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宝直播:东北轻工业2.0

从公司回家的路上,涛哥要路过很多家烧烤店,这是涛哥最爱吃的。

在东北,烧烤是最能沟通感情的食物,在烟熏火燎之间,“大哥”跟“兄弟”视季节,或光着膀子,或穿着“貂儿”觥筹交错,彼此的“老妹儿”在旁边斟酒扒蒜。东北的人际网就是烧烤签子编织而来的,在烧烤店撸串的次数,基本等于一个东北大哥的社会值。他们信奉那句名言:“在东北,没有啥事儿是一顿烧烤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新世纪以来,“共和国长子”风光不再,但串儿总是要撸的。每个夜晚,烧烤摊子冒出的烟火,总让人想起辉煌时,黑土地上一个又一个的烟囱。有人戏称,现在的东北,轻工业是直播,重工业是烧烤。

涛哥以前是东北重工业常客,经常到各大“工业基地”消费。文质彬彬的涛哥一点都不社会。只是在当时,做着几个“让人膨胀”的生意,经常和朋友把酒言欢。

现在的涛哥,和妻子晓烨一起,经营着一家淘宝店。两年时间不到,靠淘宝直播的风口,做发了。成为了黑土地轻工业的翘楚。

重工业得有肉有签有炉有碳,轻工业省事,有手机有电有wifi就行了,对,还得加上东北人的语言天赋。一个人对着镜头嘚啵就能卖货,除了费唾沫,营销几乎零成本。

三四年前,涛哥还是个“资本大鳄”,靠做生意赚得钱,投资P2P和比特币,那时候身边的朋友,都是“壕”,身家至少都上千万。

但在2015年,P2P爆了,平台跑的无影无踪,撸串的兄弟有的跑路了,有的抑郁了,有的破罐子破摔,都“躺下了”,躺的“板整儿”的。要不是妻子的鼓励,涛哥“也有跳楼的心了”。

直播在东北不是稀罕物,全国年轻人都能哼喊上两句的《我们不一样》跟《一人饮酒醉》,是各大秀场直播平台东北霸权主义的最好体现。但靠直播卖货而非求火箭游艇跟跑车,在东北倒也新鲜。靠着淘宝直播,涛哥跟晓烨成功从阴霾中走出,并在东北经商的水泥地上种出鲜花。

东北弄潮儿的第一桶金

“别叫我大哥啊,我94年的,你就叫我大兄弟就行了,叫小弟也行,叫小二也行,咋滴呀大哥,皮肤有啥问题啊,给自己带点啥化妆品啊,给嫂子也整一套呗,保湿防晒去皱的啥都有啊,可以点左下角的链接看看货呗……”

在夫妇俩的淘宝直播间里,一个94年出生的员工正在带货。东北话叭叭的像机关枪,一分钟能说4、5百字,比电视里的播音员还快。

淘宝直播:东北轻工业2.0

他们两口子有三十个员工,在老家沈阳的租了个一个小区底商做办公室,租金一年才十几万。

2014年是涛哥做投资的时候,十几万只是一个月的利息收入。那时的他,断然不会想到,三四年后,自己会为十几万块钱,费那么大的劲。

“P2P暴雷,大概损失1000多万吧。”在办公室,涛哥跟晓烨对我说。我当时脑海里的第一反应还带着东北口音:“1000多万!你俩啥家庭啊?家里有矿啊?”

涛哥并非是我想象中的矿二代,生在东北的一个典型工薪家庭,父母都是国营厂的工人。父母对涛哥的期待,特别东北——好好读书,将来找个国企,或者进个单位,捧个铁饭碗。

1998年前后,东北迎来了大规模下岗潮,涛哥父母的单位也受到冲击,“后来就彻底黄了”,大街小巷都是刘欢的《重头再来》。但对20岁的涛哥来说,却是财富梦的开始。

“上学的时候我就寻思着,啥时候一个月能有一千块钱的收入。”一起“重工业”时,涛哥挥着手里的羊肉串对我说。“能随便请朋友吃烧烤,那就是发财了。”

对追逐财富开了窍的年轻人,在东北就待不下去了。毕业之后,涛哥到南方打了几年工,见了世面,也发现了商机。

2003年,中国互联网迎来宽带时代,上网家庭从50万户两年时间不到暴涨至840万。大部分家庭不再使用以KB为速度单位的拨号上网,转向速度更快的宽带专线。那一年,淘宝在杭州的一个居民楼里诞生。

涛哥同期也回到东北,在网上开了个中介公司,房子、二手车、找工作,什么都干。每天白天,涛哥和员工满城市的贴海报,夜里把信息汇总上网,周而复始。

通过网络中介赚钱的同时,涛哥也感受到了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从2003年到2011年,,幼年记忆中很多种苞米的郊区都盖起了楼房,一天一个价,人们今年买了房明年就卖,中介买卖也好干。每个人的生活看起来,似乎都在变好。

到2011年涛哥认识晓烨的时候,他已经从网上赚了几百万。

一夜回到解放前

相比于一直闯荡的涛哥,晓烨更符合东北父母心中的完美青年标准:漂亮,敞亮,能说会道。更关键的,听父母话,进体制。大学毕业后,晓烨考了两年公务员,考上了,进了体制,捧起了铁饭碗。

相较于70后的涛哥,80后的晓烨更是《肖申克救赎》里提到的关不住的鸟。虽然外界看来,公务员工作光鲜体面,但晓烨厌倦这种朝九晚五的生活。经朋友认识涛哥之后,晓烨决定辞职,跟涛哥一起经营生意。

2013年,经营中介公司十年,有了一些家底的涛哥发现,似乎做P2P更赚钱,既不用加班,也不用操心管理。月利高的时候能到两分,利滚利,年化26%。“在东北,上哪儿找这么赚钱的买卖去啊?”涛哥说。

几乎同时,也有朋友找上门来,要跟涛哥合伙开矿——挖比特币。涛哥觉得这玩意儿时髦,有点站立世界之巅成科技大佬的意思,于是投了40多万,在山里的水电站旁承包了个仓库,装上设备开始挖矿。

30天后,涛哥挖出市值40万的比特币,一个月回本儿。

钱赚的越快越不嫌快,挖币不解渴了,涛哥还是跟几个朋友凑了上百万扩大“矿场”,不光挖币,还炒币。什么比特币,莱特币,太阳币,月亮币,狗币,连挖带买……最多的时候,他俩手里有几千个比特币,“放到今天,咋也值上亿的。”涛哥说。

俩人的生活跟比特币的上涨曲线一样,在那几年扶摇直上。涛哥关了费劲八咧的中介公司,专职做投资,不光用自己的钱,还跟朋友融钱赚利差。

涛哥的性格很低调,但随着钱包鼓起来,性格也有变化,“那一天到晚膨胀的不要不要的,上街我就特担心他跟别人打架。”晓烨回忆到。处对象那几年,大她不少的涛哥,总是提结婚的事儿,看着他逐渐“膨胀”,晓烨总是不答应,再看看。

但从2015年开始,涛哥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比特币一天到晚跌,心晃悠的跟坐过山车似的,P2P利息也停了。

淘宝直播:东北轻工业2.0

“生意黄的时候,也没个脆生劲儿,一天天消磨你。”涛哥回忆说,感觉像钝刀子割肉,割心。一开始停了利息,他们开始担心本金,自己脸皮薄,又不好意思天天追着朋友要。结果反而是投钱给他的朋友来要账,伤口上撒盐。

身边做P2P投资的朋友散的散,躺下的躺下,一个朋友的媳妇受不了,跳楼了。还有的当了老赖。涛哥那段时间眉头紧锁,天天唉声叹气,看着男友要跳楼的样子,晓烨对涛哥说了一句:“要不咱把婚先结了吧。”

2015年秋天,两个人办了婚礼。半个月后,P2P平台彻底爆了,俩人在最低点把比特币都卖掉填窟窿,算了算账,赔了大概1000多万,一夜回到解放前更前,都快赶上辛亥革命了。

淘宝直播啥都能卖,包括飞机

“买卖黄的时候,我没哭,哭有啥用啊!晓烨说。

随后,她试着在朋友圈里卖过化妆品,卖过奶粉,卖过衣服,一没裂变二没售后,不赚钱。涛哥也尝试捡回网络中介的老本行,一回头发现现在的互联网已经看不懂了,大家都在手机上划划划了,没谁看论坛了。

这几下扑腾,日子更难了,房贷都快还不起了。当年风光时,晓烨没少剁手,家里的淘宝货成堆成山,有些还没剪标签。晓烨寻思,能不能干淘宝。身边朋友都来劝,“啥时候了,干淘宝,早就晚了。”

晓烨没听劝,还是把淘宝店开起来了,淘宝平台治理严,一开始小两口也不知道怎么做营销,顾客都是朋友圈转过来的,赚得也不多。从拍照到上架再到客服,都是小两口在家里搞定。

“那时候也不知道啥叫美工,啥叫运营,想想那时候的产品照片,哎呀妈呀,真low。”涛哥说。

2016年,晓烨在刷淘宝的时候,无意中看见有个大连人在直播卖货,这引起了她的兴趣。直播这东西在东北相当有土壤,就在当年,中国直播榜前十七大主播中,九个东北人;微博的年度十大主播中,六个东北人。

涛哥联系到这个直播的沈阳人,给她寄了些自己家的化妆品,让她帮忙“带货”。成本不便宜,一个链接好几百,卖货另提成。一场2个小时的直播下来,卖了8套化妆品。

虽然细细算下来,对涛哥和晓烨来说,这场直播是赔钱赚吆喝,但俩人对此却无比兴奋:终于能有朋友圈以外的人来买货了。

淘宝直播:东北轻工业2.0

“直播这玩意儿,我自己也可以做啊!”长的不错的晓烨,马上就开了直播帐号,亲自上阵。直播间就是自己的卧室,背景就是那面堆满淘宝商品的墙。一场直播三个小时下来,货卖了四五千块。

晓烨从直播时代的淘宝,看到了新的售货方式。她坚持每天直播至少3个小时。主攻化妆品,“一点也不觉得累”。

涛哥也拿出当年做网站的技术男劲头,研究如何直播才能更好的留住粉丝。他发现,淘宝直播的用户,还是保留着看秀场直播的习惯。空镜、风景、鲁豫有约式的访谈画面都不好使,一个大脑袋对这摄像头一直嘚啵最能留住人。

厂哥厂妹风也是淘宝直播的一大特色,尤其是江浙一带做服装鞋帽的淘宝店,喜欢用厂弟或厂妹在镜头前展示服装或鞋子,背景是工厂仓库,甚至干脆就是厂房。在哒哒哒的缝纫机声中,羞涩素颜的厂妹把脚上的鞋子展示给手机摄像头,用莆田口音说:“看,好鞋子,透气的!”

还记得那篇《中国底层残酷物语》么,里面天天大啃猪头肉、酱牛肉风格的主播,淘宝直播也有。不过不是为了搞怪吸睛,而是为了卖货。淘宝上卖牛肉干的、卖海鲜的、卖水果的、卖麻辣兔头的,都雇个主播在镜头前,不用说啥,光吃的投入就行了。晓烨让老公研究淘宝直播,他最爱看的就是卖食品的,看着看着,“艾玛饿了,我得去饿了么叫个宵夜吃。”

2017年,淘宝直播平台上,总共卖出超过1000亿的货,是当年中国电影市场的两倍。最厉害的主播叫“烈儿宝贝”,以前是个平面模特,当了主播之后,一个人一年带了6个亿的货。就在这个七夕,还有卖家在淘宝直播卖了一架直升飞机,创造了单个商品的价格记录。

淘宝直播:东北轻工业2.0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玩法

2017年初,晓烨怀孕了,婆婆心疼儿媳妇,怕说话伤气,不让她再上主播台。晓烨从客服团队里挖掘了几个年轻人,手把手的教,一年时间,带出来一个直播团队。通过直播,淘宝店一个月能有上百万的流水,养活了30个员工。

“一定要坚持做内容,把自己的特色发挥到极致。”淘宝直播的小二嘱咐涛哥和晓烨。

要不是淘宝在内容化上的努力,小两口的淘宝店也不会这么快的做起来。用新的玩法,获取新的顾客,是淘宝“新玩家”的新秘籍。淘宝总裁蒋凡说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淘宝”,在他俩身上得到了验证。

反过来说,淘宝也得感谢晓烨这种淘宝主播的存在。最新一季财报显示,淘宝直播的流量在以100%的速度增长,越来越多的人跑到淘宝直播,被各路主播 “种草”后,再去淘宝下单“解毒”。

直播不仅给淘宝带来了新流量,而且让流量重新流动起来。即便如涛哥和晓烨这样的“后来者”,也能通过“新一代的玩法”,与其他卖家在同一起跑线竞争。

在淘宝上取得的成功后,不少朋友来找涛哥取经,最多的时候,涛哥一天接待四五拨人,忙的跟淘宝大学辽宁分校校长似的。在他的影响下,身边越来越多的朋友也加入了淘宝的队伍。

“我们当初没躺下,现在更不能躺下了,公司还养活着三十个员工呢。”去年大年三十儿,刚出月子的晓烨还在给化妆品打包,没有休息。那一天,淘宝又玩出了新花样,推出了亲情帐号功能,年轻人可以一边看春晚,一边帮老人“买买买”。当天的流量峰值,是2017年双十一的15倍。“那家伙,买东西的流量,呼呼的往店里涌啊!”

涛哥和晓烨的孩子已经快一岁了,虽然现在的日子,比前几年累了太多,但过的很踏实,知足。“我俩房、车、孩子都有了,也经历过大起大落,现在就想着把店做好,把孩子带好。”

现在,他们两口子最大的休息就是睡前听听马云的演讲。“焦虑还是有一点的,就怕学不到新鲜东西,马云说他每天都如履薄冰,我还休息啥呢?”涛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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