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遇见

彤云渐染,簌簌的枫叶在落日光辉之下散发出血的红色。

芩灵山下清泉流淌,片片的落叶随着泉水往山外流去,涧峡之间游荡,一起一伏之间错落有序,“咔,咔”的伐木声在余晖下应和着水流声。

近北境的芩灵山总是比别的地方秋去得早,秋末的天气没有人想出来砍柴,就连是山上的猴子也都各自缩到山涧的洞里去了。

风声响起,山涧的空谷传出扰人心神的呜呼声,叶子耸动亦步亦趋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寞。

“智勇啊,智勇,你就是个当奴才的命。”碗口粗的树下站着个半百的和尚,他半眯的眼睛默默飘向远方的树林,扶着树喃喃低语道。

这位和尚脸色蜡黄,像是干死枯草。一对眉目卷在一起,只有那眼睛像是月光下的青叶,闪烁着银光。

和尚名叫智勇,是芩灵山上的僧侣。

智勇摸了摸背后,是霜一般的冷汗,攥着破旧的僧服只是叹了口气。他搓了搓手,锤了锤腰,干瘪的皮肤在举起斧子的时候终于有了些光泽。智勇和尚又喃喃自语道:“这不是你自己想当的吗?” 说罢抡起斧头,树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活该!”他暗骂自己一声。“让你去练神功,让你去找草药,到头来还把自己搭了进去。”他使劲拽了拽自己灰白的胡子。“哎呦,好——好疼”他怪叫一声,马上又松了手,顺手又捋了一下。

“你说智勇啊,智勇,当初要不是你该多好。”他望了望手中的斧子,颠了颠背后的箩筐,后面的柴木“擦擦”作响少的可怜。

智勇望向快要落山的太阳,眼睛渐渐迷离,

“啊啊啊!!!”

突然,前面的林子里传来一声怪叫,似是幼虎愤怒的叫声,又像是人求救的声音。

声音打断了智勇的回想,他不敢耽搁,背起箩筐循着声音跑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不平常的画面……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嘴里叼着个野兔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衣服是完整的,满身的血污甚至看不出这是一个人,乱发丛生下露出虎豹的眼神,任何人在旁边都要被他撕成碎片。仔细看在他身后的一块黑色的兽夹死死的咬住住了他的腿,止不住的血很快就流到了地上。

“啊”他扯下嘴中的兔子,两手伏在地上,愤怒的喘息着,直直地望着智勇和尚。

眼睛里像是第一次看到人似的,好奇和恐惧都变成了戒备,明明是一双野兽的眼睛。

智勇看到这些楞了一下连忙摇手摆道“孩子,这不是我设的,不是的。没有我的事”男孩依旧直直地着他,恨恨的指了指自己的脚又拨弄了地上的兔子。

“不,不,这兔子是你的,是你的。”智勇没有靠近依旧呆呆的站在边上。

孩子低下头再没有看他而是用类似低声动物的哀伤嚎叫低吟着,他用力打开兽夹,但没有任何效果,他指着自己的脚踝沉声说道似乎是“这里——这里。”

“哦——哦!你看我这——这。”智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尴尬一笑小心的移步过去。

在男孩身边伏下,看到男孩眼中戾气减消取而代之的是孩子的恐惧和痛苦,智勇用尽力量掰动兽夹,兽夹却丝毫没有张开的痕迹,带有倒刺的兽夹反而越夹越紧。看到自己流的血迹已经染红了边上的枯草,男孩满面吓得苍白,白的都能盖住脸上的污迹,加上刚才流了不少的血,男孩一吃痛昏死了过去。

看到男孩晕了过去,智勇更为着急,双手被倒钩挂住,皴裂的双手血流出来,豆大的汗珠像则是下雨似的从脸颊上流下来。

没过一会他脸上出猪肝色,眼睛鼓得塄圆,“怎么这么紧,这夹子。”

他用力地喘了口气,望向男孩,眼睛飘忽不定,在犹豫。

“不行,再耽误下去就没命了” 他沉声道。

他的眼睛不再飘忽不定像是靠岸的船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芷儿保佑我吧。”智勇想着什么人默念道。

智勇坐起两手合十,猛地吸了口气,口中默念起“世界色舍难一空,无色亦是无能界。时到我佛放金光,受想行识亦如是。”

原本黑色的眼睛多了些金色。

僧服下金光像是雾一般环绕,似隐似无,低吟的偈语忽低忽长,空荡荡的丹田之中出现的先是一个小洞,随着声音高低的变化,洞时大时小,渐渐地变成旋涡,旋涡速度越来越快原本黑漆漆的洞里面逐渐出现金光,原本空虚的洞府之间被旋涡填满。

仔细听的话在萎缩的肌肉里面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声音。

智勇的背上沁出暗红的汗珠,原本干瘪的皮肤像是活了一样,与他的呼吸一致的张弛,不一会呼吸变得十分的均匀,身上的光似乎能从他的衣服穿透。

像是慢慢长夜的破晓,智勇突然张开双眼,道“也只有这一次了。”智勇眉眼一锁手上一用力,刚才丝毫不动兽夹在刹那间变成了两半。

智勇吐出一口气,鼻血顺着嘴流了下来,眼前像是被人遮住似的,额头滚烫。他憋住气,用衣服才了擦嘴边的血迹。扶着树爬起,吃力的把箩筐的柴火倒了出来,把男孩放到了筐子里被背了身上。他拖着鞋子步履蹒跚,血一滴滴地在路上,黄昏之下萧瑟身影与秋风作伴。

回到寺里面时绛紫色的云彩快要消失了,只有地平线上的一丝光线。

“洪通寺”三个銮金大字,挂在门口,香客早已经不见,就连正院里的龙头香都要熄灭了,青石长路上只有香炉传出的篆香和寺庙里传出来的铜钟声。

智勇和尚吃力背着男孩,百衲衣被他的血染得鲜红。每层台阶都是平常十倍百倍的高度,每次爬一节都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寺门口是两个戒严的武僧,右边满练麻子的叫行远,左边满脸横肉,身材肥胖和尚叫行空。两人聊得甚是愉快连人在门下时都没有发现,左边那个武僧聊到“你说这智勇还没来,会不会跑了啊?”右边那个嘲笑的“跑,跑?不要命了吗,他从这走出去两天还能活吗?”说完向林子方向指去。

“哟,老师弟,这砍柴砍得够晚的啊?偷懒了吧,还是说你这老骨头连这个也办不好。”右边那个满脸麻子的武僧笑道。说完拿自己手中的短棍向后面的筐子戳过去。

短棍戳到后边的男孩,棍端一片血红。

“血!血!行远师兄”左边的满脸塞肉的胖和尚惊吓到。

行远看着棍上的血迹愣了愣。“智勇,你难道不知寺院里边不杀生的吗?你想犯杀戒吗?”行远尖声尖气的质问道。

“我——”智勇嘴唇早已干裂的说不出话来,双腿一软抱着行远的腰瘫了下去。

两个师兄看着情况不对,连忙打开筐子一看,原来是个孩子。行远使了个眼色,一人搀扶着智勇,一人背起筐子向寺庙里走去。

寒夜已至,初上枝梢的月儿照进内院,风声大不过乌鸦的啼叫。一会儿,森林里只有簌簌的风声合着树叶攒动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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