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岔韓家村 韓瑞信 拍攝
小的時候,我們那裡大多數家庭都會養幾頭豬用來攢糞,我家當然也不例外。 我們那裡養的豬都是當地的特有品種———裡岔黑豬,它體軀伸長、適應性強、肉質好,具有比一般豬多 1~ 2節胸腰椎骨數的獨特性狀。 1983 年,裡岔黑豬被列入山東省畜種志;2000 年,農業部公佈的首批國家畜禽品種保護名錄,裡岔黑豬位列其中;2006 年,裡岔黑豬再次被列為國家級畜禽遺傳資源保護品種。
我們小些的時候看著娘伺候黑豬,等我們稍稍大了,娘要忙地裡的重活,像煮豬食、餵豬這種輕活就落到了我們這些半大的孩子身上。
先說說煮豬食吧,那時候我可能只有 9 歲左右,個子矮,力氣也小,用個不大的盆子把井水分很多次地弄到大鍋裡。 為了讓豬多吃幾頓,我每次都在鍋裡放很多的水,以放地瓜面能攪拌,不溢出為標準。 水放好了,就挎上提籃到場院裡的草垛上去扯草,提籃是極其大的,我需要半提半拖才能弄走它。 草扯回來了,就開始燒鍋,那時候年齡小,覺得時間過得尤其慢,水怎麼還不開啊? 如果遇到煙筒不太通,又颳著大北風,那水就更難開了。
記得有一次就遇到這種情況,我去場院裡扯了幾提籃草也沒把水燒開,弄得村裡的大娘很驚:“二嫚,做的什麼好飯要燒這麼多草?”
鍋裡的水終於開了,我搬來小板凳,踩上去把地瓜面一瓢一瓢地倒進去,然後用棍子費力地攪拌均勻,攪好再繼續燒火,等鍋再開,豬食就做好了。 豬食先是軟的,涼了以後就會結成塊,餵豬的時候把它們一塊一塊地用鍋鏟子鏟開,拿到豬筲裡對上刷鍋水捏開,就可以餵豬了。
豬除了吃糧食也吃一些青料,其中馬齒莧和地瓜蔓是它們的最愛。 馬齒莧是極容易生存的,在路邊、場院裡隨處可以找到它們,如果沒有人干預,任其生長,它們會長成胖胖的一大盤,嫩嫩的讓我這並不吃它的小孩子見了,都喜歡得不得了。 每當馬齒莧的生長季,我們這些小孩子就挎上小提籃、拿著小鏟子出動了,馬齒莧多且大,不一會兒提籃就會被裝滿,送回家再出來,一上午就可以在家裡堆一座小山,就夠豬兒們好好吃上幾頓了。
地瓜蔓的來源有二,一是平常翻地瓜蔓,翻斷的莖葉,帶回家,給豬兒們美美地來上那麼一頓;二是等到收地瓜、切地瓜干時,每次收工的時候,農人們都帶一些地瓜蔓回家餵豬,不過這個時候的地瓜蔓已經有些老了,硬了些,不再那麼爽口了。
豬是好吃的,有的吃了,一邊吃還一邊很享受地發出哄哄聲,一餓了就翻臉,小餓開始拱圈門,轟隆地叫著,餓急了就直接把前蹄搭在圈門上站了起來,以表達它的憤怒。
豬養大了,夠肥了,不用娘去找,村裡的豬經濟就上了門。
我們村的豬經濟是極其細緻的,誰家養了幾頭豬,豬多大,他都一清二楚。 估摸著哪家的豬該賣了,他就領著豬販子在村裡轉悠著看,也不必與主家打招呼,兩個人踩著豬圈外面的糞堆就可以把圈裡的豬看得一清二楚,看過了,豬販子出了價,豬經濟就到家裡找當家的談,談攏了就通知豬販子上門抓豬。 那時候的生意都是極容易談攏的:一是那時候的人是極實在和容易滿足的,另外又都是鄉里鄉親,仔細數算數算都是拐彎親戚,給價的人不好意思給得太少,要價的人亦不好意思要得太高,再由那能說會道的豬經濟從中那麼一撮合,買賣很容易就成了。
買賣談成了,於是開始抓豬。
豬販子帶著木棍和繩子就上了門,我們小孩子是不大敢上前去看的,就聽到豬在圈裡吱吱地叫,不一會兒就看到兩頭大豬被綁了四條腿,讓豬販子們陸續從圈裡抬了出來。 豬哄哄唧唧的很是不情願,人們卻是高興的,高興地談論著豬的膘厚體肥。
孃的手裡多了一疊厚厚的票子,來看抓豬的鄉鄰開始打趣:“嫚她娘,這下有錢了!”
“哪裡哪裡,養豬不賺錢呢,養豬就是把那些零散的糧食錢換成個整錢,養豬也就圖攢那點糞。”娘一邊高興著,卻也不忘去和鄉鄰們謙虛。
豬被抓走了,留下了空蕩蕩的豬圈,於是,我們有了些許的空閒,不用隔一天煮一大鍋豬食了,也不用頓頓提著沉沉的豬筲餵豬了。 其實,頭幾天,面對空蕩蕩的豬圈,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但過不了多久,爹又會從裡岔或者張應集上買來兩隻小豬,一路步行趕著他們往村裡走,直到把它們趕到我們家的豬圈裡來。 於是,空空的豬圈又開始熱鬧起來,到了吃飯的時間熱鬧得尤甚,餓了的小豬拱著圈門,哄哄地叫著,餓急了的小豬直接把前蹄搭在圈門上站了起來,大有再不餵我,我就越欄的意思。
現如今,各家養豬的少了,都是集約化規模化生產了,我們那裡建了不少的裡岔黑豬養殖場,裡岔黑豬也被作為一個品牌,進行專賣店銷售了,它已走出膠州,走向全國甚至全世界,不信你在網絡上搜搜,處處都有俺們裡岔黑豬的影子。
(2015. 10. 23 於江蘇揚州)
劉靜，1980年生於山東省膠州市裡岔鎮，2003年畢業於瀋陽農業大學，現居江蘇揚州。2016年出版鄉土隨筆集《小時候》，2017年出版青春愛情小說《畢業在東，愛情在西》，2018年出版植物科普《媽媽教我認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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