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吳天球 「低」調奏出生命最強音

大家|吴天球 “低”调奏出生命最强音

本刊記者 餘瑋

他是低音區豐富的男低音歌唱家,具有三個八度的寬廣音域,能唱至低音B。

雖已是耄耋之年,但老人很健談,精神矍鑠,聲如洪鐘。治學是嚴謹的,學術是高水平的,處世是低調的,生活中情趣多多,交談時不乏詼諧幽默。

人生難免風風雨雨,流水般的歲月他一直用微笑去裝扮。在與他交流的過程中,始終可感受到他一直用微笑面對。

一路走來,吳天球用微笑與歌聲填滿自己的人生,用樂觀向上的心態與優美的聲音鋪就前進之路。這是他活出樣兒、活出精彩的真諦!

大家|吴天球 “低”调奏出生命最强音

伉儷情深(吳天球、黃媚瑩夫婦)

趟過“十八灣”步入聲樂之旅

福建同安東西雙溪匯流後,再分二股入海。入海口之一為“石潯”,溪水入海後稱“潯江”。

1934年6月,吳天球出生在石潯這個海濱大村落。由於地少人多,當地大多數農民收入低微,許多人不得不跑到廈門的碼頭當苦力。儘管碼頭苦力已經處於社會的最底層,但要想在碼頭上混口飯吃也是不容易的,工資常被包工頭剋扣,剝削極為殘酷。吳天球出生的這年,當地革命志士轟轟烈烈地發動群眾抗捐稅、抗租債、抗苛政。

吳天球一歲多的時候,父親便因病去世,於是原本脆弱的家庭失去了頂樑柱,一家人陷入困頓之中。勤勞的母親既當娘又當爹,省吃儉用,拖著三個孩子——吳天球和比他大9歲的哥哥、大5歲的姐姐,硬是把他們拉扯大。

因為貧窮,吳家祖祖輩輩沒有一個識文斷字的,世世代代吃盡了沒文化的苦頭。母親、哥哥和姐姐看到吳天球天資聰穎,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當“睜眼瞎”,再苦再累也要送他上學校。

吳天球在村裡唸完小學,考進縣裡唯一的一所初級中學。為了求學,他離家借住在親戚家裡,每星期回家一次,挑著柴米油鹽,走十幾裡的田間小路才到學校。暴雨時節,小溪漲水,哥哥讓弟弟騎在自己的肩膀上,趟過溪水,放下弟弟,再返回對岸,將柴米油鹽頂在頭上,趟了過來。小天球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勤奮學習,用心讀書。他總是以最佳的成績作回報,寒暑假全力在家裡幹農活、犁田、耕地、播種、插秧、鋤草和收割,農民的活兒樣樣都會。

1949年8月17日,福州解放。此後,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第十兵團在司令員葉飛的率領下,揮師南下,所向披靡。9月19日凌晨,中國人民解放軍在中共同安地方組織及其武裝配合下,解放同安縣城。15歲的吳天球,加入到歡慶的隊伍中,載歌載舞,盡情表達喜悅之情。

小時候,吳天球沒有條件學音樂,但是對音樂有著特別的親近感,常常邊幹農活邊哼著當地的兒歌。很快,土改運動開始了。這時候,石潯村為了配合運動,組織劇團排演歌劇《白毛女》《赤葉河》片段,上過初中的“文化人”吳天球自然是數得上的角色,經常到鄰村、區縣演出。這時,家人與村民才知道他有著洪亮優美的聲音。晚年,吳天球還記得當年積極參加運動,每逢農閒,百姓都聚集在村公所觀看他們演出的小劇,人人喜笑顏開。

初中畢業後,因為家裡實在困難,吳天球沒有能夠繼續上高中而輟學在家務農,直到1951年秋才報考進入廈門師範學校。學校設在風景如畫的鼓浪嶼田尾海濱,這是一所食宿全包的中等專業學校,對家境貧寒的學生而言,無疑是一個福音;況且,寒暑假還能回家幹農活。他雖打著赤腳唸書,但功課成績優良,尤其是數理化特別突出。他平時話語不多,因為一張口,聲音便“嗡嗡嗡”直響,同學們都笑他像個“大酒甕”。敬業而又細心的音樂老師江吼,立即發現他是一棵男低音的好苗子。學校裡有一個合唱隊,他也是其中的一員。有一次,合唱隊裡排練《英雄戰勝大渡河》,其中有一句“開船嘍”的唸白,許多同學都爭著試喊,吳天球在不經意中也喊了一句,特有的音質引起江吼的注意。此後,江吼就讓他喊“開船嘍”的唸白。從此,江老師就有意識地讓他獨唱、領唱,吳天球因此得以接受初步的藝術指導,音樂的情趣得到培養,聲樂的審美能力得到提升,個人的歌唱潛能得到挖掘。

1954年夏天,吳天球從廈師畢業,按常規應該分配到小學任教。廈師考慮到他的成績優異,又有特長,便推薦他報考高等師範院校,以便進一步深造。當時他的數理化成績很好,在學校裡一直排在前幾名,就報考了師範院校的物理系,但是學校讓他改報音樂系,為此江吼專門來找吳天球,說:“天球啊,你數理化學得好,我知道。但是,全國數理化學得好的有許多,可是像你這樣嗓音條件的大概一萬人當中也很難找到一個,所以我們希望你報考音樂系。”吳天球一下子愣住了,他根本沒有報考音樂專業的思想準備。

“江老師,你知道,我音樂沒有基礎,樂理沒有基礎,學校的歌唱課跟著唱就是了,報考音樂院校沒有把握。報考音樂專業,需要有音樂知識和技能,我想光會唱唱歌是不行的,不敢貿然報考。”吳天球很有顧慮地回答道。江吼又說:“這個我知道,但是可以學,只要你學,一定可以學好。”

吳天球去請教學校教導主任漆竟餘,說出自己的苦衷和想法。漆老師望著吳天球,語重心長地說:“我完全贊成江吼老師的意見。我們推薦你報考大學,也是希望你發揮特長,練成高水平的歌唱家,你要相信自己的潛質。天球,你的聲音很好,很特別,絕對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你是學音樂的料子,應該報考音樂專業!也許,將來你就是‘中國的羅伯遜’!”聽到老師的殷切期待,對視老師的深情目光,吳天球感受到了一股潛在的力量,默默地點頭。

在江吼和漆竟餘老師的勸說鼓勵下,吳天球決定報考音樂專業。

在專業科目初試、複試階段,福建師範學院音樂系著名的女高音歌唱家片冰心老師聽了吳天球的歌唱,發現他的自然嗓音條件很好,如果能進入非師範類的專門學校攻讀,那會有更大的造就。她與系主任曾雨音教授商量,兩人一拍即合,向正在福建招生的華東藝專推薦。

1954年秋,吳天球到無錫華東藝專學習。1957年2月,轉到中央音樂學院學習,師從楊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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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球夫婦與學生在一起(餘瑋攝)

能唱出最低音的“國寶”海歸

1959年4月,吳天球以品學兼優的成績被中央文化部選送到保加利亞留學。中央文化部還決定,派遣吳天球作為中國青年代表團成員,參加1959年7月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舉行的第七屆世界青年聯歡節聲樂比賽。這在當時是一項重大的國際賽事。吳天球於4月底到達索菲亞,7月份要參賽,時間非常緊迫。他在保加利亞著名聲樂家契爾金教授教導下,6月初完成曲目的準備,便加入保加利亞參賽團的集訓,同優秀的歌唱家們一道夜以繼日地練習,又獲得保加利亞著名教授勃倫巴諾夫等的悉心指導,進步很快。參加集訓的保加利亞籍著名男低音歌唱家尼古拉·加烏諾夫,聽了吳天球的演唱,大為讚賞,認為吳天球是一位嗓音條件極好、富於感情、唱歌動人、非常難得的男低音,只要好好努力,得獎絕非問題。

夏日的維也納,綠蔭環抱,繁花似錦。行走在城市大街小巷,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邂逅美妙旋律。夜晚,燈光閃爍,瀰漫在空氣中的是音樂與藝術的氣息。各國青年雲集於此,一片節日景象。在吳天球看來,整座維也納城似乎任何事物、任何活動、任何角落都充滿了旋律,帶上了音符。吳天球的心情十分激動,為能代表中國參加世界性盛會而感到榮幸和自豪,這是他人生旅途中的重要里程碑。但由於勞累過度,不適應當地氣候,他因此患了感冒,發高燒,咳嗽不已。關鍵時刻,另一名選手又宣佈棄權,中國聲樂選手就只剩下吳天球一名,責任更加重大。面對如林強手,他把國家的榮譽放在首位,不氣餒,不退縮,主動配合醫生,吃藥針灸,積極治療,在病未痊癒的情況下,準備衝刺!

每位選手要唱五六首歌,其中要有一首中國歌曲,其餘為西方古典歌曲。吳天球演唱的中國歌曲,就是在廈師讀書時江吼老師啟蒙他唱的《天下黃河十八灣》:“天下黃河十八灣,阻擋不了英雄漢,不怕風來不怕浪,齊心合力把船扳……”江老師用這種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的精神,引導他走上音樂之路。現在,吳天球又用這種精神,去攀登音樂藝術的高峰。他一邊練唱,一邊鼓勵自己:有這種精神,什麼疾病、困難和壓力、,全不在話下!

他終於拿下了大賽三等獎。賽後,他的導師契爾金教授向他祝賀,拍著他的肩膀說:“小夥子,好樣的!初次參賽就有這樣的成績,了不起;如果沒有生病的話,那你一定會更棒!在舞臺上,你那魁梧的身材,渾厚的歌喉,感人的表演,是人中之獅啊!”

賽事結束之後,中國青年代表團邀請著名黑人歌唱家羅伯遜到駐地做客,吳天球出席作陪。兩位男低音在熱烈的氣氛中會面,緊緊握手。

在這次世界青年聯歡節活動中,吳天球悟到:只有民族經典傳統曲目,才能贏得世界的認可,才能真正走向世界,即民族的才是世界的。通過這次廣泛的藝術交流,他收穫很多,互通有無,吸納養分。

賽後,從維也納回到索菲亞,吳天球便投入研究生課程的緊張學習。1961年秋,吳天球以優異的成績,學成歸國,回到中央音樂學院任教,一直到擔任教授、聲樂系副主任。

聲樂教學,除了傳授知識外,更要帶領學生訓練技能和培養習慣。因此,吳天球儘量挖掘學生的潛力,發揮學生的特長,逐步補齊學生的不足;教學語言簡明扼要,通俗易懂,深入淺出,感性具體;打破聲樂“看不見、摸不著”的神秘感,讓聲樂成為“看得見、摸得著、聽得到”的直觀形象,使學生聽課時進入狀態和情感意境;口傳心授,針對性強,讓學生聽課時目標明確、感受具體,牢固掌握技巧方法,強化演唱能力;強調尊師愛生,建立平等關係,促進教學相長,有時要“互換師生位置”,設身處地為學生著想,不向學生“擺譜”,自己不足的地方,敢於坦陳,避免學生學習的盲目性;讓學生自然放鬆,消除疑慮,不拘泥於太多的“方法”而弄得無所適從,以發揮學習的主動性、積極性和鑽研精神。正如著名音樂家時樂蒙先生所說:“吳天球教授對學生細緻、深入、全方位教學的最終目的,則是為了感情內容的表達和深化。”

聲樂作為一門感染力很強的音響藝術,吳天球的教學格言是:“特定的狀態,特定的情感,發出特定的聲音;只有興奮的狀態,真摯的感情,才能唱出美妙動人的歌聲!”他認為,人與人之間的交談,是在談“情”、談“心”,何況唱歌哩!唱歌,就是歌唱者把對歌曲的理解與感受迸發出來,以震撼聽眾的心靈。

吳天球不斷總結自己在教學中的經驗教訓,並吸取其他老師的長處和優點。這使他的藝術之樹常青,散發出無窮的魅力。

為了使理論更好地聯繫實際,自1978年以來,吳天球舉辦過20多場個人獨唱音樂會。在準備曲目時,他從聲音技巧上,也從樂曲內涵的理解和表達上,字、句、段反覆推敲,精益求精。通過錄音、錄像、徵求同事意見,來發現演唱中的不足,不斷改進、充實自己。

吳天球的嗓音深沉、渾厚、洪亮、醇美,獨具整體共鳴的特質,富於感人的魅力;他的歌唱語言清晰、靈活、口語化,字正腔圓,如同向聽眾傾訴情懷;他的舞臺風度和藹親切,淳樸大方,精神飽滿,氣息充沛,每唱必動之以情;他的歌唱技巧精湛嫻熟,高低聲區運用自如,具有3個8度的寬廣音域,特別是豐富的低音區,非常罕見,無論說、唱、動作和麵部表情,都深深吸引著聽眾。

他在1982年錄製的個人專輯唱片中,《伏爾加船伕曲》竟唱出最低音的B,這是全世界男低音歌唱家中罕有唱過的低音,因而被譽為“國寶”。著名音樂家喻宜萱評價道:“他善於表達歌曲的內在感情,唱得細緻、純樸、誠摯感人。他演唱的俄羅斯歌曲《跳蚤之歌》,在詼諧中表現出對沙皇的辛辣諷刺,他用不同的笑聲刻畫出各種不同的人物性格及情感,貼切生動,恰如其分。在演唱《楊白勞》時,他真實地塑造了一位深受壓榨和欺凌的貧苦農民呼天慟地、悲憤欲絕的形象,感人至深。吳天球的嗓音優美渾厚,音域寬廣,聲區統一,運用自如,在吐詞咬字上頗見功力,聽來非常清晰,這對男低音歌者,尤為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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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球夫婦金婚時與家人在一起

微笑著坦然面對“剖腹產”

2001年3月某日,中央音樂學院退休辦組織離退教工體檢,吳天球也參加其中。很快,體檢結果出來了,在B超一欄內寫著:肝部有一個直徑為3.8公分的低迴聲團(即腫瘤)。為遵醫囑,吳天球到另兩家醫院診斷,醫生都認為不像是惡性腫瘤,而像是“肝島”(脂肪肝造成的一種腫物)。於是,吳天球照樣樂呵呵地過日子。

2002年、2003年、2004年的每年3月學校照例組織體檢,吳天球都照例參加。每到B超室檢查時,大夫們照樣神情緊張地問他有什麼不舒服,吳天球照樣回答“沒有不舒服”,並進一步反問:“是不是有一腫塊?有多大?”大夫回答:“是有腫塊,有4.5公分,你也知道嗎?”這是2002年的情況,之後,2003、2004年,腫塊遞增至6.8公分、8.7公分。體檢大夫一年比一年緊張,退休辦一年一年摧吳天球檢查,吳天球反倒越來越無所謂。

2005年3月,照例體檢,又到B超室,大夫很嚴肅地說:“你這一腫塊己長到10公分左右,再不及早治療將很危險了!”於是,吳天球想:“它還真長得快呀!”這時,他才開始比較重視。

當時,吳天球和老伴已報名參加旅遊團將赴歐洲玩半個月,心想:假如是良性的,等歐洲回來再處理也來得及;假如是惡性的,更要堅決再去玩一趟,否則今後就沒機會了。5月初老倆口相伴遊歐洲,5月中旬老倆口盡興而歸。5月底到一家醫院做CT檢查,主任醫生說:“看樣子仍然是良性的,但長得太大了,最好是拿掉它,以防惡變。”吳天球帶著CT片請教幾家醫院的幾位主任醫師,多數醫生也認為是良性的,但長得太快、太大,應該手術拿掉。綜合多數醫生的意見,吳家家庭會議決定:“拿掉它!”吳天球把這次手術定名為“剖腹產”,手術確定在2005年7月27日上午進行。

據吳天球講述:“我的手術進行了4個半小時,從白刀子進是上午9點直到紅刀子出是中午1點半,這是刀光血影,開膛挖肝的4個半小時。在這期間,老伴和兩個兒子在手術室外的一間大房間裡等待。中午1點半時,他們三個一起到窗口,只見主刀的主任醫生手端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一顆大大的,紅噴噴、亮光光的從內臟切除下來的瘤體:直徑15公分,重1050克。主任醫生說:手術順利,非常成功。後來病理科發來通知:瘤體的中心有癌細胞,是惡性腫瘤,好在沒有轉移!”

住院期間,同房的病友每天都要接待一兩批探視人員。吳天球笑言:“每次來人探視,他的三個兒女都忙著接待,這老兄也得對人表示客氣,講話就多,顯得很累!與這老兄相比較,我是十分清靜。住院前我就與老伴商量,我這次住院要絕對保密,不是因為得癌症不好意思說,而是不願意使親友們冒著酷暑到醫院探訪,我也免得因接待親友而受累。若有人問起我,就說:他回廈門老家了!回老家是很正常,無需理由的。就這樣,連我老伴的姐姐也沒告知,我很安靜、安心地養病。”

術後一週,老伴對吳天球講:有家單位約他9月30日在北京音樂廳演出。吳天球一聽,精神勁兒來了,說“不要推脫,參加!”他心想:自己一週來康復很快,已可以挺直身體到走廊漫步十幾分鍾,吃飯開始正常,體力精神都比較好。“我擔心的是自己的嗓音會不會有變化。我用說話的聲音試試,故意用大一點的聲音,帶有共鳴的感覺講幾句——嗯!沒有變化!我很高興我的嗓音還在!最擔心的是我的大肚皮有一條28公分長的垂直刀口,在當時這刀口還用‘釘書釘’釘著,還沒有拔釘子呢?如果唱歌時用氣,那傷口會不會崩裂,或是說會不會很疼?辦法就是試!我走進廁所適度地練唱幾聲,發現我的傷口並不疼。原來,歌唱時的用氣,張力在後腰而不是在前面的肚皮上,這倒是讓我對歌唱用氣的原理有新的體會,太高興了!既然在剛術後七天,釘子還沒拔都不疼,兩個月後肯定沒事的。我決定答應參加演唱。”

第二天早上,主任查房,一大幫醫生也都跟著。查完病情,吳天球站起來說:“我有一件事向主任請示。”主任說:“請講。”吳天球就將決定參加演唱的事說了,大家一下子愣住了,任何人從來不會想到剛術後七天的大病號會提出這種問題!沉默間,吳天球進一步向他們解釋,介紹了自己的恢復狀況、嗓音狀況、歌唱用氣狀況,並當場發聲證實,之後說:“我覺得我還行!”主任說:“你本來就行!”

這時,主任醫生才同意,但要求“你不能急,要恢復一段再唱”。一聽,吳天球保證:“我8月份一聲不練,9月份開始恢復練習。”並說:“到時我請你們光臨音樂會,一表示我的感謝,二向你們彙報,三請你們驗收:看看!你們不僅挽救我的生理生命,而且還保留、延續了我的藝術生命!”於是,大家擊掌相約!當天,吳天球就告知音樂會主辦單位,確定自己參加演出,並報上五首演唱曲目,“仍不說做手術的事,免得他們擔心”。

8月10日,吳天球出院。出院前,主任醫生找吳天球和老伴談話,交待出院後的注意事項。其中一條是複查:頭兩年是每三個月來院查一次,項目是:CT、B超、胸片、血象。此外,主任說:“由於腫瘤的中心已有細胞癌變,但包膜完整沒有擴散,一般人也就沒事了,但對於你,我以為還是做一次預防性的介入(即化療)好些。就做這一次。”醫生的關愛、負責、誠懇,令吳天球感動。吳天球說:“化療對身體的損傷更大,我9月30日要演出,可不可等演完了再來化療?”主任表示可以,於是吳天球高興地向醫生、護士一一表示感謝和告別。

“8月份在家休養,開始只在家中走一走,坐一坐,時常躺一躺,後來可以下樓到學校附近的小綠地散散步,練聲、唱歌的事一點都不做。到了9月1日我開始打開鋼琴練唱,先輕聲在中低聲區活動嗓子,上午半小時,下午半小時,三四天後聲音逐漸放大,時間逐漸延長,半個月後開始與老伴和鋼琴伴奏,也是先輕聲找感覺,然後再逐步放大,逐步按要求練習。到9月20日我已能自如地歌唱,對9月30日在北京音樂廳的演唱充滿信心!”吳天球高興地說:“9月30日我邀請了腫瘤醫院的許多大夫光臨音樂會,主要成員是醫療小組的,他們聽後很高興、很驚奇,說:我們親自為你做手術,最瞭解你的病情和傷口情況,否則從今天台上的演唱完全不能相信你是兩個月前剛動了大手術的‘人’!我!總算闖過了生死關,能像健康人一樣站立舞臺、放聲歌唱!我內心非常激動!”

演出結束,吳天球在家過完“十一”黃金週,10月8日按出院前與醫院的約定,住進腫瘤醫院的介入科。“8日住院,9日作化驗等等,10日手術。被推出手術室,趕上開飯,我照吃不誤,同房病友問:你沒感到噁心嗎?我說:沒有啊!他說:有的人在手術室輸藥時就吐了。噢!怪不得我看見有人在等候手術時準備了兩個塑料袋,當時我還覺得奇怪:這幹嘛用呀?當晚護士來測體溫、血壓等等,我全都正常。”

次日,主任醫生帶一幫人來查房,一看病歷樣樣正常,一問病情沒有異樣,主任說:“很好!”吳天球開著笑問:“大夫,昨天給我打的藥是不是打錯了?”主任醫生一愣,緊張地問:“怎麼啦?”吳天球笑著說:“是不是打了開胃藥?所以我吃嘛嘛香。”這時,大家才明白吳天球的詼諧。

據吳天球回憶:“回到家開頭幾天我一切正常,吃飯正常,也不掉頭髮,但總覺得肝臟有不舒服。過了一週後開始掉頭髮,一洗澡掉得更多了,一把一把的抓在手裡,頭皮開始外露了!更主要是體力差,很累,怕冷,別人穿毛衣我要穿棉襖,牙齒鬆動。但可喜的是我始終保持好的胃口,聲音沒有變化仍可歌唱。我在剛化療後的幾天內,接到教育部邀請在11月初到南寧當評委的任務,接到11月25日在廣州中山堂演出消息,接到11月26日在我家鄉廈門參加《世界同安聯誼會》並在開幕式上的演唱任務,我全答應了,並且都順利完成了。這全得益於我的好胃口和嗓音沒變這兩點。在外面別人只看出我行動遲緩,這都可以搪塞給‘太胖了’,此外在精神情緒、嗓音及演唱效果都很正常,誰也看不出我得了可怕的肝癌,而且剛開完刀,剛進行化療!”

漸漸地,吳天球的身體得以康復。凡有邀請參加的活動——演唱、評委、講學、旅遊、度假等,“我都答應參加,也都順利完成,沒有因身體因素而推辭,也沒因身體因素而有所降低質量”。老人笑對人生、坦然面對病痛、最終戰勝疾病、重返舞臺、繼續參與社會音樂活動的積極精神,被周圍熟悉他的人點贊!接受專訪時,他的樂觀開朗、快樂生活、頑強意志也感染著記者。

笑對人生,這是一種選擇,更是一種昂揚的態度。生活的貧苦沒有讓他失望,病痛的折磨沒有讓他絕望。他的人生,是陰影與光明的協奏曲。在生命最黯淡的日子裡,吳天球選擇笑對人生,一切重新開始,奏出生命的最強音!

這麼多年來,吳天球的歌聲響遍大江南北,受到聽眾的熱烈歡迎,聲樂藝術日臻成熟。“我能有今天,我感恩江吼老師、漆竟餘老師和廈門師範學校、華東藝專,最好的報答就是懷著感恩的心去唱歌。”他感恩改革開放的年代,中國與世界加強了接觸與交流,也使他的藝術舞臺從中國拓展到世界。他經常作為中國人民的友好使者,把優美的歌聲帶給亞、歐、美、澳四大洲20多個國家的人民。

吳天球的夫人黃媚瑩是鋼琴家、首都師範大學鋼琴專業教授,兩人經常在家練歌,一塊琢磨歌曲,夫人經常為吳天球的演出鋼琴伴奏。

接受採訪時,吳天球說,自己年紀大了,演出少了,但他仍然渴望把自己的歌聲獻給觀眾。在他眼中,歌者站在舞臺上演唱,就是用自己對音樂的感悟和理解同觀眾交流。他的嗓音還是那麼的深沉渾厚,洪亮醇美。雖然步伐已現老態,但他唱起歌來仍像年輕人那樣激情勃發。

“音樂不是物質,不能成為‘遺產’被子孫直接繼承,好在我撰寫了自己的學術專著《讓你的歌聲更美妙》,把自己對音樂的感悟保留下來。”對於晚輩,吳天球在藝術上毫無保留,他不斷總結了自己幾十年來唱歌的技巧和經驗,傳授給熱愛聲樂的學子。他能敏銳地抓住教學中長期存在的諸多疑難和美聲唱法、民族唱法、通俗唱法中的問題並坦陳自己的觀點,經常就歌唱語言、吐字、歌唱心態和藝術處理談論內容與形式、感情與技術、歌唱藝術與社會責任感的完美統一,以幫助年輕聲樂人達到更加完美、動人的音樂造詣,所培養的一批又一批優秀的聲樂人才,有的已經成為音樂院校的教學骨幹,有的成為歌劇院、歌舞團的臺柱子,桃李滿天下。

大家|吴天球 “低”调奏出生命最强音
大家|吴天球 “低”调奏出生命最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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