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費的故事:半邊錢

學費的故事:半邊錢

學費的故事:半邊錢

大學學費每年要五千元。

“我連假錢都沒得一張。”爹說。

吃飯時,爹不是忘了扒飯,就是忘了咽,眼睛睜得圓鼓鼓的,彷彿老僧入定,傻愣愣地坐著。

A

“魂掉了。”媽心疼地說。

“在這邊住茅草屋,去那邊也住茅草屋算了!”突然,爹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和媽商量,但那語氣又不像是在和誰商量。

說完,扔下筷子,放下碗,徑直出去。

我知道,爹準備賣掉為自己精心打造多年的壽方。在我們土家族聚居的大深山裡,做壽方是和婚嫁一樣重要的事情,老人們常滿臉嚴肅地對後生小子們叮囑:“寧可生時無房,不可死時無方(棺材)。”山寨人一生最大也是最後的希望,便是有一副好壽方。

爹的壽方因為木料好,做工好,油漆好,在方圓幾十裡數第一。聽說爹要賣,窮的富的都爭著要買。

當天下午,一位窮得叮噹響的本房叔叔以1500元的高價買走了爹的壽方——爹最後的歸宿。

“不反悔?”叔叔又一次喜滋滋地問。

“不反悔。”爹咬著牙說。

當我離家上學時,加上叮噹作響的十來個硬幣和寫給別人的兩三張欠條,竟有“鉅款”4500元!另外五親六戚這個10元,那個20元,學費總算勉強湊齊了。

爹送我,一瘸一瘸的——在懸崖燒炭時摔的。

四天過後,到了千里之外的南京,報了到。於是爹厚厚的“鞋墊”變薄了。他脫下鞋,摸出剩錢,揀沒人的地方數了三遍,326元零3分,他全給了我。

B

我蜷在床上,像只冬眠的動物。生活費還差一大截兒,大學還有四年,我沒心思閒逛。

八月的南京,三四十度,很“暖和”。爹和我擠在窄窄的單人床上,我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又好像一整夜都沒睡著。當我睜開眼睛時,天已大亮,爹早已出去了。

中午爹才回來,儘管滿頭大汗,臉上卻沒有一點血色。“給,生活費。”推推躺在床上的我,爹遞給我一疊百元紙幣。我疑惑地看著他。

“今早在街上遇到一個打工的老鄉,問他借的。”爹解釋說:“給你600元,我留了200塊路費。我現在去買車票,下午回去。”說完,又一瘸一瘸地、笨拙地出去了。

他剛走,下鋪的同學便問我:“你爸有什麼病?我清早在醫院碰見了他。”

我明白了:父親在賣血。

下午,我默默地跟在爹後面,送他上車。

買了車票,他身上僅剩下30塊。

列車緩緩地啟動了。這時,爹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張皺巴巴的10塊錢,遞給站在窗邊的我。

我不接,爹將眼一瞪:“拿著!”

我慌忙伸手去拿。就在我剛捏住錢的一瞬間,列車長吼一聲,向前疾馳而去。我只感到手頭一鬆,錢被撕成了兩半!一半在我手中,另一半隨父親漸漸遠去。望著手中汙漬斑斑的半截兒錢,我的淚水奪眶而出。

僅過了半月,我便收到了爹的來信,信中精心包著那半截兒錢,只一句話:“粘後再用。”

學費的故事:半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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