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北方的朋友说,她喜欢雨,雨使干燥风烈的北方变得温柔宁静,聆听着雨声,感受着湿润的空气,让人特别舒爽。可惜,北方的雨太少了。
我热情地邀请她,来重庆听雨吧,重庆雨水充沛,特别是初夏季节。喜欢雨的人,如果来重庆,适合听雨,而不是看雨。重庆又是山城,树木繁茂,听着雨滴打着芭蕉的圆润,或是随风潜入夜,如蚕食桑叶般的沙沙细响,都有如天籁。
从此朋友对重庆的雨就十分向往。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是李商隐所描绘的夜雨景象,常常从中感受到那分惆怅之美,一直固执地认为“巴山”就是指的重庆一带,因为重庆古时称作“巴”,更因为诗中描绘之景与重庆很相似。有一部名叫《巴山夜雨》的老电影,写一个造反派押送一个右派经由重庆沿三峡而下,途中受到感化的故事。故事细节早已在记忆中模糊,唯有诗情画意的片名“巴山夜雨”不时跃出脑海。
孟庭苇曾经唱过一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用她甜美温柔的嗓音演绎出台北细雨柔情缠绵的美。但是,我私下里认为,不如在初夏时分到重庆来听雨。
冰心曾在她的一篇散文中描写过这样的雨,黄昏时分,雨就下起来了,刚刚铺上的蔑席顿时增添了许多凉意,人也变得倦怠,巷子里消散了小贩们的叫卖声,却送来若有若无的栀子花的清香。
不必期待在雨后“明朝早起卖杏花”,雨中就有初夏绽放的栀子花的甜香,使得听雨这件雅事,色香味俱全,有滋有味了。初夏重庆的大街小巷,处处是栀子花,青绿的叶,洁白的花,捆成一把一把的,放在背篓里或是竹篮里,三五元一把。拿回家用清水养着,一开就是好几天。入夜之后,雨声沙沙地响起,室内清凉干爽,香气氤氲,可读书,可会友,可饮茶,怡情养神,心绪宁静,万般烦恼,都抛置脑后。
如果能在夜雨之时邀来知心好友一二,是再好不过。拿出精致的茶具,与收藏已久的上好的茶叶,泡上一壶香茶,慢慢地聊。话可长可短,却宜淡不宜浓,闲散随意为最好。满室茶香、花香、书香,和着雨声、风声,话也变得有一搭没一搭。丰子恺的《缘缘堂随笔》写到夜饮,谈及“夜雨剪春韭”,认为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可是他却不会乘着夜雨去剪春韭,因为现实中的春韭远没有诗中的春韭美。我们当然也不会去,春韭下酒滋味最美,而我们饮的是茶。
前些日子约朋友去北温泉,夜晚住在嘉陵江边的竹楼。抗战时期郭沫若曾住在这里写作《棠棣之花》与《屈原》。还保持着原来的风貌:竹子的栏杆,木板楼,围了一方小小的庭园。晚上正聊天,雨下起来了,阳台下江水流动声音雄浑湍急,和着前庭雨打芭蕉的细响,汇成了一支雄壮的交响乐。也许现实中的春韭不如诗中的好,可现实中的雨,比诗中的雨还要美。(
作者 贺芒)閱讀更多 重慶政協報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