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一哥王陽明—別了 龍場

明朝一哥王陽明—別了 龍場

33 別了 龍場

這年年底,一道吏部的公文下到貴州,擢陽明為江西吉安府廬陵縣知縣。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劉瑾這個死太監良心發現,洗心革面了?

寫在紙上的歷史總是寄託著文人幼稚的想法,並不可靠。

真實的歷史是,陽明貶謫龍場這段時間,沒少寄詩給京城的故交,喬宇和儲瓘。

詩,可以用來抒情,也可以用來自救。

喬宇是在任的戶部侍郎,儲罐是退休的戶部侍郎、理學大師。

雖然湛若水和王陽明的關係更近,但作為一名翰林院編修,學問是有的,權力是沒有的。

而兩位戶部侍郎官雖不小(從二品),但離權力中樞尚有一截距離。不過放心,喬宇和一個重量級人物很熟。

吏部尚書楊一清。

此人是除掉劉瑾的幕後推手,成化朝就步入政壇的老政客。

楊一清和劉健、謝遷一干老憤青不同,和李東陽倒是有某些共性。

幼稚的理想主義者為了理想去送死,成熟的理想主義者為了理想而隱忍。

同為劉瑾犯罪集團把持朝政期間的“超級忍者”,李東陽選擇的是守勢,保護了一批老幹部小幹部,使之免受死太監的打擊。而楊一清選擇的是攻勢,他認準時機,果斷出擊,並且一擊斃命,徹底扭轉了朝局。

而此刻,他扭轉了王陽明的人生。

這一刻來的還是太過突然,陽明歷經生死,雖已悟道,卻也不勝唏噓。

西辭了讓他痛苦,讓他憤怒,讓他潛思,讓他頓悟,讓他百感交集的龍場,陽明乘坐輕舟,伴著兩岸歡快的猿聲,順舸而東。

武俠小說裡,習武者打通任督二脈便可天下無敵。而此刻,悟道之後的陽明脫胎換骨,再沒有任何艱難險阻能難倒他、擊敗他,因為他的心如同一個具有靈魂的不倒翁,可以隨著外力的作用左搖右晃,卻終究無法使之偏離最初的位置。

於是,江湖中開始流傳一句暗語:不要去惹王陽明。

船行至湖南辰州,幾個以前書院裡湖廣籍的學生,由冀元亨帶隊,前來迎接老師。

冀元亨,王陽明一生的隱痛。此刻暫且不表。

學生們跟著老師,繼續前行,來到煙波浩淼的洞庭湖。

這是屈原跳水的地方,賈誼流放的地方,總之,這是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然而此刻,陽明想到的卻是范仲淹,是《岳陽樓記》,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他的主題始終是入世的,他早已用出世之道,修成了無往不利的入世之術。

陽明屹立船頭,望著流水,凝神細思。

冀元亨走出船艙,向老師請教“心即理”。

陽明笑而不答,喚書童取來一本《戰國策》,翻開第一頁。

是一張戰國時期的詳細地圖。

陽明將地圖扯了下來,並將它撕成一張一張的紙片,遞給冀元亨,讓他重新拼好。

冀元亨不明就裡,接過紙片,開始玩拼圖遊戲。

不是那麼好拼的。這是一張戰國初年的地圖,囊括的國家如下:秦、魏、韓、燕、趙、齊、楚、東周、宋、衛、中山、魯、滕、鄒,還有一眾少數民族小國分佈四周,拼吧。

冀元亨搜腸刮肚,動用一切知識,也只能將戰國七雄和幾個大國的位置關係理順、擺好,卻整死拼不出來地圖,只好無奈地望著陽明。

陽明笑了笑,讓他將紙片交給書童。

冀元亨依他所言,卻很不以為然:我都拼不出來,區區書童如何能夠?

但見書童不去思索各國的位置關係,只將紙片翻了過來,笑著對冀元亨道:“冀先生,這地圖背面是劉向(《戰國策》編纂者)的畫像,你將畫像拼成,地圖自然就拼好了。”

冀元亨恍然大悟:假如一個人對了,他的世界也就肯定對了,何需向外界去求?

一行人連日趕路,終於到了江西吉安。

這是個詭異的地方。

作為江西版的名人制造基地,這個賽區曾成功推出過歐陽修、文天祥、解縉、楊士奇等眾多牛人。

由於文化過於發達,民風好訟,歷任的地方官開始抓狂了。

有多好訟呢?這麼說吧,當年沒有電視,沒有網絡,娛樂活動比較匱乏,稍窮點的晚上連燈都點不起,總不能太陽一落山就讓人呆在家裡製造人類吧?於是,精力旺盛的老百姓就開始告狀。

古代告狀程序比較簡單,基本不用成本,加之吉安地區人文薈萃,屁大點事狀子能寫幾千字,上追堯舜,下接孔孟,好像知縣不向著他判就成了人民公敵,千古罪人,搞得地方官不勝其煩。

之前有個叫許聰的吉安知府,上書朝廷說,這個地方的老百姓不喜歡種地,就喜歡告狀和互相爭鬥。目前,我每天要接到*百起訴訟,告到省裡的更是達三四千起。倒是逮捕了一些屢次生事的,但這些人呆在獄中居然很享受,佔著不走,趕都趕不動。

苦不堪言的許聰要求朝廷給他“便宜行事”的權力,效法一下漢朝的酷吏,整治民風。可這位許知府沒“酷”多久,就讓越級上訪,告到京城的當地鄉紳給告倒了,下獄論罪。

可惜當年沒有城管,不然許聰也不用那麼費勁八百了,只需上書江西布政使,寫上“與我三千城管,我能治理吉安”就行了。

吉安府是一塊燙手的山芋,陽明赴任的廬陵縣更是山芋中的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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