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界的一对天作之合

电影界的一对天作之合

2003年,徐静蕾突然想当导演,王朔拉来一众好友帮忙。姜文、张元都客串了老徐的导演处女作《我和爸爸》,叶大鹰更是直接上了主演。徐静蕾一人包揽出品人、制片人、编剧、导演和女主。

各路官方资料都显示《我和爸爸》编剧是徐静蕾本人,但坊间一直在猜幕后其实是王朔执笔。猜是因为没有实锤,但其实片中遍地实锤,比如那段爸爸随手点评女儿男友的台词,调动你的知识储备去全身心感受一下,怎么可能不是王朔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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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去实锤不论,单说人情。你的盛宠女友要导处女作,你是一搞剧本的,怎么可能放着不管,必然要豁命上劲儿啊。不过说是王朔执笔,确实过了,大头还是老徐自己写的,王朔应该是进行了深度润色。

2004年,徐静蕾凭借第二部导演作品《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拿了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意气风发之余,老徐打算从文艺片的涓流小溪一举调头,杀进商业片的大江大河。她开始筹备自己的第三部导演作品《宫里的日子》,编剧王朔,策划刘震云,投资八千万,当年算大数了。

聊的是武则天称帝之前的事,王朔最爱说「讲的是小武的故事」。老徐的自我阐释是:「制作一部宫廷黑帮片,也可以说是中国版的《女教父》。」

31岁的老徐打算找26岁的章子怡演小武,一对接,想演,但没档期。老徐31岁演小武,确实有点武不动了,但该上,还得上,「有人提议我亲自上阵,可是我又觉得有点勉强。还是再等等吧,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我就上」。

最终,老徐没上成。资方周转不灵,小武流产。这件事让老徐糟了继续拍电影的心。2005年底,她开始在新浪写博客,一写,就写成了「中国博客第一人」。

当过上帝或导演的人,一辈子,戒不了。2006年初,老徐回归电影的熊抱,开始筹备自己的第三部导演作品《梦想照进现实》,编剧还是王朔,投资五百万。

虽然还是文艺片,但老徐当商业片来玩。《梦想照进现实》靠广告植入和赞助,在上映前就收回了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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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照进现实》是一部「叨逼叨电影」,如影史各著名「叨逼叨电影」一样,全程靠对话推进。

设定很有戏,「一个女演员和导演在宾馆的一夜」,徐静蕾演女演员,韩童生演电视剧导演。全片故事发生在一个宾馆套间内,没出房间,但没干你想看那些事。

王朔觉得一间房子就是一个世界,非常丰富,「你说你在一个城市拍,你在一块平原拍,你哪怕出外景出到天边去,也跟在一个屋子里拍是一样的。只不过大家都觉得外办才叫风景。人在讲话时表演时行为时,他的情绪一直在不停变化,有起有落,所谓情景交融,一个人一间屋子很够了」。

宿醉的老徐半夜从宾馆醒来,突然拧巴了,觉得这戏没意思,自己演得也特假,完全没意义,要撤,要毁约。

于是她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直奔导演房间,要聊聊,最后,导演也被她聊拧巴了,越拧越严重,迅速形成一场大型深夜严拧,他俩活活聊了一夜。

全片基本是拿金句当地砖在用,铺出一个广场。很多台词都在我年轻建三观时起过指导作用。

□ 青年时代和谁一起过很重要。我一想起我的青年时代,发现一生的时光都度过了,这辈子要来的,和我有约的,都来过了。往后就是熬天数,尽快熬干,尽快熬干。

□ 你让我觉得你是一个穷气的人,我不爱和穷人过钱的事儿。

□ 平常大家都是装,不装早就打出脑浆子来了。社会就是一帮人在那儿装呢。

□ 音乐怎么没了,音乐别停啊。音乐没了,我觉着我在井里边儿。音乐不能没有。

王朔写《梦想照进现实》前已经先动笔写《我的千岁寒》了,所以《梦想》里顺势舒展了很多《千岁寒》式的飞瀑语流。

台词内核,王朔用的是他最熟悉的那套嗑,那是一套千禧年之后的北京土语和黑话,密度很大,全片基本被插成孔明锁。孔明锁中暗藏了很多王朔自己想说的话,彩蛋纵横。

王朔聊了很多形而上的东西,但不是烂大街形而上,而是他后期文字那种朴素豪华形而上,具体意思不用管,你可以当诗来感受。

我再见你,记住,不是青苔,也不是蘑菇,是一片橘子色。

芭蕉船,银杏树,柿子雨,深秋雨后收割麦田,迎着晚霞采摘向日葵,你想要一只铜哨子,结果得到满河金被子。

一石榴,八月十五咧着嘴,一身好牙。

《梦想照进现实》里,有一场吃饭的戏,是我的绝命心水,从导演快刀点餐,到老徐翻腕舔嘴,水银泻地,一气灌满。扛着再糟心的事,只要看上一遍这段,都能好一大半。这场戏是老徐演技树的枝顶翠绿,吃得真香,可挽救厌食症。

两人越聊越颓,将颓不颓之际,老徐说我就想吃口正经东西,我都吐光了。导演立马给剧务打电话:

马上跑步,到门口姐夫家,买,五样甜粥,五样咸粥,白粥五,饺子五,馅饼五,八份鸭蛋,五小菜,五卤菜,五冰啤,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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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嚇,你这一搛馅饼,一沾醋,一翻腕,往牙上那么一咬,一吸溜,解香又解馋,解热又解酸,胡同妞那基本架势就出来了。

老徐:你才胡同出来的呢,怎么你瞧不上胡同出来的?你们家大马路的?

导演:我这是夸你呢,我觉得好,吃饭认真特别美。

后半程,两人越聊越飞,开始聊转世。导演提了剧组里一个叫安宾的人,据我严谨考据,原型应该是一个美术,常年和张元、张杨合作。

安宾说他前些天碰上一熟人儿,一鸵鸟。安宾那边儿分花拂柳走来,鸵鸟这边儿正玩儿呢,俩人一照面儿,眼神一接,顿时都懂了。

据安宾本人讲,就像一鼓见着老槌了,左脚和右脚碰上了,世界的节奏,一下就变慢了,安宾和鸵鸟都升格了,安宾笑着,鸵鸟也笑着。

后来,只要是晚上,不管在谁家,只要站在阳台,透过玻璃看窗外霓虹车马,我心里都会跟着《梦想照进现实》里的韩童生,把那句台词说上一遍:

「看,这就是那个,叫红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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