諸將的建議，不臨陣後撤，淝水之戰還會失敗嗎？
再假如，淝水之戰失敗以後，苻堅扣住慕容垂，不放他東去鄴城，關東地區還會烽煙四起麼？
再假如，苻堅的兒子苻叡聽從了姚萇的建議，只是將慕容泓趕出潼關，前秦帝國的根本之地——關中，還會很快被動搖嗎？
當然，歷史沒有假設；所以在下只是在亂說。淝水之戰，險之又險，謝玄的北府兵是打贏了一場幾乎註定要失敗的戰爭。獲勝的幾率應該算小概率事件了。
還是說苻堅吧，做為君主，在苻堅的手中，前秦政權基本上統一了中國北方，社會趨於穩定，北中國的各族百姓在這一亂世中迎來了短暫的休養生息。然而，在當時各民族尚未完全融合的時候，苻堅卻意欲統一中國，結果招致了淝水慘敗，並且隨後又做出了一連串失誤的決策，直接導致前秦帝國迅速瓦解，再度把北中國的各族人民扔進了更大的一場變亂和災難中；繼前秦政權瓦解以後，在前秦統治的地盤上，相繼而起的有後燕、西燕、後秦、西秦、後涼、南涼、北涼、南燕、西涼、西蜀、大夏、北燕等等，還有代國（拓跋魏）、後仇池國、吐谷渾等政權
功也，過也？
那誰誰誰曾說過，性格決定命運。
如果把苻堅看成一個普通人，他有很多優點，比如聰明、仁厚，睿智，受過良好的教育，待人溫和。在下相信，很多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不過，造化弄人，苻堅是一位君主。他的這些優點，由於位置不同，反而成了缺點。
比如他的寬仁。
對於姚萇、慕容垂這些手握重兵的降人，苻堅不加懷疑予以重任；這都不說了。說一個人，慕容鳳，在本文中這哥們兒此前是跟著翟斌混的。
此人是慕容垂的侄子，其父叫慕容桓，慕容垂的弟弟。想當年慕容評、可足渾氏一夥陷害慕容垂，這慕容桓也是後黨一脈，後來慕容垂出逃前秦，秦軍滅燕，慕容桓逃往遼東，後被秦兵斬殺。
史書記載，老爹死後，慕容鳳也帶往長安，一路上他一言不發，只是流淚，流到後來淚流乾了雙目開始流血。那會兒慕容鳳還是個小傢伙，有了穩定的住所後，小東西開始舞刀弄槍，結交豪傑。他媽勸他消停點兒，慕容鳳說，我是學張良，養力士，刺秦王；報國仇家恨。給他媽嚇夠嗆。
有人就把這事兒告訴了苻堅。
這可是典型的煽顛份子，如果苻堅清醒點兒，就該殺了他，順便以這個為藉口把慕容家族一勺子燴了；省的以後麻煩。
可苻堅沒這麼幹，他覺著慕容鳳這小傢伙不錯，有骨氣，是個可造之材；只要對他好，總能感化他。終有一日，此人將會為國效力。
再後來，這一天來倒是來了，不同的是，慕容鳳是為後燕國效力，成了前秦的死敵。
有比較，才搞笑。
跟苻堅同時代的晉孝武帝司馬曜是個啥樣的人？
史書稱其：“嗜酒，流連內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進見。”
哪個更好，您可以自己比較。
最後掉掉書袋兒吧，拿幾個大腕兒的話鎮樓，如王安石，他評價苻堅，“苻堅好功，而不能忍，智大而不見機。猛知其不能除垂，故勸以勿伐晉耳。不然，以堅之強，而欲取晉，夫又何難之有！”
再比如司馬光，他在《資治通鑑》中也說：“堅之所以亡，由驟勝而驕故也。魏文侯問李克：吳之所以亡，對曰：‘數戰數勝。’文侯曰：‘數戰數勝，國之福也，何故亡？’對曰：‘數戰則民疲，數勝則主驕，以驕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秦王堅似之矣！”
對了，苻堅死後，姚萇以王禮將其安葬，據磚家考證，苻堅墓現在陝西省彬縣西南十公里水口鎮九田村，現為陝西省的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還在為陝西省的旅遊事業做著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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