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聊戏:马连良与裘盛戎的合作戏

1955年底由谭富英、裘盛戎领衔的北京市京剧二团和马连良京剧团合并组建北京京剧团,次年张君秋的北京市京剧三团也参加进来。于是,北京京剧团形成了马谭张裘四大头牌的强大阵容。

老沈聊戏:马连良与裘盛戎的合作戏

北京京剧团成立后,四大头牌不仅各自拿出来自己的拿手好戏,而且他们通力合作,演出了不少大合作戏,像《龙凤呈祥》《群英会借东风》《四郎探母》《潘杨恨》(即全部《杨家将》)《法门寺》《四进士》等,令首都观众大饱眼福。

在这四位艺术家之间的合作中,戏迷们最为期待的是马连良和裘盛戎的合作。马连良是久负盛名的马派创始人,艺术创作达到鼎盛时期。裘盛戎则在铜锤花脸行当首屈一指、裘派花脸如日中天。马、裘同在一个团里,合作的机会自然增多,因此广大戏迷希望欣赏到马、裘两位更多合作的传统戏和新编戏。

笔者翻阅了一些资料,看到北京京剧团平时的演出中,马裘合演的剧目并不多,只有《打严嵩》《清官册》《斬郑文》等。在新排剧目中,四大头牌共同参与编创的剧目有《秦香莲》和《赵氏孤儿》,马谭裘三人合作的有《三顾茅庐》和《官渡之战》,马裘两人合作主演的有《舍命全交》和《海瑞罢官》。

《秦香莲》的主角是秦香莲和包拯,马连良和谭富英担任的是次要角色王延龄和陈世美,况且王延龄与包拯在戏中没有交集,因此这出戏谈不上是马裘合作的剧目。《三顾茅庐》也是类似情况,裘扮演了张飞这个次要角色,几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也谈不上与马扮演的孔明有何对手戏。

两人真正有对手戏的则是《赵氏孤儿》《舍命全交》《官渡之战》和《海瑞罢官》。

在《赵氏孤儿》中,马裘的合作十分成功。马连良扮演的程婴为救孤舍亲生,忍辱负重十五年,盼望裘盛戎扮演的魏绛是个忠臣,能为赵家报仇。起初魏绛态度不明,程婴大失所望,接着魏绛又鞭打程婴怒责其忘恩负义。两个人的态度终于明朗,程婴报仇有望仰天大笑,内心有愧的魏绛则唱出了“我魏绛闻此言如梦方醒”那个著名唱段。裘盛戎独创的这段汉调二黄,感情充沛,格调新颖,成为裘派标志性的经典唱腔而广为流传。“打婴”这场戏不过十几分钟,也是马裘唯一一段直接交流的对手戏,演的如此精彩,成为整出戏一大看点。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两位艺术家在创排新戏中最成功的一次合作。

老沈聊戏:马连良与裘盛戎的合作戏

《舍命全交》是讲左伯桃和羊角哀两个结拜弟兄为友情而舍性命的故事。由于剧本所限,故事性不强,马扮演的左伯桃和裘扮演的羊角哀表演的空间太小,只是在被困雪上两人有些对唱较为动听而已。据一位资深老戏迷回忆当时现场情况时说,演出结束时观众反应平平,一位专程从天津赶来的观众不满地说:“介是嘛玩意儿啊!”

《官渡之战》是为曹操翻案的戏,曹操作为第一主角由裘盛戎扮演,但是作为铜锤花脸并不对功,只是在同谭富英饰演的袁绍对阵时有大段的对唱,特别是几个排比句“我曹操为国家……”的自我表功,发挥了唱的特长。马连良扮演的许攸两次见曹操,有些交流,但做戏的余地不大。总之,这出戏试图让三位主演都能尽情发挥,结果是戏太满太杂,失去了主次,反而难成气候。

马连良主演的《海瑞罢官》,裘盛戎扮演退休太师徐阶这样一个次要角色,纯属“低职高配”,更何况为保护犯罪的儿子而以权谋私也不符合裘一贯扮演的正义人物的刚正性格。尽管他和马连良扮演的海瑞多次正面交锋,唱念俱佳,但裘派的魅力难以发挥,叫人憋气。徐阶的形象还不如周和桐饰演的奸臣戴凤翔留下的印象深刻。可以说,这也是一次难言成功的合作。《海瑞罢官》是政治应景戏,没想到却撞在政治的枪口上,马连良因为主演这出戏后来遭了大罪。

老沈聊戏:马连良与裘盛戎的合作戏

大演现代戏时,马裘共同参加过《杜鹃山》《南方来信》的排演,不过那时马仅是次要角色而已,谈不上两人的合作了。

总的来看,除了《赵氏孤儿》外,马裘其他几出合作戏均没产生多大影响,也没留下精彩唱段,现在都已销声匿迹。这样两位京剧艺术的流派创始人,怎么未能像戏迷们期待的那样创作出更多精品佳作呢?这里面大概有个京剧传统戏的艺术规律问题。如果回忆马连良1930年创办“扶风社”以来所演出的剧目看,他十分倚重花脸的角色,但是这些角色大都由架子花脸应功,而铜锤花脸极少。像《串龙珠》的完颜龙,《十老安刘》的刘长,《胭脂宝褶》的公孙伯,《火牛阵》的伊立等,因此马在舞台上的左膀右臂中先后有刘砚亭,刘连荣,袁世海,周和桐等著名架子花,而没有铜锤花脸。马裘同处北京京剧团后,他们两位能够合作的戏并不多,最多的是《打严嵩》,剧中严嵩一角也不是铜锤应功。相反,裘盛戎和谭富英的合作戏甚多,如《除三害》《将相和》《捉放曹》《二进宫》等,两位都充分发挥了唱功优势,故而深得观众欢迎。而这些偏重唱的戏马连良轻易不动,因此能够和裘合演的戏也就寥寥无几了。

马派艺术以做派见长,面面俱到, 而不拘泥于唱;裘派艺术注重唱功,以唱刻画人物。把这两大流派艺术融于一个剧目中,并且相得益彰,看来并不容易。马裘两位大家做出了努力,有得有失,这在艺术创作的探索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遗憾的是,这种探索现在已经难以重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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